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结束了在城与城、国与国之间移动的旅程,正想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
「脱吧。」
「啥?」
伊娃圆睁着紫色的瞳孔转头看去。她那变得迟钝的意识,疲惫到比起在长椅上坐下,更想要瘫倒在床铺上,这时却忽然清醒了。紧接着,一望见那位靠着房门站立的高大男性。她的心头便涌起一把无名火。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是啊,我是说了。你这种不会刻意无视别人的话、毫不闪躲的率真箇性,算是你为数稀少的优点之一呢。让我好好称讚你吧。」
「那还真是感谢你呀。」
听见对方那句挖苦之言,伊娃板起脸孔。原来还有无视这一招啊,儘管她心里觉得很恤侮,不过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伊娃的心情不怎么耐烦,她再次问道:
「所以,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脱吧』?」
身穿黑色大礼服、手戴黑色皮手套的男人缓缓交叉双手,并且瞇起那对灰绿色的眼眸。
「我要你在没人帮忙的状态下,自己一个人脱下衣服。虽然对于深闺的公主而言,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不过,若是你这位打破常规的『有名无实的公主』,这件事应该很容易吧?」
那位男人以眼神催促着。
伊娃只是沉默不语。
对于对方过于唐突的要求,她就连一句怒骂之语都想不出来。
虽说她老早就知道对方是那种儘是提些无理要求的人、,却完全搞不懂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要是他笑嘻嘻地站着的话,那倒还容易理解,可是,他的目光却是冰冷冷的。虽然没有到达冷若冰霜的程度。但是他的眼神,就像是方才走下马车时,瞬间刮来的冬季寒风一般冷冽。」
因此,伊娃抱着挑衅的意味如此回答:
「如果我不脱呢?」
「要是如此。公主便不能离开这座宅邸,也无法与访客会面。你将被禁止在庭院前散步,只能关在房间里头。想必公主会觉得十分不满吧,不过这里并非王宫。我才是这座宅邸的主人。」
「——我明白了。」
伊娃皱着眉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接着,她鬆开了深红天鹅绒质地外套的前方钮扣。将上衣放在长椅上头之后,她又打开了那同一质料裙子的钮扣,褪下了长裙。她解开绑在竖领上衣胸前的红色缎带,将白色上衣也脱了下来,解开撑起裙摆的群撑并且取下后。她又脱去长靴、鬆开吊袜带,褪去了丝绢的袜子。
自己越是反抗,想必对方也会笑得越是开心。因此,伊娃一点也不表露出害噪之意。儘管对于自己无法信任的人,她就连一点肌肤也不愿意让对方看见,不过,像这样大方到让人觉得扫兴地脱给对方看,反倒有种一吐怨气的快戚。
伊娃将巴洛克珍珠的耳饰排放在长椅的衣服上,一鬆开头上那有着白珍珠以及金属工艺的髮饰后,秀髮便柔顺地洒落在仅套着绢质衬衣的肩膀上。
就在伊娃那未戴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地拨开那头随着光线强度或金或银的自傲长发后,她便缓缓回过头去。接着,她挺起那让人无法自傲的单薄胸膛,以那只穿了东腹、内衣、衬裤的模样,再次与那位惹人厌的男士面对面。
「我应该继续脱吗?」
「不不,已经够了。你果敢的模样真是了不起。」
儘管嘴巴上这么说,那位鬆开交叉双手的男人,眼神却依旧冰冷。
伊娃完全失去了身为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疑惑,心里只觉得扫兴。
「然后呢?命令你带回宅邸的人脱衣服,然后自己在一旁观看,这就是你的兴趣吗?米歇尔?杜?拉?寇特,或者是米歇尔?聂布里欧涅。」
「如果这是我的兴趣,那我会选择比较性感的对象。」
「啊啊,是吗。」
伊娃虽然刻意落落大方地点点头,脸上却是板起了面孔。她真想现在就一脚踹向眼前这位仁兄的脸。
此时,一位红髮女性忽然站在那男人的身旁。
她正是比这位宅邸主人年轻几岁、却比伊娃年长十岁左右的卡罗。
直到现在。伊娃才想起身为侍女的她也待在这个房间里。这时。伊娃发觉卡罗的视线也十分诡异。和这位身为宅邸主人的男士相反,她的目光显得相当热中。正如字面上形容的一样,伊娃从头到脚都在她的注视之下。更糟糕的是,从她身上甚至散发出还不满足的氛围。
「……什么事?」
伊娃忍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接下来到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在她无法承受对方的视线,正準备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那位拥有两个名号的男人如此说道:
「卡罗,你还中意吗?」
「是呀,那是当然。我衷心感谢您赐给我这个有意义的工作。」
宅邸主人与女侍交换着笑容。
两人交谈时所用的,是这个国家的语言——那并非伊娃故乡昆席德的语言,而是兰比尔斯语。对于曾经身为昆席德王室第二公主、接受过王室教育的伊娃而言,要听懂两人之间的对话并非难事。正因为她听得懂,才会觉得如此惊讶。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卡罗说起话来如此流利的模样。可是更令她在意的,其实是卡罗所说的「工作」究竟为何?
「……你们接下来打算对我做什么?」
伊娃在肩头上使力,一边缩起身子,一边以兰比尔斯语询问。
听见她那藏不住紧张的语气,卡罗只是嫣然一笑。
那位以戴着手套的手指抵着嘴边的宅邸主人——也就是自称拉?寇特伯爵的男人,这时缓缓扬起嘴角,以不会过分低沉的嗓音,乐也似地如此答道:
「没什么好怕的,公主。从今以后,我将成为你的幕后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