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七O九年,初秋。
神圣帝国路斯的首都,帝都拉杰的天气非常寒冷。
「我已经不行了,绝对、完全撑不下去了,救救我」
乌齐列特小声呢喃着,用颤抖的手指抱住头。
他坐倒在帝都的路边,抓住血色的红髮用力拉扯。即使扯到头皮,乌齐列特却不觉得痛他全身都没有感觉,缺乏身体正在此处的实感。
现在是接近天明的时刻。对帝都所在的北部大陆而言,秋季已经可说是等同于踏进冬季入口。如果处在正常状态下,乌齐列特应该会被背靠的巨大石砌角柱与身下的石板路夺去体温,连骨髓都冻得发寒吧?然而,他却感觉不到半点寒意。四周一片寂静,世界显得很遥远。
因为全身没有任何感觉,因此意识与躯体也都渐渐远去,只有脑袋格外沉重。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脑海里传来。哇~哇~哇~他听见了那刺耳的声音。乌齐列特感到困惑不已。喂,你是谁?在我脑袋里吵闹的你,到底是谁?你在呻吟吗?不对,那个人是在哭泣。啊,对了,那是妹妹的哭声。我记得,我记得的,所以你别再哭了。只要你一哭,妈妈就会大喊:「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好,快让那孩子闭嘴!」真讨厌啊,只要妈妈一喊,那个盘据在脑袋深处的黑色黏稠硬块就会蠢蠢欲动。讨厌讨厌讨厌!说真的,谁来救救我吧?把那玩意,把那团黑色的东西弄出去,就算连整个脑子一起弄出去也无所谓,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喂,你没事吧?」
听到一个女声询问,乌齐列特抬起苍白的脸庞。
一名体格健壮的中年女性不知何时站在他眼前。或许是家中有人不幸过世吧?她穿着整齐的漆黑外套,脸上露出警戒与淡淡的困惑之色。乌齐列特看着妇人,脸上突然浮现笑容。
「啊谢、谢谢,我」
「我看你不像醉汉啊?你生病了吗?」
意外发现乌齐列特的脸庞带着讨人喜欢的稚气,妇人的态度不禁软化了。
在整体为一座巨大建筑的帝都里,这里是地上第二层,属于工匠阶级一般市民们居住的阶层。乌齐列特就坐在这层最靠外墙,通往其它阶层、平缓到几乎感觉不到坡度的大螺旋道角落。乌齐列特勉强站起身来,抱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幸福心情注视着妇人的面容。她一定有小孩吧?因为她正以看着孩子的眼神注视着他。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真的,我总算得救了!」
乌齐列特用梦想成真般的口气说着,令妇人的表情完全放鬆下来。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孩子。算了,你走得动吗?需要我扶你一把吗?你家在哪里?最近这一带很危险的,听说有杀人魔出没呢!」
「恩,我知道。真恐怖对吧?我不喜欢杀人,那样很累的。」
乌齐列特微微一笑,拉开外套前襟。
不知那名妇人可曾注意到,他少年般的身躯上挂着剑带。乌齐列特以流畅的动作挥动右手,一口气拔出剑身很长的片刃剑。
乌齐列特的剑準确无误地捕捉了近在咫尺的妇人,由下往斜上方削去。
妇人顿时愣住。几秒钟后,她的身躯微微一晃。
又过了几秒,血花激射而出。
因为乌齐列特的剑实在太快,妇人的身心有好一会儿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砍了一刀。他以轻快的步伐往后闪开终于喷血倒下的妇人,旋身收剑回鞘。
