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很快就会结束了哦。
不——或许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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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是一片冷冽的黑暗,身体无法自由活动。
只剩下右手还有触感,还有温度,也有着痛楚。
绝对不能放手——我的脑海中只剩这句话。
「哥……」
应该听不见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黑暗之中抓着我的人往上浮起。对了,我落海了——
「由……衣……」
我拚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呼唤年幼妹妹的名字,黑暗却再次吞噬了她的身影。
「由衣!」
右手使劲不放的我大声呼喊。
「启介……」
然而,从黑暗中出现的脸孔并不是妹妹的脸孔。
「友……月?」
当我脱口说出这个名字时,周围的黑暗便开始蠢动,变得狂乱起来。
「咕!」
紧握对方的手承受了沉重的负荷,右手充斥着痛楚感。
「呀——!」
我虽然打算绝不放手,右手的触感却消失了,友月的身影也随之远去。
「友月——!」
儘管我伸长了手,黑暗漩涡却硬是把我们分开,并吞噬了友月的身影。
「啊、啊啊……」
在突然恢複平静的黑暗之中,我绝望地浑身颤抖,也知道自己沉重的身体正逐渐沉入黑暗深渊。
然而,金色的光芒逼退黑暗,朝我逼近——那是爱莉莎!我朝着那道光芒伸出了手。
「启——介!」
化为人形的光芒呼唤我的名字,然而那道光芒非常微弱,逐渐在黑暗侵蚀之下缩小。
「爱、爱莉莎?」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在碰到我的手的前一刻,爱莉莎便被黑暗完全笼罩住。
「启介」
甚至连轮廓都不见了,爱莉莎就此消失。
儘管我想要再次叫她的名字,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回神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黑暗侵蚀。
我的身体再也动弹不得,融入一片暗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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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胸口充满失落感的情况下恢複意识。
「……没事了,启介,我在这里。」
然而,彷彿要抚平那股疼痛似的轻声细语,在我耳畔轻轻响起。
轻抚头髮的触感让我睁开双眼。
躺在床上的爱莉莎脸部离我非常近……我发现自己坐在床铺旁,似乎是把头靠在棉被上睡着了。
对了……我昨天照顾身体不适的爱莉莎,然后就直接……
昨天跟吉梅拉短暂交手之后,儘管露出痛苦的模样,但爱莉莎还是施展了转移魔术,回到友月的房间,接着却当场昏倒。因为友月要去处理一些事,所以直到天亮才回到宿舍。
「启介,你作恶梦了吧。」
爱莉莎浅笑着说,抚摸我头髮的那只手仍然火烫。
「咦?为什么你知道……」
「我也梦到了,梦到你的梦。」
我虽然经常梦见爱莉莎的梦,但这或许是第一次反过来的情况。
「是吗?抱歉,你明明不舒服,还让你梦见那样的梦——」
「没关係,一个人作恶梦会很痛苦吧。」
看见笑着这么说的爱莉莎,让我觉得恶梦的毒瘤彷彿从胸口消失无蹤。
「……谢谢你,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再说我才比较担心你呢!你的身体还很不舒服吗?」
爱莉莎一脸痛苦似地点了点头。
「嗯嗯……我的身体又热又重,脑袋空蕩蕩的,胸口附近一直抽痛。我到底是怎么了呢?」
「我觉得这和典型的感冒癥状很像……不过你是精神体,应该不会感冒吧?」
「那是当然的,大概是更不一样的原因造成的吧。」
「果然跟没办法解除实体化有关係吗?」
听了我的问题,爱莉莎的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精神力增强就是原因所在。或许是力量太过强大,造成精神体无法负荷……话说回来,那股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涌现的,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啊——这样的话就施展魔术,快点释放那股力量……」
稍微想了想之后,爱莉莎将双臂往天花板展开。
「光辉雷球……」
劈哩啪啦四散火花的光弹在半空中出现,随即啪一声地消失。
「果然——还是一样……」
「咦?」
爱莉莎失望的轻声呢喃让我不太能理解。
「这几天,我不是有很多机会施展魔术吗?当时我就已经有感觉了……无论怎么施展魔术,我都不觉得累,好像得到一股没有极限的力量似的——」
「完全不会累?」
「没错,完全不累,所以如果原因如同你所说的,那就无计可施了。」
若是如此,除了找出根本解决的方法以外,便无从改善这种状态了。
「可恶……那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但毕竟这是我的身体,我得更努力想想才行。你先去上学吧,快迟到了哦!」
我看了看时钟,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可是——」
「我没事。比起这点,我比较担心小由,说不定她又会被袭击,你去待在她身边吧。」
听见爱莉莎认真的口吻,我只朝她点点头,并在换了衣服之后走向玄关。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听见这句话之后,我惊觉今天爱莉莎不会来图书室了。
本来打算忘记的恶梦情景——消失的爱莉莎和友月,又在我的脑海里重新浮现,让我深受震撼。
午休时间,在最适合密谈的屋顶上,我打算把昨天发生的事,以及爱莉莎的状态告诉两名少女。
其中一名当然是友月,至于取代爱莉莎坐在水塔阴影下的人则是阳名。因为昨夜身为《群聚》剌客的《鸢》也遭到杀害,所以我认为或许连阳名都会有生命危险。
「杀人灭口……吗?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会首当其冲,遭到对方攻击。况且,我不懂『消灭还没背叛的伙伴』理由何在;我们低阶成员所知有限,就算有情报流出也会被处理掉,或是没人肯相信。」
偏着头的阳名一脸讶异地说,她似乎不太能接受「杀人灭口」这个理由。
「这么说来,那个叫做吉梅拉的男人好像说他有更优先的委託……」
我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让阳名恍然大悟地击掌。
「啊——那就有可能了哦!例如原本对《群聚》有影响力的委託人,委託对方去杀掉盯上未由的人……任务失败甚至被监禁的《鸢》因此被捨弃也不足为奇。」
委託对方去杀掉盯上友月的人……?
