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毛片

「好，卡！」

听到莫里亚蒂这么一喊，我不禁鬆口气。这下子五个结局都拍完了。

「辛苦了，前辈。」

玛修的慰劳话语，令我不禁露出笑容。

一时之间还担心会出状况，不过这么一来姑且算是达成当初的目标了。

「虽然拍电影也是团队作业，但是得到的成就感，又和创作同人志那时候不太一样呢。」

盘起双臂的贞德Alter感慨万千地说道。我表示同意之后，便看见走进大厅的阿拉什跑向我们。

「喔，紫式部醒过来啰。」

玛修催促似地看向我。

「前辈，我们走吧！」

我们走进房间时，式部已经下床等待。

「各位，这次真的让你们费心了。」

式部深深低下头，看得出她满怀歉意。

「那是个不幸的意外，紫式部妳没有错啦。」

「那、那个，所以拍摄工作怎么样了？」

「其实在式部小姐沉睡的期间，我们好不容易把片子拍完啰。」

想让紫式部安心的玛修回答。

「咦，已经拍完了吗？」

式部看起来想了解详情，所以我在旁补充。

「中间都靠即兴演出连起来，最后则準备了五种结局……虽然很辛苦，不过算是勉强搞定啰。对不对，玛修？」

玛修点点头，接着说明：

「是的。目前穆尼尔先生还在赶工剪辑，不过毛片倒是有。不嫌弃的话要不要看看？」

「……好的，麻烦了。」

儘管式部脸上似乎带有些许不安，我却问不出口。

试映间的播放结束了。

最后连放五种结局令人胸口有些难受，但我觉得每一种结局都不坏。

「如何？」

我看向式部并询问她的感想，发现她在流泪。但是从表情判断，这并不是感动的泪水，反倒像是……

「啊，怎么会这样呢……」

式部显然十分伤心。

「拍得这么糟糕吗？」

虽然自认为拍出了很有意思的电影，不过因为一直在拍摄，让我觉得自己可能失去了客观的判断力。

式部平静地摇摇头，然后擦掉眼泪。

「不。对于继续拍下去将电影完成的各位，我心里只有感谢。只不过……都是我不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看来没打算把哪里不好说出口。而且仔细一看，眼里又泛起泪水了。照这样下去，实在没办法问出她的真心话。

此时安徒生的立体影像浮现。

「式部啊，我认为有话想说就该在这里说出来。」

「不，我根本没资格说那种话……」

接着福尔摩斯也以立体影像现身，并且开了口：

「很遗憾，这个事件有时限。就让我省略掉那些吊人胃口的问答吧。这部电影的舞台背景和登场人物，其实是她过去所写的《源氏物语》的变奏。」

「咦，是这样吗？」

我不禁出声。另一方面，安徒生则是满脸怒容。

「福尔摩斯！你不懂什么叫体贴吗？这种话就连我都会犹豫，真亏你能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旁边听的玛修也相当傻眼。

「对于《源氏物语》我虽然只有些片段的知识，不过这么一说，确实……」

「……虽然事到如今才解释很对不起大家，不过就和福尔摩斯先生说的一样。米格尔和加布里艾菈的关係，是比照光源氏和紫之上。年幼时被米格尔收养，培育成一位淑女的加布里艾菈……如果她突然得到自由之身，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安排了一个能够模拟这种情境的背景。」

如果大家一开始就共享这个概念，拍摄过程不知道会轻鬆多少……

「王子和他的随从、医生、天才艺术家、神秘的侦探们、忠实的僕人，还有坏心眼的歌姬……不过关于舞台背景和登场人物，有一部分是从我自己的人生取材后融入其中。我原本的构想，是以加布里艾菈为中心，上演一出充满各种爱恨情仇的戏码。」

莎士比亚的立体影像也跟着现身并插嘴。

「居然是由紫式部本人重写……更正，重新建构《源氏物语》，这未免太豪华了吧。换句话说安东尼奥是在原业平，艾莉丝则是清少纳言吧。从那个凤凰纹章看来，鸣凤庄就是平等院凤凰堂……」

莎士比亚注意到自己愈说、式部的表情愈黯淡，连忙缓颊。

「呃，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啦。话说回来，就吾辈的感觉，加布里艾菈本来预定是要和萨拉查结合，有没有猜对？」

听到莎士比亚这么说，式部垂下头。

「加布里艾菈虽然和萨拉查很亲密，但是半途她会发现，萨拉查就是她那位在战争中失忆的亲生哥哥……大藏。所以，两人不会结合。」

「加了薰大将和浮舟的要素啊。不，机会难得想贪心一点，这种心情我懂。」

安徒生轻声咕哝。

「照这样看来，我们的推理也是虽不中亦不远嘛。」

「所以，其实萨拉查原本也是想请冈田先生来演的。」

「嗯……我认为不选以藏而选巴索罗缪是个好判断。」

意外就是从那里开始，真亏我们有办法拍完。

「所以，妳原本预定最后要和谁凑在一起？如果没听到这个，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对吧。」

