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之一,深层森罗──
在绿叶成阴的奇妙森林里,神域支配者深化神迪尔弗雷德只是一味地跪拜在地上。没有敌意吗?话虽如此,把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藏起来的,未必就不是祂。
「把头抬起来吧。」
我这么说之后,迪尔弗雷德就不再跪拜,把脸微微抬起,以一本正经的表情朝我看来。祂并不是要述说什么,就只是用那双<ruby><rb>神眼</rb><rp>(</rp><rt>眼睛</rt><rp>)</rp></ruby>看着我的深渊。
「我们也是有事才会降落在这里。就算禰低头拜託,我们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说说禰的理由吧。」
深化神面不改色地说:
「这个达•库•卡达德的秩序发生了异变。」
祂不着急、不忧虑,以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语调说。米夏的眼神凝重起来。
「火露的流量正在减少。」
一旁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虽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看来事态很严重。
「火露是什么?」
「请跟我来。」
迪尔弗雷德朝自己与我们三人画出「<ruby><rb>转移</rb><rp>(</rp><rt>gatomu</rt><rp>)</rp></ruby>」的魔法阵。
「──倘若你有委身于我的觉悟。」
深层森罗是迪尔弗雷德的神域,我方无法好好施展「转移」。即使被传送到危险的场所,应该也没办法转移回来。莎夏以彷彿要诉说什么的眼神朝我看来。
「带我们去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语带叹息地抱怨。
转瞬间,迪尔弗雷德将指尖朝向我们,发动了「转移」的魔法。
眼前染成纯白一片,耳边响起微微水声。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庞大到一望无际的瀑布。从天空倾注而下的绀碧之水,落向如山般高耸的圆形悬崖,然后朝着全方位流下。水淡淡发光,散发着光粒子。儘管是如此庞大的瀑布,水声却如同小溪般静谧。
「命之灯火、生命之水、气息之风与命脉之叶。火露是会改变形态,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进行循环的存在。」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注视着流落之水说:
「在深层森罗这里倾注而下的,是从诞生神温泽尔的神域流入的火露。火露之水会在这座森林的河川里流动,遍及地下水脉。」
迪尔弗雷德转身看向生长在瀑布旁的苍白树林。
「火露之水会成为树林的养分,最后改变形态为火露之叶。」
迪尔弗雷德的神眼染成深邃之蓝──深蓝色。紧接着,地面就变得透明,地底显露出来。绀碧之水流入大地之中,传到树根上,再从树榦传到树枝、从树枝传到树叶遍布开来。
忽然吹起一阵风,青翠树叶猛烈地在天空飞舞。当中的一片树叶,落到了迪尔弗雷德的手上。
「那些水被认为等同于这些树叶。」
「唔嗯,还挺有意思的。」
只要窥看深渊,就知道不论是流落的瀑布之水,还是随风飘扬的青翠树叶,本质确实都是一样的。
「在这座森林飞舞的那些绿叶,将来也会改变姿态吗?」
「然也。火露之叶会在枯焉沙漠加热,化为火星;火露之火会化为烟气,在树冠天球转变为风。而这道风会在大树母海冷却,转变成云;倾注而下的雨,则会变成火露之水。」
然后再度在这座深层森罗里化为瀑布倾注而下吗……
「火露就像这样,在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里循环。」
在大树母海会变成水,深层森罗会变成叶,枯焉沙漠会变成火,树冠天球会变成风。火露总在这四个神域里巡迴吧。
「我们树理四神是秩序的根本,是掌管生命根源基本原则的神。」
迪尔弗雷德转身向我说:
「这个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是将这个基本原则具体化的神域。」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所谓的火露,就是地上的根源。火露会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循环──也就是说,正因为有树理四神的秩序,根源才会进行轮迴吧。」
「然也。」
接着,莎夏把手放在头上,以凝重的表情陷入沉思。
「……等等,假如是这样,火露的流量减少,不论怎么想都很危险不是吗……?」
「然也。倘若不儘快让火露的流量恢複,那个秩序就会渐渐影响整个世界。」
「目前的状况如何?」
经我问道,迪尔弗雷德立刻回答:
「还处于『<ruby><rb>转生</rb><rp>(</rp><rt>shirika</rt><rp>)</rp></ruby>』的魔法停滞下来的阶段。」
即使如此,也无法太过乐观呢。两千年前转生的魔族应该很多,还无法转生的根源,很可能会变成在虚空中游荡的情况。况且要是火露的流量就这样没有恢複,就算有人因此丧命应该也不足为奇。
