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看守第四书库的魔导师,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怎么了?
抬起头一看,一名男子从通往第五书库的阶梯走了过来。
魔导师因为男子异样的气息而警戒着,当他看清楚男子的容貌时,原来对方是守护第五书库的魔导师。第四书库的魔导师鬆了口气,对他说:
喂,怎么了?应该还没到换班的时间!
魔导师的悠閑声音途中停了下来。因为站在照明之下的伙伴表情怪异地扭曲着。他脸上带着苦闷的表情,两眼翻白。
你咦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当魔导师叫喊着打算跑向对方时,从表痛苦的魔导师耳朵里掉出了一粒粒不知名的物体。那是反射着照明,一闪一闪的白色沙子。
仔细一看,通往底下的楼梯也全都被闪闪发亮的白色沙子覆盖了。
哇哇啊啊啊啊!
从软体动物般爬向脚边的白沙上感受到莫名的恐惧,看守的魔导师大叫起来。被沙子入侵魔导师胡乱扑向第四书库的魔导师。
勉强闪过口吐白沫袭向自己的魔导师,看守第四书库的魔导师拚命跑向墙边。他拿起吊在墙上的槌子,猛烈敲打着紧急联络用的墙壁。
尖锐的声音向上传去,当班的魔导师听到紧急联络,立即敲响了警钟。
连续不断的钟声传向四周,慢慢响遍了暗魔法教会本部。
听到远远传至混沌的群集的钟声,街上的居民不安的抬起头来。
宫殿的魔导师冲进干部们聚集的议场。
报告!不明的白色沙粒现在已经侵袭到第二书库的阶梯!目前沙粒仍不断增殖,藉着无数的缝隙扩散,似乎能侵入人体内引发错乱!最初发出警迅的第四书库以及第三书库,已经完全断绝联络。据推测,在这之下的层级没有生还者。
听着绝望的报告,议场充斥着紧张的沉默,而墙外依然不断传来警钟声。一名干部看着教主,紧张的叫道:
教主大人!
教主口中发出低鸣,面具上的红色石头闪耀着光芒。教主身旁坐着瘦小的少女,她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所有干部。教主一脸痛苦的开口:
是魔物。光之波非常微笑,要毁灭也非常困难的种类。
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魔物出现,那现在就不是开干部总会的时候!得快点準备布署才是!
一名戴着单眼眼罩的壮年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叫着,周围传出质问的附和声。
教主却突然用惊人的音量怒骂:
闭嘴!谁都不準离开这里。立刻放第一到第三地下水门,导向王之池。使用灼烧之水。
难不成
听到灼烧之水,周围的紧张气氛瞬间高涨了起来。
所谓的灼烧之水,是魔导师的一项发明。把地底深处发现的某种石头以高温烧熔,再将成为黏土状的物体溶入水中而成。这液体就如同它的名字,几乎能够烧毁世界一切的事物。
要压制光之波就只有这个方法,用灼烧之水填满地下书库!
教主的声音传遍议场,干部们发出悲鸣般的声响。
书库的贵重资料,全都会化为乌有!
愚蠢的东西!你以为魔导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了消灭魔物,一切都可以牺牲!
教主的声音中没有分毫迷惘。看着他被岁月削去一切情感的严厉脸庞,干部们忍不住沉默了下来。因为教主那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眼神明白显示出教主的觉悟,魔导师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刚才戴着眼罩的魔导师仍开口反驳:
之后用了灼烧之水之后要怎么善后!?要是灼烧之水流进河川,会对下游的居民造成莫大的伤害!
放弃他们。灼烧之水接触空气之后,会慢慢变回普通的清水。他们只能算是大事之下的小事罢了。
对于教主直接了当的放弃,戴眼罩的魔导师站起身来。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泛红,弹劾着教主:
我要弹劾你的行为,总教主!这做法太强硬了!你一直都是这样,始终只重视力量!完全不怀疑自己的正确性,甚至连确认都不做不到!话说回来,魔物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该不会是藏在书库的某个角落吧!?
