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天

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刺眼朝阳弄醒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后，按照惯例又是在虚月馆的自己房间。

我原本想拉好窗帘睡回笼觉，不过很快就想起真正的目的，于是从床上弹起。好不容易换完衣服后，我便离开卧室前往茱丽叶的房间。

茱丽叶，拜託妳千万别出事……

茱丽叶的房间理所当然地锁着。除非发生密室杀人，否则应该能看成茱丽叶平安无事。

不，在亲眼确认之前，绝对不能睡。

想着这些的我不厌其烦地敲门，过了五分钟，茱丽叶总算出现。

「喂。一大清早干什么呀？我本来睡得很舒服耶……」

茱丽叶脸上没化半点妆。而且她看起来还半梦半醒的，应该是真的到刚才都还在睡吧。

「总而言之，快点进来。我不想让克里斯和伍先生他们看见没化妆的样子……话说回来，你好歹也先洗个脸再过来啦。」

茱丽叶嘴里这么说着，将我拉进房里。

接下来我大约花了三十分钟，勉强把从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那里得来的情报和推理告诉茱丽叶。茱丽叶边化妆更衣边听我说话，最后她大概是吸收完毕了，总算开口。

「这样啊，你认为有想要破坏这桩婚事的犯人。但是我觉得不可能。因为两家如果不联手，迟早会因为抗争而同归于尽，或者被外来势力各个击破……来到这里的两家成员应该都明白这点才对。毕竟就连那个莫理斯都肯接受。」

听到茱丽叶再次强调这点后，感觉似乎真是这样。

「至少我认为不会再发生命案。因为没有理由嘛。」

看样子睡个回笼觉或许还比较好。

「啊，不过要放心还有点早。至少得确认克里斯平安无事才行。走吧。」

不知不觉间，茱丽叶已经打扮好能走出房门了。

前往克里斯房间的途中，我们和伍擦身而过。现在才六点半，伍似乎正要去準备早餐。

「喔，两位。这么早要上哪儿去？」

「……有点事要去克里斯的房间。」

看来即使是茱丽叶，也说不出「克里斯或许会被杀」这种话。

「能够让这么优秀的女性温柔地叫醒，那家伙真是幸福啊。」

说完，伍笑了出来。他看见我似乎没有特别感到惊讶。

「既然如此，那刚好。我也想看看他的表情。本来想要他帮忙工作，但是不忍心在睡得正舒服时把他叫起来。毕竟，他很快就会变成我们重要的生意往来对象嘛。」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叫他吧。」

于是，我和茱丽叶、伍，三人一起去叫克里斯。

最糟糕的情况下，克里斯可能才刚丧命，犯人还躲在室内，就这点来说，有伍同行求之不得。

一会儿后我们抵达克里斯房门前。

「记得是这个房间吧？克里斯，早安。你醒了吗？」

茱丽叶边呼唤边敲门，但是没有反应。

「克里斯是不是睡得很熟呀？」

「应该不会才对。而且他接受过训练，一有可疑的声音就会清醒。」

「这样的话为什么……」

茱丽叶说着便转动门把。我们并不指望没上锁，但是门把毫无抵抗地转动了。

「咦，门没有锁？」

门随着铰炼的声响开启。不过就和薛灵汉那时一样，克里斯倒在接近房间中央的位置。

「咦，克里斯……怎么会……骗人的吧？」

遭受冲击的茱丽叶驻足不前，伍瞄了她一眼，进房确认倒地的克里斯状况。

「……不行。已经完全断气。身体也很冰冷，大概在凌晨十二点左右死的吧？但是我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就是极限了。」

伍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悲伤，只是淡淡地这么说完，就去找霍桑了。

「医生，情况如何？」

伍询问刚确认完克里斯尸体的霍桑。

「我大致验完尸了。虽然没看见比较大的外伤，却找到三处小伤口。你们看看右手的手背。」

霍桑说着就亮出克里斯的手背，有几个小到没人讲就会漏看的红点。

「这是针状物造成的刺伤。假如使用乌头之类的毒物，轻轻一刺就能让身体动弹不得。手背上还有另一个红点，大概是在他身体无法动弹时为了保险多刺的吧。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哪种毒物，不过只要刺两回就能致死，代表毒性相当强呢。」

「我只看见两个伤口耶？」

茱丽叶说出疑问。不过大概是克里斯身亡造成的影响还在，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嗯，第三个似乎和死因没有直接关係。你们看看克里斯左手食指的指尖。」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茱丽叶一起观察那根手指。

「有流血……受伤了？这也是犯人做的？」

「不，看来是自己咬破的。而且他还用血在地板上留言。」

确实，就在伸出的左手附近，写着看似文字的东西。刚刚大概是因为克里斯的死亡太过冲击，所以我们只注意到遗体。

「这是……『mor』吗？」

「意义姑且不管，我看起来也是这样。」

「在法语中mort是『死亡』……不，临死前写这种东西也没用吧。」

我无意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伍，发现他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mor……不会吧。」

「伍先生？」

听到伍突然开口，茱丽叶讶异地问。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

但是伍没把话说清楚。

「但是克里斯也算不上外行人。若是处于战斗态势，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被摆平才对。」