刚刚斩杀妇人的他看起来一脸幸福;苍白的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原本漆黑得几乎无法辨别瞳孔与虹彩的眼眸也再度充满了光采。
乌齐列特愉快地哼着歌,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前进。
冰冷的月光透过帝都外墙上巨大的将近他身高十倍的拱形窗射进来,映照着大螺旋道,将他落下的影子延伸到石造建筑上。层次井然的石造建筑群,宛如一排排并列的墓碑。
「说什么喜欢、讨厌的,那全都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如果不想被杀、不想被吃掉,只要长得够大了就给我去干活!啊,真是不可思议。杀掉陌生人明明还是一样无聊,心情却变得舒畅多了。人生就是痛苦与杀人的轮迴!哈、哈,哈哈!真是让人头疼啊!多么凄惨啊!明明是这么凄惨的人生,为什么今天我又活了下来?」
「为了杀掉那家伙。」
突然间,有人回应了乌齐列特。那道细语异样地高亢,就像孩子的嗓音。
除了乌齐列特以外,四周依然不见任何人影。
那奇妙的声音,是从他的惯用手附近传来的。
毫不吃惊的乌齐列特,轻笑着将惯用手的袖口凑近脸旁,继续往前走。
「没错,我当然要杀了他。喏,卡那齐,只要杀死你,我就有办法忘掉了吧?忘掉所有威胁我的不好回忆。忘掉我的人生、我的昨天、我的心,以及妹妹的哭声,再度变成一个垃圾吧?如果不借着遗忘获得自由,我就活不下去了。」
青年留下这段温柔的呢喃,在小巷子里消失了身影,道路旁只留下一具妇人的尸体,悲哀地倒在地上。
◆
新曆元年,也就是距今大约七百年前,「人类」的文明受到原因不明的大灾害侵袭,轻易地毁灭了。人们失去了一切关于大灾害之前的记忆乍看之下是这样。
但事实上,在非常初期的阶段就有一部分的人找回了过去的记忆。
所谓的大灾害是什么?人类是什么?神是什么?大灾害以前的「世界」又是什么?知道一切谜团答案的人们也就是魔导师,他们立刻将这些记忆与知识封印起来。
魔导师们知道的真相,比世人所知的还要沉重得多,而过多的知识绝不会为人们带来幸福。有一派魔导师做出这个判断后,为了继续隐瞒真相不让群众得知,于是便开始追求权力。他们出力协助神圣帝国路斯建国,最后建造了巨大都市帝都拉杰。
建造帝都是为了用外墙守护人们不受魔物侵害,并且将魔导师们知道的真相藏在深处,确保绝不外泄而设立的都市为了守护人类而存在的这一切,随着时光流逝直至今日。
现在已是新曆七OO年代。随着人口增加,以及帝都越来越大的权势,藏在帝都怀中的秘密已经成熟过头,彻底化为脓肿。
「胜利!胜利!大胜利喔!」
一名少年吶喊着,冲过在帝都脚边扩散开来的城镇。
听见少年声音的镇上居民,不禁在面面相觑后抬头仰望帝都。
因为帝都拉杰太过巨大,因此从这个城镇望去也看不见全貌。无法居住在帝都内的民众,只能看到不断向左右两端延伸的外墙,就连抬头仰望都看不见帝都的顶端,视野中只有遮蔽的云朵。无论从北部大陆的哪个角落,甚至是从善良亡者安息的天上,都能看得到帝都壮丽的雄姿即使诗人们的比喻言过其实,不过实际上,能够将帝都全景尽收眼底的最佳地点,的确远在必须徒步一日脚程的小山丘上。突兀地出现于北部大陆最丰饶原野上的帝都,是一座随着神圣帝国路斯的建国开始兴建,直到现在依然在增建的巨大建筑物。
只要站在厚实的地板上,看着那描绘出乎缓螺旋直指天际的石塔,无论是谁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啊,如此巨大的物体竟然是人类建造出来的!看啊,覆盖帝都表面的雪白装饰岩是多么美丽!无论石柱、阳台、广场,甚至连外墙都毫无例外设置英雄雕像的设计,多么具有巧思!