听了这个假设之后,我才发现还可以用另一种角度看。
「等等……如果你刚才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会认为有必要做出这种委託的人——」
「……是想让我成为当家的人,也就是现任当家的派系。」
友月接着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啊……这样就不奇怪了。与《群聚》扯上关係的不是世一夫妇,而是友月家本身,这倒是很有可能……话说回来,这么想才是正常的。」
「嗯,看来《群聚》的根似乎比想像中扎得更深。昨天的事件也是很快就被处理掉了,甚至连警方做的笔录都很敷衍,明明死了三个人……而且,所有的监视摄影机都被没收,没办法进一步确认。」
「那么,难道现在的友月不但没被《群聚》追杀,甚至还受到保护?」
阳名对此却是一脸狐疑。
「谁知道……未由的《家》如果不是很团结的话,说不定委託又会反过来,毕竟我们不知道所谓的优先顺位层级到底有多高。再说如果这次的任务只是消灭未由的敌人,那么任务已经完成了,因为任务只能执行一次;如果对方再被委託狙杀未由,只要同时间没有任何相反的委託,他就会直接执行吧?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不能大意。」
我点了点头。眼前的问题可说是堆积如山,吉梅拉昨天说他做的事只是「杂事」,那么他原本的任务是什么?而且,我更在意的是爱莉莎的异常状况,以及友月的……
「欸,友月,那个所谓的见面……也就是相亲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友月忧郁地叹了口气。
「似乎会依照计画进行。明明发生了那样的兇杀案,他们却好像还是一步步地在準备。带头反对的世一舅舅现在又已经过世,我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是这样啊……」
无论如何,九棚先生曾经说过,只要友月一拒绝相亲,就会遭到家族方面很重的惩罚;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我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至少能让友月避开相亲就好。
突然间,屋顶上响起了「喀铿」一声。
开门的……声音?糟糕,这里本来就禁止进入,如果是老师来了,我们一定免不了一顿责骂。
我畏畏缩缩地从水塔后方探出头——站在楼梯门前方的人是个蓄着鬍鬚,身穿黑色西装,一副绅士打扮的男人。
那个人是谁?看起来似乎不像老师……?
「启介同学,怎么了?」
友月也从一旁探头窥看,但她一见到那男人便发出一声短短的哀号,男人也因为她的声音而发现了我们。
「哎呀呀,原来你在这里啊。职员室里的人告诉我你在教室,但你不在那里,害我找了半天。不过未由从以前就很喜欢屋顶嘛,所以我猜想说不定你会在这里,于是就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舅、舅舅……」
友月颤抖着声音说道。
舅舅?可是这个人在昨天友月家的家族聚会上没有露脸过……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我没遇到的「舅舅」,可是那个人照理说——
「被你称呼为『舅舅』真是令人伤心,你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没错,这个人就是友月那位丧失心智、住院疗养的舅舅,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滩世。
「为……什么?你应该……还在医院……」
「哎呀,我似乎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早上虽然醒了过来,却因为长期的睡眠,连站起来都很辛苦。如果没有他的协助,我根本爬不上楼梯呀。」
如此说道的男人凝视着楼梯出口,只见从该处走出一位熟悉的人物。
「九棚……」
友月怔怔地低声呢喃。
「滩世大人今天早上突然清醒过来;了解现状之后,他无论如何都想和未由小姐见面……」
九棚先生回答的时候,情绪似乎也有些动摇。
「哦哦,对了,未由,你总算可以宣告自己是下一任当家了!身为你的爸爸,我感
到很高兴哦!再加上后天你还要跟未来的夫婿见上一面,如果履行婚约的话,你下任当家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了……那么,因为重要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你必须先去做準备才行,今天和明天不用来学校上课了,赶快回家,我已经向校方申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