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

醒来时，我已经身在虚月馆房间的床上。我这才想起来，由于薛灵汉意外闯入导致脑袋完全撑不住，所以我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幸好，在迦勒底和福尔摩斯他们谈话的记忆依旧鲜明。只要我在这里搜集所需的情报，事态或许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下了床，在房间的浴室里沖澡。虽说五官神似，不过别人终究是别人，这具身体是借来的。儘管有些愧疚感，不过我很快就重新缠起脖子上的绷带和换衣服。好不容易打理完毕抵达餐厅时，大家几乎都在吃早餐了。

「三明治真是好吃呢。」

「是啊，相当贴心的早晨。」

茱丽叶与哈丽叶愉快地谈笑。实际上也是，明明只是个三明治却很好吃。不知道是材料好，还是厨师的手艺好……

「再怎么说也是费了番工夫做的，能让各位欣赏是我的荣幸。」

伍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实际上真的很棒。毕竟三明治就用不着刀叉了嘛。」

早餐吃三明治或许是顾虑到手受伤的莫理斯也说不定。

「这红茶也很好喝呢。是茶叶不一样吗？」

「夏娃小姐，那是我沖的。红茶这方面我接受过安小姐的严格训练。」

安不高兴地开口：

「克里斯，閑话少说。」

可能是让别人觉得「以暴力为业的人竟对红茶如此讲究」会让她不好意思吧。我不太明白安在想什么。

「克里斯似乎能当个好丈夫呢，而且让人感觉很乾凈。」

「……夏娃，够了。」

亚当斯卡出言责备一旁天真地评论的夏娃。

「刚刚那句话，感觉是绕圈子损人耶……」

原本心情不错的莫理斯，表情愈来愈难看。这样下去搞不好又会起争执。

「因为女性的几句话就动摇代表你还太嫩。我在你这个年纪，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为所动喔。」

出言安抚莫理斯的则是父亲阿伦。

「因为我当时已经和众多知名美女传出绯闻啦！哈哈哈哈！」

莫理斯啧了一声。

「我原本还想悠哉地玩一阵子，是老爸你提出这桩婚事的吧。」

「唔，是这样吗？」

阿伦刚刚这番话虽然差劲透顶，却不可思议地让人没办法讨厌他。无论身处何种组织，受人喜爱这种才能必然派得上用场。不过嘛，从家人的角度看会不会高兴就难说了……

「莫理斯先生，如果刚才那几句话听起来很怪，就请你原谅啰。」

「嗯，我没在意啦。」

「这样啊。话说回来，克里斯，待会儿要不要来我房间玩？」

「住口，夏娃！」

才训过夏娃没多久她又说出这种话，让亚当斯卡哀号似地出声制止。

「哼，居然让家里的女人乱讲话，还真是丢脸啊。你不这么觉得吗，老爸？」

这回换成莫理斯讽刺维奥莱特家。以这种发展看来，阿伦大概也无法制止。

「……够了，莫理斯。爸爸也很为难吧。」

这回换成多萝西责备莫理斯。虽然是后母，不过母亲就是母亲啊。

「是是，知道了啦。」

「欸欸，那个也可以吃吗？」

劳瑞指着放在空席没人吃，就这么逐渐干掉的三明治。

「这么说来多了一份呢～我也想吃耶～」

凯恩也用两根食指轮流指着三明治。这副德行可不只是没规矩了，虽然要说这样才像他也没错。

「那么，我就和凯恩哥哥一人一半啰。」

「……那是薛灵汉先生的份喔。」

听到伍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薛灵汉还没现身入座吧？

「喂，克里斯。薛灵汉先生怎么了？」

「薛灵汉先生似乎还在休息。我想他大概是累了，所以没有敲门……有什么问题吗？」

「不，以待客来说很完美，不过总觉得不太对劲。」

阿伦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

「但是我们今天早上已经预定要和侦探阁下商量今后的事了呢。」

克里斯微微一笑，鞠了个躬。

「既然如此请交给我处理。我这就去请薛灵汉先生。」

克里斯转身离去，连脚步声都没有。虽说只是玛布尔商会的见习人员，不过他的体术似乎经过一番磨练。

「顺便问他还要不要吃早饭喔！」

「问他、问他！」

劳瑞和凯恩开心地对克里斯的背影嚷嚷。莫理斯则是按住太阳穴看着这一幕。

「我的头开始痛了。这里是幼稚园吗？」

但是哈丽叶和夏娃却对莫理斯的讽刺嗤之以鼻。

「唉呀，一个大孩子在说什～么呀？」

「是啊……但妳不觉得就是因为任性才可爱吗？」

反过来遭到人家品头论足的莫理斯十分激动。

「就说我听得到啦！」

他一副要起身冲去质疑的模样。不过就在这一刻——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处传来男性的惨叫。从声音听来，应该来自馆内的某处吧。不，更重要的是……

