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封蜡之后,淡淡的蔷薇香气散发出来,艾力克斯从信封中取出卡片,只见布满淡雅
蔷薇及藤蔓图案的信纸上写着他所熟悉的文字。
那天,谢谢你邀我一同去看歌剧。
不过,还是请你多加注意自己的健康。
我无时无刻都在向天主及众神祈祷,希望你所拥有的勇气不会将你引导至危难之中,并
祈求在无法见面的这段日子里,你能过得平顺安好。
「并祈求在无法见面的这段日子里::你能过得平顺安好。」
站在窗边的艾力克斯不断重複着这句话,接着他将卡片从拆信刀划出的切口放回信封
内,注视着那块凝结得相当工整的封蜡,印在淡紫色封蜡上的戳记清晰可见,那是紫罗兰的
花纹。
从父亲的友人主办的晚宴回到宅邸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艾力克斯先将高礼帽递给出来迎
接自己的管家,然后从管家手上接过今天的信件,这封信就埋在那堆信件之中。看到信的瞬
间,他感到头晕目眩,努力压抑着想当场拆信的冲动走入位于二楼的卧房之后,才赶紧在刚
点好灯的房内寻找拆信刀。
待他将谢函读完第二遍时,才发现自己忘了脱下外套。
而且,他还打着领结。
难怪会呼吸困难,接着艾力克斯以单手鬆开领结,虽然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脑袋却还
是一片空白。
至于写这封谢函的人,就是他那位有着紫罗兰般眼眸的未婚妻。
「……伊娃洁莉公主。」
艾力克斯隔着窗户一边仰望星空,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他不自觉地咕哝着,一回过神
来,却又叹起气沮丧起来。
自从两年前的春天订下这份婚约之后,他已经和伊娃出游数次,每个月他都会招待伊娃
到歌剧院的贵宾室观赏歌剧,也曾经多次邀她参加舞会、晚宴以及狩猎宴会,而伊娃也几乎
没拒绝过他。其实,身为王公贵族的她请随侍在侧的僕人代为撰写谢函并不稀奇,但是伊娃
送来的总是亲笔书写的谢函。
因此,即使只是像这样注视着卡片,艾力克斯便感到心满意足。
正因如此,他涌起了自我反省的念头。
明明自订婚起已经过了两年,但是为何每当自己站在伊娃面前时,仍然会感到紧张呢?
儘管心里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但是一到紧要关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好不容易说了出
口,却变得结结巴巴。
而且,艾力克斯发现自己时常会失了魂似地一直凝视着伊娃的倩影。
「公主一定认为我是个奇怪的人。」
试着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之后,艾力克斯的心情变得更加灰暗,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闭上眼睛,虽然他很想将脑袋放空,但是只要一闭上眼,浮现在脑海里的依旧全是伊娃
的身影。
不过,那个身影并不是现在的伊娃。
而是艾力克斯与她初次邂逅时的情景。
「……公主。」
艾力克斯祷告似地发出低语,然后睁开双眼离开窗边,拉了拉从床幔旁垂下来的细绳。
不一会儿,一位年老的侍从走了进来,服侍艾力克斯更换睡袍,他披着睡袍暍了一口刚泡好
的花茶,这才动手拾起在桌上放置已久的其他信件。
在油灯柔和的光线下,他一封封地确认发信者的姓名。
这时,他发现一个不常见的姓氏。
艾力克斯身为贵族阶级的一员,自然十分清楚那个名字的来头,不过他不明白对方为何
要写信给自己,艾力克斯无法立即猜测出对方写信的目的。
「会是什么事呢?」
艾力克斯那茶褐色的眼眸睁得又圆又大,接着他拿起拆信刀切开封泥,红色蜜蜡的上头
盖有一枚蔷薇戳记。
在煤气灯的光线照映之下,规律的马蹄声跶跶响起,四个车轮伴随着弹簧的嘎吱声不停
转动。
一辆由两匹马拉的厢型马车在夜晚的大马路上呼啸而过。
马车的窗帘已经放下,坐在里面的人无法看见外头的景色,而外头的人也无法窥见里面
的乘客。
对伊娃而言,无法欣赏王都的街景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今夜的情况不同于以往。
虽然窗帘依旧放下,可是即使窗户是敞开的,她也未必有心情欣赏风景,因为她还是无
法相信坐在面前的康妮丽和自己竟然会打扮成这副模样。
「表姊,这个髮型好重,我觉得很不舒服。」
「别担心,妳马上就会习惯了。」
「可是我的脖子和肩膀被刺得有点痒呢.」
「没关係,过一会儿就不会了。」
康妮丽露出游刀有余的神情暗自窃笑,相对地,伊娃却十分不安。理由只有一个,因为
伊娃完全不知道这辆马车的目的地。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呀?」
伊娃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她一直紧盯着康妮丽,不过,康妮丽却只是富含深意地对她