如果是这样又如何?
你要负起责任!为没察觉到魔物的侵入负起责任!我们应该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用其他各种手段击退魔物。不需要你那只夸示力量的命令,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听到魔导师的发言,周围的空气略微出现变化。
应该所有人都稍微如此想过。对教主强硬手段的不满和不信任,像传出淡淡味道似的散了开来。在这情况下的教主丝毫不退缩,缓缓开口:
你说的新时代,是黑之摇篮带来的吗?
教主的唐突发言让戴眼罩的魔导师吞了口口水。
你说什么?
对着口气稍停滞的魔导师,教主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在几天前,袭击绑架了那名身中魔物之毒的药师。这件事已经调查证实过了。应该是抓去做实验对象了吧?不过很可惜,你们的部下几乎全都被抓了。
被教主指控的独眼魔导师马上大叫:
你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动摇。)
米莉安仔细盯着眼罩的魔导师。就算不用魔法力也可以看出魔导师很紧张,拚命压抑着隐藏在心中的动摇。教主按照米莉安的要求,调查了袭击卡那齐的魔导师。结果就是眼前的情况。
不过,教主接下来的话却让米莉安非常意外。教主说:
我的确不太清楚详情,不过对于黑之摇篮在这教会内游走的事情,一直都很清楚。那是极为古老极为古老,将魔物视为世界正统主人的结社。如果安分一点,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们,不过也差不多到了该大扫除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将这里扫乾净后,再传位给下任教主。对黑之摇篮的成员来说,和魔物同化的研究非常吸引你们吧?毕竟,是能够和崇敬的魔物合为一体,我没说错吧?
听着完全没听说过的教团内部秘密,米莉安稍微张大眼望着教主,之后再看着议场中的魔导师们。所有的魔导师似乎都听过黑之摇篮的名号,他们畏惧的交换着视线,一齐看着戴眼罩的魔导师。
成为注目焦点的魔导师拚命呼喊:
不对!我是清白的!大家要相信我!他才有问题!他脑中只想着让自己中意的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
你要大声疾呼也没有问题,不过在宫殿内监视的人回报过哦。刚才魔物出现,召集全员时,从快崩坏的废墟地带里跑出了几名可疑的人物。那些都是你的部下吧?黑之摇篮的基地应该就在那附近详细情形晚点再慢慢询问。慢慢的库欧里亚,把他抓起来!
是!
并排着站在议场墙边的目暗魔法教会本部的警备队依照库欧里亚的信号动作,很快就包围了戴眼罩的魔导师。魔导师不断的开口又阖上,带着扭曲的表情被抓了起来。确认逮捕对方之后,教主开口:
开始开放水门!
是!
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指示。米莉安低头看着慌忙走出议场的魔导师们,心中开始感到不安。
(空去找卡那齐,他们会在哪里?不会在地下吧?)
◆
随着一阵小声的开门声响起,一名男子走进昏暗的房间里。
除了墙上使用魔法的圆盘之外,这是间极为杀风景的房间。在房间的正中央,两手被绑在身后的卡那齐趴倒在地。男子举手拿着照明快步走向卡那齐,用脚尖翻过卡那齐动也不动的身体。
被翻过身的卡那齐,脸庞泛着生死不明的青白色。为了确认他的呼吸,男子靠近静静闭着双眼的卡那齐。
瞬间,男子的下颚被卡那齐猛然抬起的脚给踢中,呻吟着向后退去。
卡那齐踢中后,瞬间张开双眼站起身,但膝盖使不上力气。卡那齐紧抓胸口,跪在石地上。绑住手的绳子早已被卡那齐用碎玻璃勉强割断,男子进来时只是装成仍然被绑住的样子。
不过体力被消耗过度,无法一击就击倒对方也是这个缘故。
混蛋!
男子生气的扑向卡那齐,卡那齐气息紊乱的喘着看向他。
(快动!)
