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替您量尺寸吧,艾蒂儿小姐。」
柯柏特以平静的所以说着。
「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订製礼服。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
艾蒂儿如此说着。布里姬解开艾蒂儿斗篷的扣子,而基尔雷见状便走至艾蒂儿身边接过斗篷。
「您的意思是,还需要家里的许可是吧?这我当然明白,伯爵千金。可是光是知道您对『夜想』感兴趣,我就相当开心了。基尔雷?」
「是的,柯柏特女士——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在隔壁房间等候。」
基尔雷对布里姬说道。于是布里姬看向艾蒂儿确认,艾蒂儿便示意她离开。
「就照他说的去做没关係,布里姬。」
布里姬仍然一副提高警觉的模样,不情不愿地跟着基尔雷离开。
柯柏特与克莉丝汀小姐很像,艾蒂儿如此心想。或许是因为作法与『蔷薇色』一样的关係吧。没有助手,一边量尺寸一边自然地聊着,不知不觉就会将恋情的始末通通都说出来吧。
然后做好的礼服就会让我的恋情有圆满的结果,就是这样子的吧……
柯柏特走近艾蒂儿。艾蒂儿望着柯柏特,一直以来,她始终觉得裁缝师与佣人差不多,但是这次却是不来见她不行。因为这个女人或许知道……如何将某种庞大物体——也就是夏洛克的心——打动的方法。
就像克莉丝汀小姐一样。
柯柏特碰触着艾蒂儿。柯柏特的个子较矮,她伸出手抚过艾蒂儿那水蓝色礼服的前襟,接着又摸了摸有些凌乱的衣袖。
「艾蒂儿小姐,您相当迷惘是吗?」
柯伯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问道。
「迷惘?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来到『夜想』的客人大多都是这样.」
「你是指艾苹·莫亚迪耶小姐吧?我听说你替艾苹小姐缝製了一套礼服。」
柯柏特静静地回答:
「是的,因为艾苹小姐是一位成长背景複杂的客人。可是也不一定生长环境健全,就不会有迷惘困惑的事情。」
「你看得到我所看不见的背影吗?」
艾蒂儿问道。看不见的背影——是克莉丝汀小姐在量尺寸的时候所说过的话。
柯柏特马上就理解了那个意思。
「如果您希望的话。」
「你可以让我的恋情实现成真吗?」
「如果暂时的话可以。」
「只有暂时?还真是短暂呢。」
「可是,那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艾蒂儿受伤地回望着柯柏特,然而柯柏特只是一脸沉稳,她的眼神透露出她对一切都了然于心。
「总觉得你让我想起了『蔷薇色』呢,柯柏特女士。」
艾蒂儿老实地说道。
而柯柏特则笑了。
「谢谢您的讚美,我很开心。虽然『夜想』和『蔷薇色』一点关係也没有,但是我听过『蔷薇色』的风评,我知道她们总是缝製出相当美丽的礼服。」「是啊,的确是相当美丽的礼服喔。『夜想』和『蔷薇色』真的没有任何关係吗?」
「是的,我从来就没有开店,一直以来就都只是接受特别的订单委託而已。说到『蔷薇色』的话,听说就在伦敦的……刚好就在这间旅馆旁边。」
「现在是在丽浮山庄呢。」
「我晓得,前一阵子碰巧遇见了克莉丝汀小姐。她是相当可爱……缝纫技术高明的裁缝师呢。如果能接下您的委託,我也会像她那样满足艾蒂儿小姐的要求。」
「……你似乎可以做得到呢。」
艾蒂儿回道。
不需要和汉诺瓦商量,艾蒂儿已经决定了要在这里订製礼服。柯柏特一定就跟克莉丝一样,会缝製出如『蔷薇色』那般的恋之礼服来吧。
在柯柏特女士的触碰之下,艾蒂儿明白了自己的渴望。即便自尊心受到伤害,她也不得不承认。
就算只是短暂的片刻也好,好想得到他的心啊。
「是否要丈量尺寸呢?艾蒂儿小姐。」
「嗯,麻烦你。」
「那么我现在就去準备,请您先坐在那边。」
柯柏特说完,突然就开始着手进行。虽然不疾不徐,却没有一丝无谓的动作。
艾蒂儿坐在椅子上看着柯柏特。以沉稳冷静的姿态走到隔壁房间,接着如滑行般出现在艾蒂儿面前。她围上黑色围裙,拿了个捲尺,不过没有拿手札;难道她一切都是要用记的吗?