笑了笑,并未认真回答伊娃的问题。
「就是说呀,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呢?」
「表姊,妳别那么坏心啦,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行是行,但是妳真的猜不出我们的目的地吗?」
「我从来没有穿成这样出门过,妳要我怎么猜?」
伊娃嘟起小嘴,向康妮丽摊开双手表示不满。
她现在穿着一件镶满蕾丝、缎带、褶边、珠子、花饰的华丽晚礼服,她那被胸衣勒紧、
硬是被集中托高的胸前挂着奢华且镶着硕大珍珠的银製手工项鍊正在闪闪发亮,而耳环与髮
饰也是相同款式,小巧的手提袋上方妆点着类似大丽花的图饰,袋子里则装有蕾丝手帕与孔
雀扇,扇子的设计如同孔雀羽毛般鲜艳动人、随风起舞,而那双从礼服裙襬下方露出鞋尖的
鞋子竟然连鞋跟都缀上蕾丝。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逸品,莫过于那头乌黑的捲假髮了。
康妮丽则穿着一套除了金色钮釦和流苏之外毫无其他装饰的黑色素雅礼服,另外,还配
上样式简单的黑手套,虽然立领礼服会让人联想到骑马服,但是由于颜色过黑,简直就跟丧
服没两样。伊娃耗尽心思拚命猜想康妮丽这么打扮的目的,不过,对于极少离开王宫的伊娃
而言,想像力其实相当有限。
此外,这辆马车并非出自萨.格雷尔宫。
位于路德河西岸的密尔塔斯宫殿为国王之王弟——铁尔兹盖特公爵在王都的住所,那里
原本是三代之前的国王为了王妃所建造的离宫,因此相较于王宫的规模可算是十分狭小,除
了日常用品之外,就连外观与内部装潢也维持着前朝的样貌。
康妮丽是在五天前向伊娃提出前往这座离宫的邀约。
她们一抵达密尔塔斯宫,伊娃就先写了一封信给艾力克斯,这封信是前几天艾力克斯邀
请伊娃一同观赏歌剧的谢函。虽然伊娃平时老是被爱莉雅唠叨着:「不管内容写得多么差、
多么不知所云,还是请您在经过慎重思考后写下这封信。」接着伊娃就会被迫重写好几回,
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才完成一封信,不过,这次多亏了康妮丽从旁协助,伊娃才十分顺利地把
谢函完成。
在那之后,伊娃在离宫悠闲地度过数日,而今晚则是「神祕的外出时间」。
不但不必与雷欧王兄商量,又可以把爱莉雅和吉克留在离宫,因此和康妮丽一同出游对
伊娃来说是一大乐事,她觉得兴奋不已,可是,伊娃对她们的目的地感到十分疑惑。
「……该不会是要硬拉我去参加新作歌剧的舞台表演吧?所以我们才会穿得那么夸张?」
「不对,妳猜错了。」
「那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呢?」
伊娃略微转身凝视着康妮丽,康妮丽则愉悦地发出笑声,然后低声说道:
「差不多也该告诉妳了,我们现在要去参加舞会。」
「咦?舞会?」
伊娃的声音不由得僵硬了起来,康妮丽见况不禁睁大双眼。
「妳该不会……不喜欢参加舞会吧?」
「非常讨厌。」
伊娃变得愁眉苦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她曾经数度出席舞会,每当爱莉雅帮自己处理参加舞会的事宜时总是忘我地说道:「在
煤气灯的光线照耀之下,淑女身着晚礼服,将自己平时包得密不透风的肌肤展露出来,然后
接受高尚绅士的邀约,随着美妙的乐曲跳着华尔滋,啊~全天下少女们的梦想便是接到舞会
的邀请函呀!」
可是,伊娃却一点都不喜欢参加舞会。
就算她想放鬆地跳支舞,可是自己的身分地位却会令前来邀舞的人望之却步,若是站着
发獃,那些打着父亲名号及爵位的人士就会一窝蜂地跑来向她致意,有时伊娃还得长时间陪
着他们到处应酬,不但既无趣又麻烦,而且还会把她弄得相当疲累。
这一回,伊娃被这些从未穿过的可爱礼服与精心雕琢的饰口叩吸引了目光,就这样上当
了,不过,当她知道目的地是舞会会场之后,还真想立刻从马车上跳下去。
然而,伊娃之所以会穿着这套无论怎么看都像晚礼服的衣裳,还这样端坐在马车里,其
实是有原因的。
而且,康妮丽自己并未穿上晚礼服。
「表姊,妳该不会在设计我,要我独自出席舞会吧?妳是想让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宅邸里四
处打转、弄得颜面尽失吗?」「公主,我没有在盘算什么,妳这么说太失礼了哟,别担心,我也会出席舞会的。」
「可是,表姊又没穿晚礼服。」
「用不着妳担心,今晚的舞会即使穿咸这样也可以出席。」
当康妮丽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马车的速度也逐渐减慢,等车轮完全停止之后,外头传来
马车伕下车的脚步声,紧接着马车的车门随之开启,发出略为沉重的声响,充满凉意的晚风
吹拂着马车的窗帘,康妮丽率先走下车,并向跟在后头的伊娃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