就连外观风格一边变化,一边向上渐渐缩小的第五层居住区都成了一种艺术品。而位于最上方的第六层,那规模惊人的人类伟业更是令人眼花撩乱。第六层没有屋顶,巨大的圆顶与针叶树般极度密集的尖塔并列着。这些建筑就是宫殿与议场,以及光魔法教会的本部。
这座总是有灰色云雾缭绕,处处架起鹰架维修以追求更上一层楼的美与机能性的巨大都市,正是神圣帝国路斯的力量象徵。
「胜利,胜利!希基思姆德皇帝陛下御驾西征,结果当然是大胜利啊!」
少年跑到帝都外围城镇的简陋广场,大把发放使用廉价草料做成的纸片以换取零钱。一脸不安跟着他来到广场的居民们则争相抢购纸片。
少年在人潮散去后将零钱收进怀里,毫无倦色地沖回帝都第一层。他瞥了一眼耸立着至贤帝阿尔都塞雕像的巨大城门,随即混入行经平缓坡道尽头通用门的人群中。
送货用的运河圣葛札维河,同样也流过通用门进入帝都。人们将货物装在马车、人力拖车或小型船上,经过差役的整理后,将来自整个大陆的物产送入帝都。像这样进出帝都的人们,直到傍晚时分关门为止都川流不息。
居住在这座巨大螺旋塔里的人口有一百二十万之多,甚至还有超过这个数字的说法。由于魔导师们精密的计算,这座一层可以容纳整个地方都市的巨大建筑才能成真。他们完全捨弃过去只依靠经验来兴建的建筑方式,设想出新的方法;在大气最为浓密的地方构筑了巨大的魔法阵,引导阵中涌出的力量宛如血液般在建筑中循环,化为肉眼看不见的樑柱。
『以人之身诞生、奋斗的生命啊,带着石头来到此地吧!』
听到帝国建国始祖至贤帝阿尔都塞的呼唤,人们纷纷聚集到这里,带来数量庞大到几乎以为把整片北部大陆岩石採伐殆尽的石头,缓慢地建立了帝都。
人们至今仍这么唱着:帝都坚如盘石,是面对任何波折都会守护我们的神之盾。不论往后发生多么恐怖的灾难,帝都里的居民都能存活下来不知为何,全帝国的民众都深信着这一点。
「胜利!胜利!神圣皇帝希基思姆德陛下的大胜利!」
少年总算穿过通用门附近的人潮,大喊着跑向中央广场,帝都里的群众同样也以有些不安的目光看着他。许多只手抓住纸片,其中一张飘进了路旁的地下室窗户。
地下室里的男子拾起纸片,拿着它朝更深的地下走去。可疑又昏暗的通道不断往地底延伸,拾起纸片的男子在通道尽头打开一扇圆形的金属门,一股潮湿的风带着腐臭味吹了出来。
门外彷佛夜晚般昏暗,在缺乏妥善铺设的骯髒泥土路两旁,密密麻麻排满了木造或石造住家。阴暗的街道上,四处可见灯火摇曳的光影与不绝于耳的喧嚣声。
这里是帝都的地下层,属于无法治地带的贫民窟,也就是所谓的「下层」。
「老爹!赢啦!!」
握着纸片的男子穿过狭窄的小巷,冲进下层的小杂货店。
活像个地窖的店铺深处,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吵死了,葛提!到底是什么赢了?广场的赌骰子?还是大胃王比赛?」
「我说的才不是那种东西!是战争、战争!你看看这个。」
葛提一口气说完后,拨开从天花板上垂下、装着洋葱与西红柿乾的吊网,同时闪避着挂在墙上的各种武器,弯着腰走向坐在长方形店铺深处的老爹。
「听着,我要读喽?我们神圣的帝国军,在与长期高举逆旗造反的西方艾连公国之战中,获得了历史性的胜利!在神的加护之下,神圣骑士团的伤亡居然只有三名阵亡、二十一名负伤!此外,维利罗沙的塞利瓦公爵已经自尽,他的心腹魔导师也丧生了。维利罗沙不就是西方那个屈指可数的商业都市,干得很漂亮嘛!」
「喔。」
店里的老爹敷衍地应了一声,推了推一边镜片龟裂的眼镜后,再度专注于手边的工作。他正在削掉刻于偷来剑上的铭文。老爹的反应令葛提瞪大眼睛,往前采出身子。
「喔什么喔啊,老爹!你不惊讶吗?西方诸国可是帝国的宿敌欸!」
