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傑涅斯迪亞的初代新娘

莉姬不发一语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

浑身散发出青辉水晶般的青色磷光、静静伫立在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物呢？

那彷彿知晓世界的一切、闪烁着深邃光芒的眼眸中，蕴含着身为普通人的莉姬无法理解的事物。

世界、统治者、收下糖果赠品改变了自身命运的小孩、被选上的新娘。

小孩能够改变命运只是偶然吗？

尤仙·丽斯提尔会成为初代新娘只是偶然吗？

（我不懂。）

莉姬还是不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令她百思不解。

追根究柢，为什么神兽会诞生呢？

在阿尔提娜斯之民支配世界的时期，并没有神兽的存在。

世界上原本是没有神兽的。

然而当新世界的统治者——杰涅斯迪亚初代国王诞生的时候，那种生物却已经存在于世界上了。

而且也存在着〈祭品〉。

拥有力量之核、可以使神兽寄宿其中的年轻女性——应该是在迈入新时代后才出现的吧。在那之前并没有这类的人物不是吗？

简直像早就规划好一切似的，世界开始重新构筑。

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构筑完毕。

（人类从孩童成长为大人，需要几年的时间？）

对身为普通人的莉姬而言，那是一段颇为漫长的岁月。

不过——对于改变世界的架构而言，那点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力量的泉源就从青辉水晶转移到过去并不存在的神兽身上——

那不是光凭人类的力量可以办到的事。

如果不是某种人类无法理解、并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存在介入，是不可能产生这样的结果的。

而有能力办到这种事的存在……

非人者的〈代理人〉……？

非人者指的是什么？

世界上的人是怎么称呼阿尔提娜斯之民的？

『神之子嗣。』

莉姬回想起里伯特对瘦弱小孩所说过的话。

『因为神生气了。』

对于那个美丽的都市以及居民。

（啊～～）

莉姬闭起了眼睛。

（那家伙……）

那个没有特徵可言、外表并不起眼的青年，就是阿尔提娜斯守护者的〈代理人〉吗？

而水晶迷宫的无形守护者，最后捨弃了自己的子民。

不过这是为什么？

莉姬再度睁开双眼，只见尤仙·丽斯提尔依旧悄然注视着莉姬。彷彿连莉姬心中的动摇都可以看穿，只是静静等待着自己的话语逐渐渗透莉姬的内心。

静静等待着莉姬慢慢理解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就连莉姬的内心又浮现出好几个不解的疑问，她也全都看在眼里。

（如果开口问她，她会老实回答吗？）

这个人……

可是又要从哪里问起呢？明明有这么多令人费解的疑问，却不晓得该从哪里问起才好。

随后莉姬从众多疑问当中，挑选了其中的一个。

「为什么找上我？」

她一直有这样的疑问。

阿尔提娜斯的终焉和圣兽王的诞生，都是过去所发生的真实事件。

不过这些事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係？

莉姬像是想要寻求答案似地注视着尤仙·丽斯提尔。

然而尤仙·丽斯提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轻轻地说道：

〈一切都是命运，就像我的丈夫那样，而我也一样。〉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莉姬。那是跨越了某种障碍的人，才拥有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假如是命运选择我成为杰涅斯迪亚最初的新娘——那么你恐怕……〉

说到这里，尤仙·丽斯提尔停顿了一下，并对莉姬投以有如在探索她心中某种事物的视线。

〈——会成为杰涅斯迪亚最后的新娘也说不定。〉

此话一出，莉姬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句大出意料之外的发言，令她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杰涅斯迪亚……最后的新娘？莉姬？

莉姬的思考再度陷入混乱。

过度动摇的莉姬，几乎要把逐渐渗透到心中的各种认知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声音嘶哑地问道：

「你说我是杰涅斯迪亚最后的新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姬忍不住伸手想抓住眼前的少女。

但是她并没有如愿。

杰涅斯迪亚的初代新娘只不过是幻影罢了。

尤仙·历斯提尔用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神观察着莉姬的行动，接着低声说道：

〈受到上天赐予恩惠的人们，狂妄地将那股庞大的力量视为自身的力量，并试图加以支配。从人们忘了恩惠之原意的那一刻起，罪恶便诞生了。〉

尤仙·丽斯提尔以寂静的声音对莉姬如此说道。她想传达给莉姬什么讯息呢？

她的语气中带有感情吗？还是纯粹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现在的莉姬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