「前提是处于战斗态势，对吧。但假如对方友善地伸手相握怎么办？只要把握在手里的针刺进去就能搞定。」

正如霍桑所言，现场没有争执的痕迹。他多半是遭到偷袭而丧命。

「那个，伍先生。问这种问题或许很失礼……」

茱丽叶畏畏缩缩地问。

「什么事？别客气儘管问。」

「能让克里斯鬆懈，又能这么乾净俐落地杀掉克里斯，首先就会想到你……」

不得了的问题。一想到如果猜中会怎么样，就让人怕得不敢问。

但是伍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不是我啦。不然，我让你们看看这招吧。」

话还没说完，伍的身影就从我眼前消失。我不禁环顾周围，发现伍若无其事地靠着背后的墙壁。

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不用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移动就做不到。

「唉呀，原理先不管，如果拿不出这种速度，就没办法顾到每一位来这里的宾客啦。」

「这不就表示什么都做得到吗！」

「是啊，什么都做得到。在客人面前讲这种话可能不太好，不过如果我有那个意思，要一瞬间杀光屋里的人也做得到喔。」

「咿！」

霍桑轻轻惨叫一声往后退。不过当事人伍一副很遗憾的表情。

「啊，拜託别被吓到啦。我早就金盆洗手不杀人了。不过嘛，有句话我得先说清楚。我可没杀克里斯。如果要杀会用别的方法，让他连写这种讯息的时间都没有。」

真要说起来，说希望我们调查的也是伍。

「也对……我相信伍先生。」

伍深深低下头。不过，他抬起头时，眼睛盯着克里斯尸体上的某一处。似乎是低下头时看见了什么。

「……喔？克里斯还留了另一个讯息。你们看这个。」

伍从克里斯身体底下拉出一个银怀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

「好像很旧耶。」

「嗯，那是大姐头给他的。克里斯很宝贝这玩意儿，每天都会打理。」

「不过上头指着十一点二十五分呢。玻璃也破了，是坏掉了吗？」

「从平日爱惜的程度看来，不太可能刚好在这种时候坏掉。真要说起来，这个时计做得相当牢靠，所以多半是克里斯刻意弄坏的吧。」

伍之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皱起眉头，大概是因为考虑到不得不亲手破坏宝贝怀錶的克里斯当时有何感想吧。

「该不会，他是为了传达自己何时与犯人见面才弄坏的？」

「就是这样，小姐，应该不会错。」

「换句话说，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的不久之前，克里斯在这个房间和犯人见面？」

「多半是。何况如果是在别处下手后才搬过来，昨晚我就会注意到。」

看来在调查这桩命案时，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变得很重要。

「不在场证明吗……昨晚有人在玩扑克，或许能把範围缩小不少呢。」

「姑且也和你们说一声，当时我和阿伦先生、亚当斯卡以及安小姐在打牌喔。应该是从晚上十点过后打到凌晨三点吧。中间虽然有稍微休息，但是没人长时间离开过。」

「这场较量真是精采呢。我也看到凌晨十二点，大姐头难得这么热中。」

既然能互相担保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应该可以看成都无法擅自行动。

「若是那个时间，记得……我是在自己的房间，和妹妹待在一起。这是亲人的证言，会不会无法信任？」

「不，我相信。不是因为妳之前相信我，而是因为我不觉得妳在说谎。」

如果相信茱丽叶的证言，那么应该能先把哈丽叶排除在外吧？这么一来，询问哈丽叶大概也会得到同样的答覆。

「对了，这么说来利佳也有这个时段的不在场证明，对吧。你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嘛。」

我不由得抱住自己的双肩。该不会被偷窥了吧？

「你慌什么啊。因为大家是在你房间隔壁打牌啊。日常生活的声响，就算不刻意去听也会传进耳里喔？」

日常生活的声响……翻身倒还好，如果是打呼或磨牙可就丢脸了。呃，不过现在应该安心吧。

「算啦，不在场证明的事就交给担任侦探的利佳。真要说起来，我根本就不擅长思考什么不在场证明的。」

「咦？」

看见茱丽叶这种反应，伍第一次露出难过的表情。

「虽然我刚才说自己什么都做得到，不过那是骗人的。这种解谜我就不行。我明明能做到这么多，却什么事都没办法为克里斯做……拜託你啦，利佳。请你想办法为他报仇雪恨。」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不是只能好好加油了吗？

「……啊，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必须召集大家说明这件事才行。到会客室集合吧。」

「……就是这样，我们到克里斯房间时已经太迟了。」

「怎么会，克里斯他……」

听到茱丽叶的说明，夏娃捂住了脸。儘管她看来是为克里斯的死感到难过，不过目前她算是可能性相对高的嫌疑人。

由于茱丽叶和哈丽叶这对姐妹与打牌组的不在场证明成立，所以有嫌疑的人其实没剩几个。

虽然想在他们製造像样的假不在场证明之前确认……

「话说回来，好像没看见安耶？」

「大姐头将克里斯搬去地下的停尸间了。她说这件事想自己来。」

阿伦深深叹口气。

「这样啊……那么克里斯身亡是真的了。戈尔迪家的新当家明明才刚决定……时机真糟。」

阿伦说着，看向多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