「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蠢蛋!就算是蠢材,既然长了个脑袋就拿来用一用吧。阵亡的死者只有三人?不管怎么想,那都只是帝国人民的死亡数吧?实际上死掉的佣兵可是堆积如山啊。」
「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那有什么关係,反正那些艾尔乌鲁其亚也喜欢战斗嘛。啊~皇帝陛下会不会干脆就趁着这股气势,一股作气把东方也攻下来?」
听到葛提的话,老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把手边的油灯拉向自己。
在飘蕩着灯油燃烧臭味与霉味的昏暗房间里,老爹正踩着脚踏式的挽鲈运作。他用高速迴转的圆盘状锉刀削除剑上的铭文,激烈的磨擦使火星进散开来。
老爹一边检查作业情况,口里一边碎碎念着:
「有哪个笨蛋会和东方打仗?和那些家伙交手就等于是和森林交手。不管再怎么砍伐,东方的古森林依然盘据在那里,根本就没完没了。东方的家伙也一样没完没了。如果有人烧了他们的城镇,那些家伙就会在对方走出森林前把敌人全部宰掉。东方男儿只要一潜入森林,就会奋战直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为止。和东方交手或许不会输,但也赢不了啊!」
「那是过去的事吧?现在的东方人都是些跟不上时代的老顽固啦!明明有一个城镇被魔物毁掉了,结果听说帝国军过去时,他们还不服气地抱怨呢。而且他们看起来就阴森森的你知道吗?最近在帝都出没的杀人魔,好像就是东方人耶?」
「我知道,你之前就提过了。最近这阵子,帝都每晚都有杀人魔出没对吧?就连女人和小孩也不放过,而且不管碰到多魁梧的壮汉都一样用东方剑一刀毙命!伤口也平滑得吓人,留下的尸体简直就像切成圆片的人偶等等真是蠢毙了。」
老爹以不层的口吻如此说着,但葛提却热切地坚持:
「才不蠢,这是真的!我在想,东方民族该不会被魔物附身了吧?那个城镇是叫水音高岭来着吗?被魔物入侵的地点应该不只那个城市吧?其实,整座古森林都被魔物侵蚀了,于是东方人在恶灵之声的引导下,开始狩猎坚如盘石的帝都里的居民!我这个推测如何啊?」
「混帐,说出那种无聊话,东方人可是会作祟的。」
压低声音威吓的老爹,握着单刀剑的剑柄指向葛提,令他瞠目结舌。
「作祟对了,老爹,这不就是传闻中的东方剑吗?」
「你终于注意到了。而且,这还是一把被诅咒的名剑哪!尝尝东方的诅咒吧!」
「哇,危险!别在这么窄的地方挥舞那种玩意,丢掉、快点丢掉啊!」
「嘿嘿,怎样,听到恶灵的声音了吗?喔,欢迎光临」
愉快地追着葛提到处跑的老爹,突然察觉到客人的气息而伸长脖子看出去。
一个人影站在店门口不停咳嗽。他是客人,还是路过的病人?当老爹和年轻人怀疑地看着那个人时,人影的咳嗽声终于停歇,走进狭窄的店面。
当店里的微弱灯光映出客人的面容时,老爹与葛提都不禁倒抽一口气。
走进店内的,是个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他的肌肤呈现病态的苍白,但原本应该是象牙色吧。笔直的黑髮系成一束,包裹在暗色服装下的身躯单薄而修长,眼眸则是异样无机质的灰色。从身体的特徵来看,这名青年从头到脚都是典型的东方人种。
传闻中的东方人。而且这名男子的眼神不但非常锐利,还很阴暗。
(这家伙杀过人杀掉的人数还不是只有一、两个。)
那名东方男子走向冷汗直流的老爹与葛提,望着老爹手中的剑。
「那是东方剑吧?」
「是啊,店里还有其它东方剑,要不要看看?」