眼前尤仙·丽斯提尔的一番话，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所做的发言吗？抑或是代表更高层次的非人者所作的发言呢？莉姬就连这一点也搞不清楚了。

「——」

望着紧咬嘴唇的莉姬，过去曾经是圣兽王新娘的少女淡淡地说道：

〈人类的傲慢惹恼了上天，下场就是一切将被回归于无，就像昔日的阿尔提娜斯那般。〉

莉姬连忙问道：

「你是说杰涅斯迪亚的下场会像阿尔提娜斯一样？」

对于上天所赋予的力量过度自信，因此惹恼了上天吗？

经莉姬这么一问，尤仙，丽斯提尔静静垂下了目光。

〈——自从杰涅斯迪亚……〉

她的口中发出有别于一般声音的微弱声音。

〈从伊欧·艾尔巴司这个存在诞生的时候起，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同时，莉姬睁大了双眼。

她万万没想到尤仙·丽斯提尔居然会在这里提起那个的名字。

「伊欧·艾尔巴司？」

〈杰涅斯迪亚王家在经过长年的岁月后，创造出了不能被称为人的存在。只不过是区区的人类，却生育出侵犯神之领域的生命。〉

「怎么会……」

莉姬低声惊呼。

伊欧·艾尔巴司是个恶质的存在，莉姬也深刻地明白这一点。第一眼看到他，莉姬就本能地察觉到他所潜藏的危险性。

不过，那应该不能算是人类的傲慢所产生的结果吧？毕竟那个结果并非人为的力量可以干预的，然而……

「伊欧·艾尔巴司的诞生只是偶然吧？」

〈没错——但是诞生下来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无论理由或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那个存在的诞生有可能打乱一切秩序。〉

莉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有可能打乱一切秩序……？）

她困惑地颦起双层。

即便把莉姬的反应看在眼里，尤仙·丽斯提尔也没有停止发言。

〈历史是会不断重演的。再过不久，杰涅斯迪亚就会沦为第二个阿尔提娜斯了吧——不，搞不好已经不单单只是杰涅斯迪亚的问题了。〉

在一片寂静当中，只有尤仙，丽斯提尔的声音传进莉姬的脑中。

（……不单单只是杰涅斯迪亚的问题……？）

什么意思？

最后一句话让莉姬感到非常忐忑不安。不对，更重要的是杰涅斯迪亚会沦为第二个阿尔提娜斯……这句话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忍不住紧咬嘴唇的莉姬，尤仙·丽斯提尔继续说道：

〈历经了长久的岁月，神的〈代言人〉艾尔榭罗莎之箭，朝杰涅斯迪亚释放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神的〈代言人〉艾尔榭罗莎之箭……？」

这个字眼让莉姬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此时尤仙·丽斯提尔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阴影。

〈『她』不像『他』那么好说话。『她』从来没有心软过，就像阿尔提娜斯沉入地底的时候一样。〉

听到这里，莉姬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莉姬总算提出发问：

「艾尔榭罗莎是谁？」

〈代言人〉是什么？

和〈代理人〉不同吗？

对方和里伯特一样，有着人类的样貌吗？

似乎是察觉到莉姬心中涌现的混乱与疑问，尤仙·丽斯提尔说道：

〈代理人是代替神管理世界的人物。而代言人——艾尔榭罗莎则是代替神降下制裁的人物，他们是表里一体、密不可分的存在。〉

「——」

管理世界的人物和降下制裁的人物……？

〈阿尔提娜斯沉入地底的时候，世界开了一个很大的洞。不只是大地，而是整个世界，代理人为了进行修正，才会赋予人类新的力量。不过他也知道这么做其实是很危险的，于是担心未来还是有可能重蹈阿尔提娜斯之覆辙的他，设下了在阿尔提娜斯时期没有设置的一项措施。〉

（一项措施……？）

莉姬不自觉地歪过了头，尤仙·丽斯提尔则是继续说道：

〈不过那项『措施』并没有那么容易发动，因为那项措施的发动者拥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的权利……？」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做出一个选择，而那唯一的选择将会决定一切。无论选择了哪一方，后果都非常沉重，所以那项『措施』无法轻易发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