鞭策着自己的身体,卡那齐终于站起身来。他躲开男子的手腕向前扑倒,手肘顺势击向对方的脖子。加上体重的一击顺利击中弱点,男子发出怪异的呻吟倒在地上。
和男子一同倒地的卡那齐重複着混乱的呼吸,挣扎着打算站起身来。
虽然意识和身体勉强能够联繫了,不过身体的状况极差。不知道被放在那声音当中过了多久,只要稍微分神就一定会倒下。
(剩下就看对方还有多少人了。)
身体沉重的完全无法起身,但是不起身就活不下去。卡那齐用力踏着地板。
这种身体要怎么去打倒其他敌人?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吧。
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不过,卡那齐马上在心中笑起来。不可能!要放弃随时都能做到,但结果还是无法放弃。所以自己还活着,既然活着就只能前进。
卡那齐终于站起身来。抬高视线一看,眼前就是铁门,很近。虽然打算靠近门,不过卡那齐却摔倒了好几次。感受不到疼痛,可是要站起身实在太麻烦了。
活下去这件事,实在又麻烦又痛苦。
那么,为什么还要活下去?答案很简单,因为没有死。过去遭遇过好几次危险,不过都没有死。为什么?在如此询问的内心更深处,有什么大声叫着要活下去。这应该是人的命吧?
卡那齐意识朦胧的想着,终于到达了门边。没有人来妨碍真是不可思议。从被关的房间出来之后,周围又是个昏暗杂乱的房间,但幸好没有人的气息。还来不及安心,卡那齐又摔倒在地上。
知道没有人后稍微安心了一点,这次的起身变得更为艰难。
身体无法动弹,仰躺在地上的卡那齐獃獃看着天花板。似乎听到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但现在还没办法站起身。
当覆在眼前的雾开始越来越浓厚时,卡那齐看到了奇妙的东西。
和这场所,和这状况非常不协调的东西。
他看到了白色的脸孔。
很美,同时也很恐怖。
既安静,又绝对。
这是什么?
你好啊,卡那齐。
清爽的声音传到耳中。谁好了啊?想这么骂却出不了声。
不过,站在卡那齐头部旁边的诗人,就像听到卡那齐的心声般回答:
的确,你完完全全的濒临死亡啊。
这不是很平常吗?放弃吧!这就是我。
反常的是你吧?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诗人又回答卡那齐心中的问题了。他带着纯白的面无表情,就像人偶一样。
我是来救你的。
诗人非常确实的回答了问题,让卡那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说出声,还是没有。在疑惑之下,卡那齐继续问:
救我?你吗?我?为什么?
因为米莉安对我这么说。
卡那齐很不可思议的老实下来,平静的想着。
被米莉安如此冀望着来拯救,或许有点高兴吧?不过,也有点苦涩。究竟是哪边啊?
不要问我关于心的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心喔。
这么说来也是,不好意思。
不过这么一看,你看起来好熟悉啊。以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不,不对原来是这样啊!
你和死很相像。
既漂亮又恐怖,既冰冷又安详。你就像死本身一样真怀念啊!
卡那齐这么一想,诗人缓缓的眨了眨眼。几近残酷,毫无表情的冰冷脸上,露出了稍微困惑还有怒气的感觉。他脸上明明就没有露出任何錶情,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光景。诗人说:
你真让人困扰。非常困扰。你知道吗?听得到吗?我的话无法传到你心中,你没有丝毫能理解诗歌的心。可是,你却说着真实。就是一生都无法理解真实,所以你才能说出真实对这样的人,我要说什么才好?
诗人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卡那齐稍微反省了一下。这样啊,这家伙感到困扰啊。
不过,如果这么困扰,闭上嘴不就好了?
闭嘴啦!
诗人露出真实的淡淡微笑说:
不开口的我,没有任何价值。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试者着闭上嘴看看嘛。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会承认你的价值吧!
至少,米莉安和我都会承认。
虽然无法全面信任,不过不说话的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既脱线又有趣。这样不就好了?绝对的存在什么的,大部分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是,你无法相信?
卡那齐心中这么问着,诗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以失去生气的脸小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