老爹仍旧以冷静的声音回答。他也是治安最恶劣的下层居民,还不至于碰到杀人犯就被吓倒,但是一想起刚才的对话,他的背后还是冷汗直冒。
东方人种的杀人魔。不分男女老幼,全都用东方剑一刀毙命。
「我不要那些外销用的仿指挥刀。你手上那把不打算卖吗?」
东方男子以沙哑而低沉的嗓音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爹手上的剑。
「卖是要卖,不过这把剑上可是附着恶毒的诅咒喔?买了搞不好会被缠上呢。」
「不,那把剑上没有附着任何东西。」
男子立刻轻声回答。他并没有在开玩笑,只是平淡地说出事实。老爹就这样直盯着对方,将剑交给他。东方男子接过剑后以利落的动作确认剑的重量、平衡与剑刃上浮现的纹理,最后再看看被削掉的铭文痕迹,粗鲁地问道:
「多少钱?」
老爹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非常便宜的价码。那名男子虽然微微眯起锐利的眼眸,但还是立刻付了他所说的金额,拿起剑鞘就走出店门。
男子的身影从店里消失的那一剎那,直到刚刚为止都僵在原地的葛提彷佛快哭出来的喊道:
「老爹」
「喂,笨蛋。你马上去跟蹤那个家伙。」
听到老爹抓住他的肩膀下令,葛提更是一副眼眶含泪的样子。
「我不要,那家伙很危险啊!不管怎么看都很危险!他就是传闻中的杀人魔吧!」
「就算不要也得去!掌管附近这一带的『灰与剑』里林头目说过,要我收集过来买剑的东方人情报!如果不跟上去,『灰与剑』可是会找我们麻烦的!」
老爹所说的「灰与剑」,是下层多如牛毛的非法组织之一。
刚开始建筑帝都时,下层原本是劳工的居住区,但随即因为严重的劣化而遭到废弃,变成上层的垃圾处理场。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供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住在下层的居民也不被当成人看待。帝国的法律在下层并不管用,但凡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就会产生一定的规则。
下层的规则就是「力量」。除了追随有力量、驱使暴力的人讨些好处以外,无力者在下层没有其它的生存之道。
葛提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最后还是收起泪水勉强走出小杂货店。不论何时都彷佛置身黑夜的街道上渗着点点灯火,路上的行人宛如剪影。
他甩甩头,眯起一双在夜里也看得很清楚的眼睛,然后在左手边找到了刚刚的东方男子。葛提微微弓起背,消去自己的气息开始跟蹤对方。虽然他的跟蹤技术很有一套,却在弯过一个转角时皱起眉头。
(不行,这条路前面不是死巷吗?太危险了。)
照这样下去,他会和从死巷折返的东方男子撞个正着。
葛提本能地转身,想要离开之时却突然僵住了。
他看见在东方男子前进的道路尽头,也就是木板围篱前站着一个少女。
(啊好漂亮的女孩喔。)
站在昏暗之中的少女体格娇小,身躯就像少年般纤细。她身上穿的黑衣类似南方佣兵的正式服装,留着一头淡黄色的短髮。冷漠端正的脸庞上,一双透明到令人害怕的紫红色眼眸正目不转晴地看着葛提。与其说是因为相貌,倒不如说她本身散发的清冽气息更加突显了少女的美丽。他觉得自己彷佛在大气混浊的下层,看到了不该出现于此处的东西,葛提甚至没有别开目光,就这样呆立在原地。
最后,少女突然将视线从葛提身上转开,紧抱着走向她的东方青年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