绿之诗神如此叮嘱,
举起你的手,泼洒沁凉的清水。
远古思想家苦苦追寻着,
那乳白色的绿之酒。
紧密阖上的窗帘外,深夜的月亮高挂上空。
今晚的风并不平静。
窗外是片美丽世界,同时将地面与高空的光芒尽收眼底,正是夜景的旨趣所在。熄灭室内的一切光源欣赏夜景,是她格外喜爱的悠閑时光。
然而今夜的繁忙,使她无暇流连于片刻宁静。此时此刻,缪丝卡正在自家认真埋首于工作中。
她的眼睛忙碌地解读着好几份资料,拚了命地想从中找出解答。
「没有错……最近那些雨八成是人工雨。」
深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缪丝卡半仰躺地将体重沉到椅背上。她穿着轻便的连身居家睡袍,意兴阑珊地交叠起双腿。
「照这样看来……『月之泪』恐怕就是……」
深褐色的明眸中寄宿着敏锐的光芒,然而深锁的眉间诉说了她的烦恼。缪丝卡目前还无法掌握确切的情报,但是当她把手中握有的线索都调查一遍后,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零时不经意下听到的「月之泪」,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关键字,它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叩咚。
「……!?」
鸦雀无声的大楼套房内,传来不自然的声响,缪丝卡敏锐地踢开椅子奔出房间查看。
声音来自走廊尽头的客厅,然而门的那一头并没有透出光亮,依旧是一片昏暗。
房间电脑的微光渗到走廊外,却无法照透门的另一端。
「是谁!?」
缪丝卡警戒地发出询问——无人回应。不过……缪丝卡能隐约感觉到里面有某种气息,可以肯定有人闯入屋内。
大门依然深锁,三更半夜能不靠钥匙闯入自宅的人,缪丝卡心里多少有个底。她并没有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对方,不过这点小事只要查一下就知道了。
缪丝卡傲气凛然地笑了,慢条斯理地打开通往客厅的门。
「未经同意私闯女性的住家,这种行为真令人不齿啊,艾克斯托拉?」
青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前的蕾丝窗帘射入室内,蒙蒙照出室内摆设的剪影。
缪丝卡将客厅打量了一圈……却没找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不论是餐桌的椅子上,或是客厅的沙发上都没有任何异样,与平时如出一辙。
「艾克斯托拉……?」
缪丝卡疑惑地眯细眼睛。
这一回,她把客厅的灯打开,日光灯立刻将室内照得无所遁形,但依然见不到她原先预期的人影。
不过缪丝卡很肯定有某人躲在某处窥视着自己,对方虽然没有现出形体,不过气息仍与她同在。
就在这个时候,窗帘怱地一阵摇晃,瞬间遮蔽了她的视野。
「——唔!」
刚才的确有人通过,缪丝卡甩动长发向后一望。
然而……眼前只看见窗户微微开着,夜风从缝隙吹入室内,吹得蕾丝窗帘一阵飞舞,就只是如此而已。
「……窗户?」
缪丝卡神色骤变,急急忙忙来到窗前察看,
她住在十楼,所以风也格外强劲,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不可能会忘记紧闭门窗。
嘎叽一声,缪丝卡打开窗户,足以将云层撕裂的强风迎面扑来。空气很冰凉,风中还残留着下过雨的湿气。
强风吹乱了窗帘,吹乱了缪丝卡的长髮。缪丝卡伸手抚平乱髮,抬头眺望拨云见月的夜空。
月亮看起来十分遥远,在天边忧郁地散发微光.在那亦金亦银的虚幻光彩中……有个小小的身影彷佛被月光蛊惑般飞向远方,那晶莹闪耀的姿态就宛如一只振翅飞翔的蝴蝶。
「爱尔奇恩……?」
直到刚才为止还充斥在室内的强烈存在感已经不见了,蝴蝶带走了一切。
胸口传来莫名的揪痛,缪丝卡不由得紧抓衣襟。
月亮……变得好远好远。
远到彷佛再也无法触及。
「看样子又有得忙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主动连络那些老朋友,看来该是时候了。缪丝卡垂下眼帘,关上窗户。
※
休假结束后又过了两天。
夜色迟迟没有返回自己的座位,杵在咖啡自助区啜饮着盛在黑白塑胶杯里的预热咖啡。
这杯咖啡已经被他加了五包糖,飘散出浓浓的糖果香。
他边品尝着甜到令喉咙不适的咖啡,边注视着「那个人」。
「呜~~夜色哥~~ 」
伊欧塔两手捧着空杯小跑步过来,大大的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太奇怪了!」
「是有多奇怪……有这么严重吗?」
「因为,因为……!老实说,刚收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到了今天,已经不是『有点』了啊!」
伊欧塔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再添一杯的。不,倒咖啡很可能只是他离开座位的藉口。
夜色注视着伊欧塔泪眼汪汪的褐色大眼,开口说道:
「你平时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啦?」