柯柏特脱下艾蒂儿的礼服,而她脱礼服的方式也与克莉丝汀小姐简真一模一样。接着,她伸手抚摸只穿着贴身衣物的艾蒂儿的颈项,大拇指抚上了喉咙,并与艾蒂儿四眼相对。柯柏特的脸上没有笑容。
「不丈量吗?柯柏特女士。」
艾蒂儿询问。
「有些事情不用测量,双手触摸了就会知道。」
柯柏特放开了手。
「就是经由碰触我好明白我的期望吧。」
「是的——如果能成为恋慕之人的伴侣就好了对吧,而且您相当在乎两人可以独处的时间。」
「两人独处?」
艾蒂儿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身边无论何时都有人跟着。」
「那会阻隔恋情的靠近喔。」
「我想要的……并不是像那种下层阶级人们所要的恋爱。」
「真的吗?不过夏洛克先生似乎喜欢自己一个人行动。」
柯柏特有些故意地说道。彷彿是在表示——她已经完全看透艾蒂儿的心意了。
柯柏特会知道艾蒂儿与夏洛克的事情并不奇怪,只要对贵族间的八卦稍微有点兴趣的人们,都会听到这件事。
「……可是……」
「在舞会上,不管是夏洛克先生还是艾蒂儿小姐,都被许多人团团包围着吧。而在其他的晚宴上,或是园游会上也都一样,奥克斯赛马会那天也同样如此。你始终在意着人们的目光,不会透露自己真正的心意出来。而夏洛克先生则是笑看一切,无论什么都可以闪躲。」
艾蒂儿定神凝视着柯柏特。
奥克斯——园游会……所以柯柏特当时有看见我和夏洛克是吗?
「我和夏洛克先生没有独处的机会。」
「有的,只有一个地方,就只有那里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以两人单独相处。」
「……哪里?」
艾蒂儿输给了好奇心,不禁开口询问。
柯柏特一定知道自己不晓得的事情,总觉得可以放心,她是会让人想相信的女性。
「埃莉诺旅馆是吗……」
车子缓缓地靠近那间旅馆。
格雷斯在伦敦的东北部地区,与哈克尼尔家所在的西敏市虽然不同,但绝对不是一个低俗粗野的城镇。由于远离了秦晤士河,路上行驶的马车不多,沁凉的空气于是飘蕩其中。
「离以前的『蔷薇色』还真近,是巧合吗……」
「不要把一切都联想在一起比较好。」
肯尼斯谨慎地对夏洛克说道。
「伦敦的『蔷薇色』歇业的时间,差不多刚好是在三年前吧,从那之后,琳达·巴雷斯就下落不明了。丽浮山庄的『蔷薇色』则在几个月之后开店,从一开始就只有克莉丝和潘蜜拉两个人而已。话虽然这么说,但伦敦的『蔷薇色』承接贵族夫人们的订单到什么时候,这就不清楚了……」
「我曾经若无其事地询问过现在『蔷薇色』的诸位客人,但她们也都只知道在丽浮山庄经营的『蔷薇色』而已。如果有知道伦敦时期的『蔷薇色』的人,请告诉我——虽然我曾如此告诉过那些客人,然而似乎无法对现在的客人有什么期待。」
「因为克莉丝汀小姐真的是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开始于丽浮山庄经营『蔷薇色』的。那潘蜜拉是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是曾经在伦敦的『蔷薇色』当过打杂的?」
夏洛克在田园风情般的公园旁,找到了一处刚好可以停得下一辆汽车的位置。他一边注意着左右路况,同时拉起了煞车。旅馆则是安然地伫立在离停车处约两条路远的巷弄内。
「潘蜜拉与裁缝屋没有关係,她与克莉丝是儿时玩伴,听说好像是匆匆忙忙离开伦敦的。」
「该不会其实是哪一家贵族的千金吧?」
「我想应该不是。」
「那不然是哪里?」
「你也去过考艾地区的琴酒殿吧?记不记得有间店叫做『玛莉亚』?」
「……原来是这样啊?」
肯尼斯以微妙的表情看着夏洛克。而夏洛克也不给予否定或肯定,就这样步出车外。
居中与闇之礼服牵线的琴酒殿旁边,有一间很大的娼馆。
