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
这是神乐崎的本名吗?
瘫坐在河滩上的奏,除了注视事态的进展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艾扎克与神乐崎双方此时正僵持不下。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似乎都认识彼此的样子。
「是不知羞耻的艾扎克吗?」
神乐崎如此称呼他。
「……用这样的小道具,难道你认为配做我的对手吗。」
在河滩上爬行的蔓草如同鞭子一般伸展开去,把枪从艾扎克的手上夺走了。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对一转眼就被卸了武装的艾扎克,神乐崎冷冷的说:「还是这么没有自信吗。说起来,你还是连成为某处的master都没能成功吶。」
「你换了副样子打埋伏的想法,已被我等预料到了。凯文,我不会让你对奏出手的。」
「是想做保镖吗?还真是不可靠的保镖呢。」
「……我是知道的哟,凯文。」
艾扎克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满含怒意的说:「对那位大人下手的,正是你。背叛者凯文。那之前他是如何的爱护你……!」
「是準备讨逆吗?」
拖着只剩下骨头的翅膀,神乐崎站了起来。
「所以才力量不足。大概,你们也被『拉之护身术「给阻挠了而下不了手吧。」
「别动!」
「身为埃及修术者的乌尔蒂亚的法术是很强大的。只能坐等其效果减退。」
(乌尔蒂亚小姐……)
奏越发把身体往前凑了。
(你说乌尔蒂亚小姐是什么!)
「目前还没有失效。凯文,你即使武装到了牙齿也没有用。」
「遗憾啊。艾扎克。我本还以为你是不错的超骑士呢。」
在无法抓住其要领只言片语的一应一答中,奏的大脑根本跟不上节奏。即使如此,奏仍竖起耳朵去听,在这样的奏的身前,神乐崎再次积蓄了力量。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想拯救的那一存在却是使众人都陷入不幸的存在。醒醒吧,艾扎克。」
「该清醒的人是你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正是截断了众人希望的道路。」
「那绝非是希望之道。」
「是希望。是唯一的道路。亡国之徒凯文。」
「然而使你愤怒的理由并非是国家吧。」
神乐崎把戒指高举在脸的前方。
「若是无法接受,那就到此为止了。就在这里纷散吧,艾扎克。」
神情痛苦端详着对方的艾扎克亦意已决,解下了覆在中指上的绷带。
(那是……!)
奏再一次屏住了呼吸。艾扎克的手指上也戴着和神乐崎同样的戒指。是银制的蛇。眼瞳里镶嵌着蓝宝石两条蛇,缠绕在他的中指上。
(那条绷带,确实是缠在伤指上的……!)
「真有觉悟吶,扎克。」
说着神乐崎突然把衣服卷了上来。他戴着一条似乎颇重的皮带,装饰于其上的那枚考究的透雕银扣上,镶嵌着一粒和他的戒指上相同的绿宝石。
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奏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在他的身前,神乐崎用右掌按着银扣,吼道:
「着装!」
话音刚落,从银扣中喷射出了白色带状的东西,以胸为中心盘绕着。又有数条带状物喷射而出,它们绕上手背套和肩膀,渐渐把神乐崎的身体整个覆盖了起来。刚一放手,便由银扣的正中央出现了一把剑。
(好厉害)
奏的目光完全被吸引过去了。那是一柄像是中世纪的武士所持有的扁平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全副武装了。头上装饰着漂亮的绿色羽毛,身着石膏色的胸铠。好厉害。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
「着装!」
艾扎克也同样被白色的带状物包裹着,它们变成了保护身体的防具。奏屏气凝神的注视着。那比神乐崎的还要多几分古典韵味的胸铠,与大个子的艾扎克的身体非常合称。奏觉得小时候在图书上看到过「骑士」也不过如此了。
——把我当作骑士吧……
(那句话是真的吗……)
奏颤抖得愈发厉害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持剑拉开架势对峙着。彼此的身体中涌出了杀意。
「不可原谅。凯文。你只能被我打败!」
「在『战死者之馆』等待着诸神的黄昏吧,艾扎克!」
先扑上去的,是神乐崎也即是凯文。接住向下挥舞的剑,艾扎克也砍了上去。金属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火花激烈地四散飞溅。以眼睛已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殊死搏斗着。哪一方都毫不退让。速度之快,如同是在看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一般。意识朦胧的注视着眼前一切的奏,当看到艾扎克吃了一记,红色的鲜血由肩头喷涌而出的瞬间,一下子回过神来。
「艾扎克!」
那是真真正正的刀刃。真真正正的剑。不是比赛。当明白两人是在「互相厮杀」的时候,奏站起身大叫道。
「住手!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呀!叫你们住手……!」
这呼喊声却无法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我叫你们住手……!」
奏莽撞地沖了出去,紧紧抱住了神乐崎的胳膊。
「奏!」
凯文用力地把奏甩开了。用力过猛使得奏向后摔了过去,头重重地撞向地面,引起了脑震蕩。
「奏!……凯文,你这个混蛋!」
「为什么生气。你没有生气的理由才是。你对这家伙要做以及正在做的事情,难道不是更加恐怖吗。」
「我不会让你使那粒心脏停下来的。」
「不得不停下来。」
凯文口气强硬的如此断言。
「为了不让同胞的噩梦重蹈覆辙!」