妳就不能讲得婉转一点吗……

对于贞德Alter这个直接的提问，式部同样摇了摇头。

「没能符合大家的期待实在很抱歉……加布里艾菈不会和任何人结合。」

「啊？」

「真要说起来，米格尔和加布里艾菈虽然表面上是夫妇，实际上却是养父和养女的关係。」

「为什么要弄成这么複杂的关係啊？」

「是单纯的养女或遗孀，会让男性的求爱方式有所不同。」

「是为了留下来的养女着想，才会这么做啊。知道人家是首任总统的遗孀还能爱上她，需要有足够的胆识呢。」

式部对萨里耶利这番话表示肯定。

「所以剧中男性接近加布里艾菈都是各怀鬼胎。她虽然用自己的方式打探对方有多喜欢自己……不过在某个瞬间，加布里艾菈发现米格尔才是唯一没在爱情之中放入任何算计的男性。」

莫里亚蒂「喔？」地开了口。

「嗯，看到肖像画底稿时妳给北斋的指示原来是这个意思呀。既然安排了这种结局，那么肖像画看起来像父女会比夫妻来得好。」

「所谓的作家……真的是种贪心的生物呢。」

式部彷彿要忏悔一般，伫立不动。

「刚答应希翁小姐时，我本来打算弄得简单一点。但是一发现能用『任务』的名义，自由地为迦勒底这些古今东西的英灵安排角色并指挥大家，慾望就冒出来了。我想用最优秀的阵容，完成一个只有现在的我才写得出来的故事……」

「这个嘛……这种机会应该不会有第二次吧……」

儘管觉得自己多嘴，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开口。

「即使知道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围，我还是抵挡不了慾望。所以这个结果对于自不量力的我来说，恐怕也是必然。」

「但是拍电影不属于妳的专业领域吧。不用硬是在这里拍完，等有空的时候慢慢写新作不就好了吗？」

对于我的疑问，式部摇摇头。

「妳可能以为作家会写就好，不过那只是因为，我的时代除了书写之外没有其他留下故事的手段。但是在现代，故事会透过各式各样的媒体传播……当然，我对于自己所写的东西有相称的信心，但是『电影』这种形式，还有大家通力合作完成作品的手法，让我很感兴趣。」

式部的烦恼，说穿了或许就是这么回事。

自己的才能之所以受到认同，会不会只是因为生在那个时代呢……还有，自己的才能在这个时代行得通吗……

真是贪心啊。式部的才能明明已经受到大家认同，她依然忍不住想用这种方式重新确认。

「说要挑战新事物，却用自己的代表作和自己的人生拼凑齣剧本，这根本就是自我陶醉……」

听到式部自虐地这么说，玛修连忙试着打圆场。

「如果这个故事能拍出来，应该会是一部非常精採的电影。」

玛修说完，转念一想又补充：

「不，现在就拍也……」

但是希翁的立体影像打断了她。

「很遗憾，时间到了。三小时之内摄影空间就会崩毁大部分。虽然特异点消灭还要再晚一点，但是没空拍那么多画面。」

「那个……不能只重拍结局吗？」

「当然，如果想这样做我是不会阻止你们，但是了不起也就拍完几个镜头喔？把剪辑时发现的各场面之间矛盾处理掉已经是极限，我实在不觉得能弄成符合紫式部期望的故事。」

玛修还想坚持，却被希翁直接骏回。看见玛修遗憾的模样，式部焦急地开口。

「玛修小姐，真的不用在意我。」

「可是……」

「当事者式部都这么说了，妳还是忘掉吧。」

安徒生以严厉的口吻制止玛修。希翁见状，对大家这么说道：

「暂时还是请大家在特异点待命吧。一旦剪辑中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时都可以重拍。」

和玛修两人在走廊上移动时，她突然拉住我的袖子。

「前辈……这样真的好吗？」

「玛修……」

我不知该对她说什么。玛修显然无法接受希翁的指示。

「对于和大家一起创造的这些结局，我没有不满。可是，知道式部小姐原本描绘的结局之后，我实在静不下心来。」

「嗯。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拍个让式部满足的结局呢……」

儘管我是要肯定玛修的心情，玛修脸上的阴霾却没消散。

「一点也没错。虽然没错……心情却很矛盾。如果肯定式部小姐期望的结局，就像在否定和大家一起奋斗的时间……我不希望因为走到错误的结局，就让这段时间变得毫无意义。」

我也不希望让这段时间变成白费力气。可是另一方面来说，产生了许多不符合期望的结局也是事实。

「结局这种东西，本来就只会有一个，所以我也知道这是我的任性。」

玛修这句话令人心痛。早知道心情会这么複杂，或许该在诞生前就把它剪定。毕竟自己是御主，应该还有说这种话的许可权才对。

「但是，就这么等待剪辑结束真的好吗……前辈，能不能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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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读者的挑战

那么……这个故事到此为止的部分，应该算是问题篇吧。

那个侦探讲得很好，所谓的谜题，要先有怀疑才会诞生。因此，直到你们有所怀疑之前，我刻意保持沉默……不过已经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