「别唬弄我!只要知道他平时的为人,任谁都会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
「嗯,是没错……感觉怪噁心的。」
夜色再次将目光瞥向「那个人」——伊欧塔大呼小叫的理由,就出在零时身上。
自己多年来的搭档,今天看起来状况极佳,笑呵呵地光速处理着一份又一份的结案报告。
并没有人命令他这么做,缴交日期也还没到,但是零时居然自动自发地说「该来解决一下公务了」,然后便专心致志地归纳起各项资料。
他高高跷着二郎腿,用异子哼着小调,以极端认真的表情工作着。
「我当然是觉得省了不少事……但是他这样一反常态,也令人很难不在意。」
这时,缪丝卡也加入咖啡自助区前的小圈子,手里一样拿着一个空杯子,彷佛那是入会的必要条件。如果是平时的话,真课长的空杯子应该也会在她的手上,不过课长现在开会去了。
「夜色哥,零时哥是吃错药了吗?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打击?快告诉我!不然我快要……」
说到一半,伊欧塔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抱起自己的身体,一边发抖一边转过身去。
没有错,零时依然哼着歌在处理公务。
从前天收假后直到昨天,零时的心情一直都处于飞扬状态;到了今天,这个情况竟然变本加厉了。
「告诉我嘛,夜色哥!零时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夜色喝了口咖啡,冷静地说:
「我不知道。」
「咦……?」
「怎么了,为何一脸讶异?」
「不,只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夜色哥对零时哥的事了若指掌……」
伊欧塔的表情瞬间有点獃滞,夜色则用杯子挡住嘴角的苦笑。
「那还用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回虫。」
「所以说……夜色哥,你是真的不清楚?」
站在旁边观望的缪丝卡也失望地噘起丰唇。
「天晓得,反正八成是交到新恋人之类的喜事吧。」
「新恋人!?」
伊欧塔大吃一惊,停下正要倒咖啡的手猛烈回过头来,脸上写着「我不相信」。
「零、零时哥有新恋人了?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
「好像是之前连休时认识的。」
该不该用「恋人」来形容实在有待商权,不过夜色显然不打算为自己的话负起责任。
「所以心情才那么好?这男人真是单细胞生物。」
夜色与缪丝卡意见完全一致,一起深深点了个头。
「那他这次的新欢,又是怎么样的人?」
「哎呀,伊欧塔小弟弟,你吃醋啦?」
缪丝卡堂而皇之地揶揄道,伊欧塔听了气得鼓起脸颊。
「不是啦!哎唷……到底是怎样的人嘛?」
「喜欢小动物、和零时是漫画同好,好像还喜欢喝冷门酒。」
「冷斗酒?真好奇是什么呢。」
伊欧塔被缪丝卡与夜色左一句又一句地打岔,总算渐渐地恢複冷静,想像起对方的模样伸手倒咖啡。
「是苦艾酒。」
「苦艾酒呀?」
夜色若无其事地说道,缪丝卡闻言皱起眉头。
「是个性派呢……」
「苦艾酒是什么?」
伊欧塔边将奶精倒入杯中边发问,夜包注视着杯中掀起的漩涡缓缓开口:
「苦艾酒是一种药草利口酒,由于当中添加了数种药草,所以有一股独特的芳香。」
这种酒的主要原料为苦艾草,并添加了茴芹、欧白芷、小茴香等多种药草酿造而成,是一种黄绿色的酒品,据说发明之初是作为医疗用途的养生酒。
「药草啊……」
「但是听说它有引发幻觉的先例,所以曾经暂停生产。」
「呃!幻觉!?」
这个骇人的副作用使伊欧塔大吃一惊,脸皱成一团,引来缪丝卡的窃笑。
「现在已经不会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哇咧,是这样啊……不过这种酒还真危险。」
「嗯,是有一点。」
小菜鸟拍抚着胸口鬆了一口气,夜色瞄了他一眼,继续饮用手中甜腻的咖啡。
就在这时候,位于视线前端的零时徐徐站了起来,按下手錶型携带通讯器的按钮,接起电话。
「哦!我等你好久了!」
明明故意压低了音量,却难掩音色中的兴奋之情,零时顿时成了搜查一课中的焦点人物。他似乎有刻意放小声避嫌——以他自己的标準。
「好,那我首先要去哪里呢?」
从他高举的携带型通讯器中,确实传来说话的声音,但是对方的声音只有零时自个儿听得到。
「了解!梅帝塔车站对吧,我立刻过去,你要等我喔——!!」
由于最后一句话说得太快,所以没能听清楚。
零时挂断电话后显得生龙活虎,他把灰色外套重新穿好,然后对着聚集在窗边的夜色等人浮现满面笑容。
「我有事要外出一下,伊欧塔啊,后续就拜託你罗——」
「咦?啊,等一下啊,零时哥!」
然而零时对伊欧塔的话置若罔闻,很快地便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搜查一课。
被遗留下来的三人面面相观,茫然望着零时临走前忘了带上的门,正缓缓地自行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