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任何预备知识就阅读十二国记系列的作品,或许会惊讶连连,但很快就会适应,完全被作者构筑的世界深深吸引。
先试着阅读,阅读之后,就会欲罢不能,然后只能一集接着一集看下去,而且不断想看后续,正因为如此,作者只能也欲罢不能地持续写下去。
奇幻小说都很长,因为好不容易理解了那个世界的规定,要离开那个世界未免太可惜了。
小野不由美的世界呈几何学对称,分成了十二国,整体就像是花瓣和花萼,中央是黄海,但如果以为黄海是海,那就错了。「高空中有云海,区分了天界和下界,即使站在下界往上看,也不知道天上有水,以为打向凌云山顶的海浪是白色的云。」、「从天界看云海,觉得是一片带着微蓝的透明大海,深度似乎和一个人的身高相仿,但即使潜入海中,也无法触及海底。隔着云海的水,可以看到下界的情况。」
东西南北的金刚山围绕在黄海这片陆地(!)的周围,中央耸立着五山,金刚山的圆形陆地周围又是黑海、白海、赤海和青海,外围的陆地称为八国,八国之外是虚海,渡过虚海后又有四国,总共有十二国,但光用文字叙述,恐怕无法了解这十二国的地形。
所谓的常识并不适用于这个世界,至于这个世界的规矩,读者只要接受就好。如果认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世界」.那就无法享受阅读奇幻小说的乐趣。奇幻世界所发生的事是否不合常理?其实也未必,因为那也是一个很有人性的世界。至于故事要如何描写,那就是文学领域的事,设定问题也是作者的工作,读者只要享受阅读乐趣就好,所以很轻鬆。身为读者,不能享受了阅读乐趣,却对作品设定的细节说三道四。
《东之海神 西之沧海》是雁州国的王和麒麟之间的故事。在阅读「十二国记」时,除了了解十二国的地图以外,还有一些必须了解的规定。这些事会在阅读过程中了解,所以不需要特别解说,但基本之一,就是每一个国家通常都有王和麒麟。
「——天帝开天闢地,建十二国,择才坐上王位成为王,麒麟循天帝之意进行挑选。
各国都有一麒麟,麒麟是妖力强大的神兽,循天意选王。麒麟诞生于位在世界中央的五山东岳的蓬山,自认为王者登上蓬山面见麒麟,上山面见麒麟谘诹天意的行为称为升山。」
因为麒麟是神兽,能以人形现身,所以平时是人,只是很怕见血,只要见到血,就会生病,情况严重时还会昏厥。麒麟的灵力来自于角,一旦封住麒麟的角,就会失去灵力。这个「规定」成为作品的小道具。
说一个题外话,看到血会昏倒的通常都是男人,如果女人看到血就昏倒,恐怕就当不了女人。在医学院实习时,解剖时没有血,所以问题不大,当带完成解剖的学生去手术室时,有时候会有人昏倒,而且每次昏倒的必定都是男生。
延王尚隆在蓬莱出生。从十二国的世界看到我们这里的世界就称为蓬莱。他原本叫小松尚隆,是战国时代小松水军的公子,被村上水军歼灭,在他即将死于战场时,六太救了他。六太是麒麟,来到这里的世界寻找王。
两个人携手重建荒废殆尽的雁州国,只是需要相当的时间。前王在施政末期惨无人道,整个国家几乎已经停摆,但元州州侯的儿子精明能干,让父亲退休后,掌管元州,建立了功绩,野心勃勃地觊觎王位。
故事按照这样的情节展开。这一集是国家创业的故事,主题围绕着何为治世、该怎样当一个统治者,所以有点像宫城谷昌光的世界变成了奇幻小说。不了解宫城谷昌光作品的人不妨找机会阅读,虽然和十二国系列无关,但小说很有趣,所以才会改编成电影和电视。
「十二国记」的背景是神仙妖兽的世界,书中人物的名字都很有中国味,官职也都沿用了中国古代的官名,但说的并不是中国的故事,主人翁来自日本。
说到中国的奇幻小说,当然无人不知《西游记》,写的是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凈三个妖怪协助三藏法师的取经之旅。妖或怪都被认为是人类的梦,但也同时是超人。于是就会发现,妖怪其实经常出现在美国的科幻小说(电影)中,鹹蛋超人和假面超人也都是,那些都是戴上科学技术面具的妖怪,纯朴的妖怪当然首推水木茂的漫画,他的漫画广受欢迎,还因此促进了鸟取县境港市的发展。
除了《西游记》以外,中国的神话、传说和史书都具有神奇的魅力,当然一方面因为我们是日本人,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中文当然就是汉文,现代人几乎很少学汉文,但比起纯粹的日文,用汉文的方式书写方便阅读,说明也更简洁有力,而且汉文中没有定冠词、不定冠词,也没有助词、助动词,更没有格变化和语尾变化,中文就是这样,文章都用辞彙排列成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得不简洁,也无法使用现代日文中的暧昧表达,也因此有很多夸张的表达。有时候我觉得或许因为语言的关係,让人觉得中国的政治人物说话很严厉。因为语言会限制思考,使用这种语言,在说人坏话时好像也变得振振有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中国和日本从一百年前就一直吵不停。
但是,中文的叙述有固定的格式,因为有格式,所以叙述时就会按照格式表达。在介绍人物时,会用「某某人是哪里(出生地)人,本姓某某,字某某,是某某人之子」。一旦习惯这种表达方式,就会觉得日本式的写法平淡冗长又无力。
在日本文学中,当然应该有汉文式的奇幻小说。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有不少前例。以我小时候看过的作品来说,芥川龙之介的《杜子春》就是一例。听说芥川很喜欢中国的小说,不知道时下的年轻人是否熟悉这类作品,我认为年轻人应该多接触这些作品。因为汉文是日文的基础之一,当然不能忽略。从这个角度来说,习惯阅读小野不由美的作品,有助于开拓文学的世界。
我上了年纪,所以会想起孩提时代的事,当时是没有书的时代。现代人可能难以想像没有书是怎样的时代。那时候没有电视,当然不可能有卡通。在那种环境下,有些故事让人感到很不可思议,比方说,《白猿记》、《干将莫邪之剑》,这些都是中国的传说,那些作品的世界会让人觉得「奇妙」,所以也深受吸引。现代的奇妙一点都不奇妙,因为电视「世界真奇妙」中的每一个疑问都有正确解答,既然有正确解答,哪来「奇妙」可言?
中国的奇妙才是真正的奇妙,没有答案。南伸坊擅长用插画的方式介绍这些故事。没看过他的作品?那就赶快去找书来看啊。
奇妙的意义,在于可以让人感到奇妙,奇幻小说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了解这一点。
(平成二十四年十一月,解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