「因为火露的流量减少,所以要我离开是怎么一回事?」
「树理四神的秩序,至今不曾被扰乱过。是故,依我愚见,这是有会扰乱秩序的异物,闯进这个众神的苍穹之中的缘故。」
也就是我吗?的确,在这个神界之中,大概没有比祂们称为不适任者之人还要像是异物的存在吧。
「不好意思,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对这个达•库•卡达德恶作剧过。就算我离开了,也无法保证秩序会恢複喔?」
深化神一语不发地朝我投来视线,脸上浮现出毅然的表情。那表情就像在说,即使无法保证,祂也有根据一样。
「火露的流量是从何时开始减少的?」
「推测是从你踏入芽宫神都的时候开始。」
也就是说,祂一直都在关注吗?也对,毕竟这里宛如祂们的庭院。假如有人侵入,祂们会警戒,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吧。所以才会在我降落到这里的同时,像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正因为你接近了众神的苍穹,所以秩序被扰乱了。拥有毁灭根源的不适任者,光是存在就会影响神的秩序,这点是可以推测的。因为在经过与另一个不适任者──格雷哈姆的战斗之后,你让那份力量更为增强了。」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这样吧。我变得无法抑制住力量了。」
「否也。依我愚见,你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抑制住力量。再说,那也不是能够抑制的那类力量,我想这么说才比较适当。」
「哦?」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朝米夏看去。
「创造神米里狄亚,禰在过去曾对我等树理四神说过:即使破坏与创造的秩序相等,破坏也不知为何会稍微多出一些。」
「……我现在没有这份记忆。」
「既然如此,那我就传授于禰吧。当时,我是这样回答的。秩序总是正确的。看似毁坏之物,原本就是坏的。就只是调整为正确的量,无法确认到减少。」
听起来很像是神族会有的回答呢。由于认为秩序是比任何事物都还要正确的指标,因此断定除此之外的事物都错了。
「然而我错了。倘若是现在,就能明白那个答案──秩序被扰乱了。经由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以极度轻微到我等树理四神也无法看穿的程度,让世界倾向破坏了。」
「不是阿诺斯。」
「然也。」
米夏明确地否定,深化神却同意了她的意见。这情况让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并且否也。魔王阿诺斯从世上夺走了破坏的秩序,我非常清楚那个王厌恶破坏。然而与此同时,他也是不适任者。」
「……这是什么意思?」
米夏问。迪尔弗雷德彷彿深深潜入思考中,以窥视深渊般的神眼注视着虚空开口说:
「世上有各种秩序。生命会诞生、逐渐深化、迎来终焉,然后转变。这是经由树理四神的秩序所成立的轮迴。那么,创造神。我问禰。与破坏的秩序相反的是什么?」
米夏停顿了一会儿后说:
「创造的秩序。」
「然也。过去我也曾经这么想过,然而我注意到这恐怕是错的。与破坏的秩序相反的,并不是创造的秩序。这是因为,破坏与创造是表里一体,米里狄亚与阿贝鲁猊攸是互为表里的姐妹神这点,也明示了这件事。」
深化神以一本正经的语调说。祂就像在更加深邃地窥看自己的思考一样,握起双手并阖上那双<ruby><rb>神眼</rb><rp>(</rp><rt>眼睛</rt><rp>)</rp></ruby>。
「我们神乃秩序。是故只能以秩序判断事物,所以才没有注意到。然而,我愚思了。愚思、深思并沉思,然后忽然想到。」
迪尔弗雷德以兜圈子的说法继续说明:
「假设创造的秩序数量为一。假如不毁灭神,要怎么样才能从世界上消除这个创造?让破坏的秩序加一吗?否也,这样就只是一样东西被创造,一样东西被破坏罢了。只不过是创造发生,然后产生了破坏。」
迪尔弗雷德将交握的双手举到嘴边,用左手的手指轻轻敲着右手的手背。
「那么到底要怎么做才行?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请问你的见解是?」
「哎,不介意纸上谈兵的话,答案很简单喔?」
「我愿洗耳恭听。」
「只要不是与创造相反,而是与秩序相反的东西存在就好。也就是说,假如要消除创造的秩序,就要使用创造的混沌──要是有这种东西的话呢。」
「然也。」
迪尔弗雷德朝我指来。
「将没有秩序之物称为混沌,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并不是没有秩序,而是存在混沌。假如秩序为正,那即是负的天理。这正是你所持有的毁灭根源的真面目。」
深化神静静地睁开祂的<ruby><rb>神眼</rb><rp>(</rp><rt>眼睛</rt><rp>)</rp></ruby>。
「魔王阿诺斯,此乃深化神迪尔弗雷德即使沉浸于深渊之中,仍旧持续窥看底部所得到的智慧。你正是毁灭这个世界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