艾扎克砍了过来。以惊人的速度拼做一团。把剑速逐渐提高,直到极限。捕捉到剑头移动而频频换位的凯文,高高跃起纵身跳到身后的岩石上。从那里就势对準艾扎克的头顶挥剑杀去。
「呜哦哦哦哦——!」
艾扎克举起剑接下这一招。似要穿破耳鼓的金属摩擦音伴随着大量的火花纷散开去,推开了彼此,两人都向后闪过身去。艾扎克落地的地方,刚好就是方才被夺去的枪的所在。他把枪捡了起来,对準凯文数发连射。
然而无一命中,凯文躲避着子弹身轻如燕地跳跃穿梭,渐渐消失在岩石彼方。
艾扎克回过头去,「奏!没事吧!」
「嗯……」
艾扎克刚跑到他跟前,奏也很快恢複了意识。
「……艾扎克……」
「不要动。头被打到了。」
「啊、嗯……神乐崎呢?」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似乎是暂时撤退了。
(神乐崎……)
「艾扎克才是,受伤了哟。还好吧?」
从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被砍了下去的样子。肩口的衣服都割破了,血染一片。奏正想着这是不得不立刻去接受缝合的大伤口,但——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因为我有这个。」
说着艾扎克就把戒指拿给奏看,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戒指瞅个不停。是和凯文的那枚一样的戒指。
而且,大概和乌尔蒂亚的也是一样的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奏问道。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
艾扎克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第一节·完
这之后艾扎克开车把奏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为了以防万一,做了头部的诊察。对美咲他们说是「中途感到身体不适」,对神乐崎的事情的事只字未提。然而……大概明天他也不会来学校了吧。
当奏从诊察室里出来的时候,在候诊室里的艾扎克的伤口已经完全癒合,漂亮的完治了。
「难道,是全拜这个指环所赐吗?」
「……啊啊。」
艾扎克已没有再穿着铠甲,在到这里之前就脱掉了。
「去外面说吧。」
两人走到了医院的庭院,找了张花坛附近的长椅坐了下来。身旁有几株白梅,大都含苞欲放。晌午一直被春日直射的原因吧,木製长椅上残留着些许余温。
眼前此情此景让人想起了柏林。两人常在修多鲁曼医院的院子里并肩散步。
太阳已开始西斜。
「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
就连在不知如何是好的艾扎克身旁的奏,也一语不发。该从何开始又如何说明才好,艾扎克也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神乐崎是为了杀我才转校过来的吗?」
语气中,暗示了要与艾扎克之间保持微妙距离的想法。看着一脸苦恼的奏,艾扎克严肃地答道:
「他要狙杀的,是你的心脏。」
「心脏?」
「奏。好好地听着我现在开始说的话。我会对你说明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在你的身体中跳动的心脏,它的原主人是某位特别的人物。」
奏睁圆了双眼。
「『特别的人物』?」
「具体的细节我不能再多说了。」
艾扎克有为捐赠者身份保密的义务。奏如此解释他无法再透露更多细节的理由。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他是一位有着极其重大意义的存在。光是这个人的心脏在跳动这样的事情就是大问题了。」
「所谓的大问题是指什么呢。是因为捐赠者的记忆转移到我的身上会很不妙吗。」
「是说记忆转移的事吗?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吧。你已经开始读取这个人的记忆了。」
「那么,那个梦果然是……」
「对他们来说,这个人物是不得不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的存在。」
即使连一个脏器还残存于世都不可原谅,是这么一回事吗?奏感到有点冷。若果真如此,那可的确是可怕的执念啊。可以感到狂热的信念一般的东西。这和奏是外国人毫无关係,对他们来说仅仅是这粒心脏「跳动着」这个问题而已。
使直升机坠毁也好,跟蹤奏也好。这所有的一切——
奏紧紧地抓着左胸口。
(……要狙杀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心脏)
「把这个人逼到绝境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
奏咕噜吞了口唾沫。……捐赠者的死因不是生病更不是事故。
(我的捐赠者是被杀死的)
「刚才的那个少年——凯文,正是下手的本人,即是杀害的实行犯。」
「骗人的吧……」
奏的大脑一片空白。
以前感到的杀气是真真正正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暗杀者」。
捐赠者被他袭击之后,结果就陷入脑死状态,致使脏器得以提供了吧。然而由于心脏移植而使接收方受继了捐赠者的记忆、人格的案例,实际上是极其罕见的。这不是随便就会发生的。但他们却是非要该捐赠者连一丝一毫的碎片都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奏的眼前渐渐一片黑暗。
到底,捐赠者与神乐崎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但是神乐崎——那个叫作凯文的家伙,完全变成了『已死亡的神乐崎卓』,那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