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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住了一夜便离开了北容,继续赶路。两天后,神农又为项梁準备了一种名为狡的骑兽。这种骑兽体型巨大,模样似犬,全身有豹一般的斑纹,额上还有像牛一样的弯曲短角。由神农牵到一行人住宿的馆舍,并交到项梁手上,使项梁着实吃了一惊。
「竟有如此精良的骑兽……」
这类骑兽空行师中较为常见,是武将善用的作为实战骑乘,而不是富裕的商人作为显要之用的。而且,眼前这头狡已被驯化。若要自如骑乘,尚需一段磨合期。一旦习惯,必定是一头良兽。此等品相,想必定是价值不菲。
「劳烦足下如此费力,实是过意不去。」
李斋与项梁一道向丰都道谢,丰都向二人回礼。
项梁很清楚,到戴国的商路,现在已经切断了,从黄海输送骑兽的商队也不例外。随着戴国逐步倾斜,与妖魔一道涌现了大量的妖兽,虽有人以捕妖兽驯化为生,但毕竟是极少数。能够到手的骑兽越来越少,骑商也不得不纷纷关门歇业。因此,能够为项梁準备一头狡,定是费了不少气力。
「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準备此等良兽。」
李斋不禁感叹到。
丰都回答称:「我等与朱旌往来甚密」。
「总的来说,朱旌与骑商被称为黄朱,相当于一家人。同时,周游各国的神农与朱旌较为亲近。我们神农由于与冬官府及道观寺院关係密切,与不属任何官府管辖的朱旌互为表里。毕竟我们都是游历四方之人,因此经常会交换各自的情报,有时也相互帮助。」
「即便如此,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中竟然还能——就像昨天的视养也是……」
在众人昨日落脚的镇上,有神农送来视养——一种餵食骑兽(也就是妖兽)的饵食。通常来说,骑兽是杂食性物种,仅靠树叶或穀物也能存活,有的甚至能吃石头。但若长期不食肉,也会对身体产生影响。有时在行军中,无法获得足够的肉类,便以视养为食。据说是以某种特殊妖兽的肉经过複杂的工序风乾製成的食物,由于便于携带而被视为军中之宝。然而,只有冬官府才有製作视养的配方,且不作为商品流通于市,虽并非全无所见,却也是极难入手。由于听说不能给泰麒的骑兽餵食生肉,所以特地遣人设法弄到的。
「我们的视养是从骑商那里得来的。人们都认为只有冬官府能够製作视养,其实骑商为了餵养骑兽,也会製作。据说这配方原本是从黄朱流传到冬官府的。骑商本是不能贩卖视养的,不过这一带的骑商还算比较熟悉……」
「你们神农真是神通广大。」
李斋情不自禁地感叹到。丰都却若无其事般地笑了笑。其实,不只是李斋,项梁也惊叹于神农的机动力和情报量。
——想不到神农竟是这样的一帮人。
对于项梁来说,神农应是自己从小便已熟知的一类人。然而,他了解的神农,仅仅是走街串巷、贩卖方葯的货郎。是一群会给孩子们讲故事、发玩具,为大人提供健康消息的人。
「我还是太不了解神农了。」
众人在馆舍中落下脚后,一边吃饭,项梁一边感叹地说到。
「可不是吗。」
李斋也点头说到。
李斋与泰麒同住一屋。一般来说,丰都为众人準备的落脚处,均是暗地里支持瑞云观的人提供或是馆舍。馆舍的话,一般是住在中下等以下的地方。事先由神农安排好,使众人能够不引人侧目,又能安心落脚并能够安置骑兽。
「在佩服神农的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项梁闻到。
「主上一直重用朱旌,是不是就是因为朱旌与神农实际上是同一种人呢?」
「是啊,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没错吧?说起来,卧信也是这样,他与神农还会有朱旌都很亲密。」
「是吗?难怪卧信大人那么擅长收集情报。」
「确实。有时会有一些及其偏门的情报,还能想到一些奇怪的方案。」
说着李斋笑了,丰都也跟着笑了起来。
「天天与神农和朱旌打交道,那还不情报满天飞了。」
接着,李斋又继续说:「——那么,关于骁宗主上的行蹤,朱旌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丰都皱起了眉,表示并没有此类消息。
