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恢複心智的裘特里爾

对于周遭景象的改变，莉姬只有一瞬间感到惊讶。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比起探究这个问题，莉姬更想确认在自己眼前的裘特里尔的脸。

映入莉姬眼帘的是接近黑色的深色眼眸。

不知不觉间，她把裘特里尔的手腕抓得更紧了。

「公主殿下——莉姬……？」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莉姬这才回过神来。

「啊、啊～～……不好意思……」

莉姬慌张地鬆开了手。

「莉姬……」

虽然在公开场合中，裘特里尔会称呼莉姬为「公主殿下」，不过私底下一向都是直呼她的名字。

这种亲昵的叫法让莉姬感到非常怀念。

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痛。

和他在多雷纳王国所度过的生活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感觉上却好像是陈年往事似的。

「你怎么那身打扮呢？」

被裘特里尔这么一问，莉姬才想起自己身穿着纯白的礼服。

「我刚才在结婚。」

简短的回答之后，莉姬察觉到裘特里尔倒吸了一口气。

「你和希露潘娜私奔之后，发生了很多事。父王还命令我代替希露潘娜前来杰涅斯迪亚，我差点就没命了耶。」

听了这番话后，裘特里尔的眼眸显得有些黯淡。

「对不起，莉姬。」

「算了啦，反正我侥倖活下来了。」

接着莉姬双手环胸，直直盯着裘特里尔。

「所以呢？你有没有什么藉口要对我说的？」

裘特里尔大概是明白莉姬的言下之意了吧。

他一脸尴尬地垂下目光。

「——」

「因为未婚夫跟别人跑了，使得我沦为别人的笑柄耶。」

似乎是感受到了莉姬的声音里蕴含的谴责之意，裘特里尔像是做好了觉悟般，抬起头来望着莉姬说道。

「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责罚，都是我罪有应得。」

看着这样的裘特里尔，莉姬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在私奔之前不跟我说实话？」

莉姬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憋在内心深处的心里话吐了出来。

「为什么你不老实告诉我，你喜欢希露潘娜？如果你肯对我说实话的话……我也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未婚夫以那种形式离开自己，就算是莉姬也会受到内心创伤。

——其实莉姬心里明白，即使知道实情也无济于事。

即使他对莉姬说了实话，杰洛法也不可能会放弃希露潘娜。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私奔。

但是这两个人有没有想过，这一逃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不只是莉姬个人，就连祖国都一度面临存亡危机。

（假如那时候能先来找我商量的话——）

纵使自己无能为力，也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果。就算到最后莉姬还是得代替希露潘娜来到杰涅斯迪亚，也一定会有截然不同的心境——莉姬不禁这么想。

「那是……」

「不管怎么说，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此话一出，裘特里尔显得深受打击。

「我明白，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脸上露出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的表情，裘特里尔无奈地说道：

「不过，那时候我真的无法不管希露潘娜。她哭着说与其嫁到杰涅斯迪亚去，她宁愿选择一死，听到她这么说，我实在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听了这番话后，莉姬颦起眉头。

「这么说来，你是被希露潘娜逼的罗？」

裘特里尔露出尴尬的表情。

八成是说中了吧。

多雷纳王国里没人能抵抗希露潘娜的泪水。

她是在众人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犹如宝石一般的公主。

而且莉姬从小就知道裘特里尔虽然和自己立场不同，却都一样疼爱着希露潘娜。

（的确……这家伙没有勇气对哭泣的希露潘娜置之不理。）

不，就算对方不是希露潘娜，或许结果也是一样的吧。一旦看到眼前有少女正在哭泣，个性温柔的裘特里尔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所以……他才会顺着希露潘娜的意思……然而这个决定却成了不幸的开端。