琳达就租房子在琴酒殿和娼馆旁边,并在该处与她的爱人修伯特·克莱因幽会。据说,年幼的克莉丝为了找母亲,甚至还曾经一个人去到那里。
克莉丝和潘蜜拉是在那里认识的吧,夏洛克是这么认为的。潘蜜拉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出现地方口音,而且纵然她很会应付男性,却并不信任男性。
毕竟潘蜜拉再怎么剽悍,在十岁出头的年纪还是……
「——如果那是真的,那可是很荒谬丑陋的事情呀。」
肯尼斯低声说道。
「不要过度揣测,假设就算是真的好了……有没有接客也不知……」
夏洛克含糊地说着。就算没有其他人在听,但是要明白的讲出口还是有些顾虑。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潘蜜拉自愿的——夏洛克如此想着。如果不说出口,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潘蜜拉的个性与其外表相反,她是相当理性的(除了偶尔会比较粗暴之外),而且为人处事也很有原则。当她在店里利落地整理着文件时,夏洛克甚至还会把她看做是与肯尼斯那种男人同一类的人,也就是同样拥有需要用到智慧脑力的工作。
不过,伊恩家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部分吧,可能是会把潘蜜拉和想以美貌做为武器的娼妓视为同一种人吧。
如果潘蜜拉可以重新再好好学习许多事务的话,或者……
(……我或许也干涉太多了吧……)
夏洛克不禁为自己考虑的事情露出苦笑。
克莉丝的话就另当别论,他没有义务连潘蜜拉的事情也操心吧。
而且,潘蜜拉也会拒绝他的多事。或许……潘蜜拉有着莫名的傲气。对劳动阶级的女性用『傲』这个字也很奇怪,但仔细想想,果然还是只有那样的字眼适合她。
对于有着傲气的人,夏洛克作为一个绅士也不得不给予尊敬。
一下了车,肯尼斯便用浏海盖住额头,并且戴上眼镜。
「虽然变装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肯尼斯说话的口气丝毫不见紧张,接着将放在膝盖上的袋子交给夏洛克;高级百货公司的袋子里头,放着一个平坦的盒子。
肯尼斯率先往前走去。夏洛克则在公园慢慢地绕了一圈,等到适当的时机才前往旅馆。
埃莉诺旅馆虽然规模不大,却是相当完善的一间旅馆。大厅的顾客们则漫不经心地望向夏洛克,而肯尼斯则是在大厅看着报纸。
等待已久的一位男子走上前迎接夏洛克,并且低下头深深地行了个礼。
「柯柏特女士已经在房间等候,哈克尼尔侯爵。我是基尔雷,欢迎您前来拜访。」
「突然提出来访的要求,不好意思。」
夏洛克稳重地回答并打量着基尔雷。身材高挑而骨瘦如柴,穿着作工精緻的黑色长礼服,看来是经验老道的佣人了,年纪大概超过三十了吧。
「这边请。」
肯尼斯并没有看向夏洛克,而夏洛克闻言便跟着基尔雷爬上了螺旋梯。
「柯柏特女士一直长期住在这闻旅馆里吗?」
夏洛克问着走在前方的基尔雷。
「柯柏特女士之前到四处去旅行,最近才刚回来到这里。因为她的身体不好,不太常出门。」
「她曾经待过伦敦的『蔷薇色』吗?」
「没有,但是听说过『蔷薇色』的风评,无论是伦敦时期的或是现在的。」
「我也听说过许多关于『夜想』的评价。」
「好的坏的通通都有,为此我们真是满困扰的。其实,柯柏特女士只是将客人的心意缝製成礼服而已。」
夏洛克心想,这话在哪里听过呢。
走在前方的基尔雷,双脚有如棍棒那么细。从基尔雷的讲话方式,可以知道他是土生土长于英国的佣人,而且长期在上流阶层的家族中服侍。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