「自主上到达文州以后,就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了。就连朱旌和我们神农都感到很奇怪,怎么会连一个字的消息都没有。」
「主上部下的消息呢?」
「倒是听人说起过在哪里见过像是骁宗主上旧部的人,但无法得知那是谁、是怎样的人物。这消息本身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想是大家都隐藏得很好吧。」
「隐藏起来了?还是被人藏起来了?」
对于李斋的这个问题,丰都有些不得要领。
「不论是英章还是霜元,能够隐藏到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光靠他们本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若是像项梁一样独自流浪那还好,如要有固定的藏身据点,那无论如何都需要周围的帮助。那么就一定是被忠义的百姓巧妙地藏匿起来了。——就像东架那样。」
「可是,儘管如此」项梁插话说到,「如人数较多,恐怕也会有传言流出。那么,想来他们应是分散藏匿的。」
丰都仍然觉得迷惑不解。
「但那可有四军之多呀。如此多的人数,即使是分散藏匿那也是无法妥善隐藏的。几位将军不还计画将来举起大旗反抗阿选吗?若是不保留一定程度的组织形式,恐怕……」
「确实如此。」
「若要保持组织形式,那么资金就是必不可少的。可资金从何而来呢?」
李斋陷入了沉思。
「所率部队应是有部分资金……可是……应是像我一样,全被收缴了。」
「那是自然,李斋大人您是被视为反贼的。」项梁说到。「作为国家的罪犯,被没收财产再自然不过了。我也因出逃之罪被没收了财产。不过其实可以在那之前将财产转移。」
「可是,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準备呢。」
「勉强够用的。而且也并非转移所有财产。此外,还有国帑,据说卧信就与正赖相配合将国帑转移了。」
听到项梁说的,泰麒不禁诧异地看着他。
「国帑?那不是国库里的国家财产吗?凭他二人之力能将国库中的财产转移走吗?」
「正是,是可以做到的。国帑的大部分是粮食、矿产或地方特产品等物资。而这些物资并非全储存在国库中。有一部分是在地方储备的,而这其中大部分又是已交付到市场中的钱庄中。钱庄储存财物并发行证书,在国家需要使用时凭证书支取财物。也就是说,保存在国库中的国帑,实际上就是记录这些财物的账目以及钱庄发行的证书。」
「啊,原来是这样……」
「若没有证书,则无法向钱庄要求财物。即使强行要求钱庄交出来,可如果没有账目,也就无从得知哪些地方存有一些什么样的财物。这些财物若是被取走,那么阿选就只能是借款或是进行强制徵收——强行徵收物资或税赋,来填补这部分财政。」
丰都点了点头。
「确实阿选似乎已经欠下了庞大的债务。本来从骄王时代起就已经是债台高筑。另外,支持主上的官员们也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至今尚未补足空缺。而地方上对于中央的重税也持不满态度,于是中央也切断了对这些地方的援助。」
戴国的冬季,通常是需要依靠国家的援助来度过的,所以中央的援助切断后,地方也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蓝州、马州和凯州的州侯早已归顺阿选。而委州和承州州侯因反抗阿选被处决,已从中央重新选派了阿选阵营的官员。」
「听说垂州也被招安了。」
「我也听说了。不止是垂州,文州、江州州侯也开始屈服于阿选了。戴国所辖九州,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州是反对阿选的了。」
李斋听后叹了口气。项梁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了。其实这早已是事实,只是从他人口中确认后不禁愈感悲哀。
「各州的官吏也是一样,如有公然反抗者即遭处决或是更迭。不少人因此而弃官出逃,在市井中隐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