好不容易为了希露潘娜捨弃了一切，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守护好希露潘娜。

不仅如此，他还被封住声音、甚至被可怕的灵魂佔据了身体……

想到这里，莉姬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一种异样的感受困扰着她。

（等一下……？怎么回事？）

莉姬一面凝视着裘特里尔，一面寻找异样感的根源所在。

然后——

「你能说话了？」

「咦——？」

对于莉姬突如其来的疑问，裘特里尔显得有些诧异。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被封住了声音吗？」

裘特里尔一听，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你在说什么？」

「就是因为希露潘娜爱上你的缘故——」

话说到一半，莉姬想到一件事。接着她握住裘特里尔的手。

那时候，发不出声音的裘特里尔只能默默流着泪。

在那之前，莉姬从来不曾看到裘特里尔那样子哭泣过。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对——还是说，真正可疑的是眼前的裘特里尔？

莉姬不由得咸到怀疑。

（没错……目前为止……我已经被骗过好多次了……眼前的裘特里尔真的可以信任吗……？）

莉姬一个劲地注视着裘特里尔的眼睛，想要找到某种可以证明对方身分的要素。看在裘特里尔的眼中，莉姬的举止一定相当怪异吧。

「——你怎么了？莉姬……？」

他不安地提出疑问。

那确实是莉姬所熟知的、前未婚夫的反应。

看起来虽然不可靠，但是却很温柔且诚实。

那是莉姬曾经深爱过的模样。

即使如此，莉姬仍然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一般，试探性地问：

「我明白你是因为担心希露潘娜的安危，才会採取那样的行动了。不过既然如此，希露潘娜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吗？你们明明携手逃离了祖国，为什么你却没有和她在一起？」

经莉姬这么一问，裘特里尔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懊悔的表情。

「对不起……莉姬。我不告而别，害你蒙羞……而且还无法保护好希露潘娜。」

「无法保护好？」

「我和她失散了。」

这句话让莉姬深感疑惑。

「等一下。你说……失散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加农国境的旅馆突然失去了蹤影，我拼了命地找她，但就是遍寻不着，真的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然后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刚才那个地方了。」

莉姬听了他的话之后，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难不成……这家伙……）

一股疑念油然而生。

莉姬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紧紧抓住裘特里尔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什、什么意思？」

裘特里尔似乎是被莉姬手上的力道吓到了。面对惊慌失措的裘特里尔，莉姬又接着追问：

「你忘记你和希露潘娜逃离多雷纳王国之后，遭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遭遇到什么事情……？」

「像是后来希露潘娜变成什么样子！」

「你说……后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你的口气，简直像是你离开祖国之后，还有见过希露潘娜似的……」

有如在确认莉姬的言下之意一般，裘特里尔仔细端详着莉姬的脸。接着他似乎是从莉姬的眼神里意会到了什么事情，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难不成你知道希露潘娜目前人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希露潘娜目前就在这个国家，杰涅斯迪亚。」

裘特里尔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杰涅斯迪亚……！？」

「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杰涅斯迪亚宫殿。」

听莉姬这么一说，裘特里尔整个人当场僵住。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莉姬对极度动摇的裘特里尔说明了状况。

「希露潘娜她选择成为杰涅斯迪亚第三王子杰洛法·雷士特的〈祭品〉了。」

「什么？可是她……」

「没错，希露潘娜当初就是不愿意走上这条路才会逃走的。不过由于她丧失记忆的缘故，对于杰洛法的厌恶感也随之消失了；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成为杰涅斯迪亚的王妃。」

说着说着，莉姬想起了妹妹和自己的纠葛，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由于丧失记忆的缘故，希露潘娜甚至忘了莉姬是自己的姐姐，使得姐妹之间形成了敌对关係。基于对莉姬的强烈敌意，而一心想当上杰涅斯迪亚王妃的希露潘娜，已经看不见昔日的模样了。

要是裘特里尔得知这件事的话，不晓得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听了莉姬的话后，裘特里尔显得满脸疑惑。

「丧失……记忆……？希露潘娜她……？」

说到这里，裘特里尔哑然失声。他似乎是陷入了混乱当中，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目光游移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她做好觉悟了吗……这么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