「刚刚的声音是……克里斯？」

旁边的茱丽叶不安地问，我点点头。虽然这是第一次听到克里斯惨叫，不过从音色和现况来说，声音的主人只可能是他。

我和茱丽叶认为该立刻赶往现场，同时站起身。

「我们去看看。大家在这里等着。」

「可是……」

亚当斯卡一副想留住茱丽叶的样子，不过在那之前伍先开了口。

「事情不寻常啊。我也和茱丽叶大小姐及利佳一起去，其他人请继续留在这里休息。」

说着，伍偷偷朝这边眨了眨眼。看样子他是在为我们着想。我愈来愈欣赏这个男人了。

总而言之，趁着还没有人反对，我和茱丽叶、伍一同离开餐厅。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克里斯。

「各位？」

克里斯僵在照理说是目的地的薛灵汉房间前，幸好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

「怎么啦，克里斯？居然会发出那种难得听到的声音。」

「刚刚一时乱了方寸，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

克里斯畏畏缩缩地看向薛灵汉房间的门。门没锁，是半开的。

「房内有什么吗？」

「茱丽叶小姐，不可以。」

克里斯的制止慢了一步。茱丽叶轻轻一推半开的门，趴在地上的薛灵汉身影便暴露在我们眼前。

完全出人意料……没想到侦探居然会先遇害！

「这怎么回事……他真的死了？」

茱丽叶大受震撼。可能完全没想过门的另一边会有尸体吧。

「看起来似乎已经太晚了……暂时封锁现场，先向大家报告吧。」

我们回到餐厅后，伍淡淡地告诉大家事情的始末。

「没想到薛灵汉先生居然死了……」

多萝西似乎为昨天才初次见面的男人之死感到心痛。

阿伦与安保持沉默，不过总觉得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薛灵汉虽然身分可疑，侦探本领却货真价实，光是留着，就可能抑止馆内的犯罪行为。不过，这股抑止力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犯人就在这里吗……不，会不会是什么意外呢？」

亚当斯卡一脸担心地询问伍。真要说起来，「能轻易杀害薛灵汉的人躲在此地」这个事实未免太过沉重。亚当斯卡这种希望是出了什么差错的心情，我也是能体会。

「虽然我还没有仔细调查，然而感觉实在不太像意外死亡或自然死亡。」

「儘管问这种事或许没意义，不过在场有没有人自认是最后一个和薛灵汉先生见面的？」

我原本以为没人会回答哈丽叶，意外的是克里斯举手了。

「唉呀，是你？」

「请容许在下发言。虽然严格说来不是最后……昨天晚上，薛灵汉先生拜託我送红茶到他房间。」

「所以呢？还有后续吧？」

抱胸坐着的安对克里斯施压，但是克里斯明显有所犹豫。

「这……」

「情况紧急。就在这里把事实说出来。」

大概是上司都这么讲了也无可奈何吧，克里斯接着说下去。

「薛灵汉先生要了两个茶杯……看样子房间里还有别人。」

「真的假的……」

嘀咕的人是莫理斯，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对克里斯这两句话相当惊讶。

「所以呢，那个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是谁？」

安出言催促，但是克里斯摇摇头。

「这……我不知道。薛灵汉先生要我在房间外头等待，接过茶壶和茶杯后立刻进房……连往里面看的机会都没有。只不过，他的行动让我怀疑，房间里是不是女性……之后我就没深究了。」

「唉呀……克里斯意外地纯情呢。」

夏娃轻笑着这么说。克里斯先是害羞地低下头，不过很快就抬起头继续说明。

「不过，要说有什么线索的话……大概是薛灵汉先生要了一个左撇子用的茶杯吧。薛灵汉先生本人似乎惯用右手，所以我想对方应该是左撇子。」

「哈哈，这还真是杰作。」

莫理斯大笑。

「代表有个女人在这种时候和他密会啊。假设是个『左撇子女性』……该不会是我的后母吧？」

被指名的多萝西脸色大变。

「莫理斯，你在说什么鬼话！玩笑也有分能开和不能开的。还有，我惯用的是右手。都一起生活十年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啊～是是。玩笑啦，玩笑。」

伍环顾众人后这么宣告。

「请恕我问个失礼的问题，在场有哪位是左撇子吗？」

但是和方才哈丽叶那时不同，没有人给予伍肯定的答覆。伍一脸尴尬摇摇头。

「……看样子没有呢。不过嘛，这个时机大概也让人很难承认。」

「密会姑且不论……该不会因为这种变故让同盟一事付诸流水吧……」

亚当斯卡显得相当狼狈。看样子和薛灵汉遇害相比，他更担心同盟取消。

说不定是因为他已经见惯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