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涌来,覆盖住聚落。袅袅摇晃的热霾──海市蜃楼形成的沙漠村落被白色沙尘吞没,接着燃烧起来。
处处窜起纯白火焰,淡淡火星在眼前纷飞。那是命之灯火,在达•库•卡达德里循环的火露之火。我从容不迫地走向将一切吞没下去的白色沙暴。
在这瞬间,眼前闪起一道光。我伸手用力抓住一旁的空间。
「禰打算去哪里啊,终焉神安纳海姆?」
比涌来的沙尘还快、打算一口气通过这里的,是穿戴白色披风与缠头巾的神。右手被抓住的安纳海姆,朝我投来凌厉的眼神。
「禰难道以为,有办法从我的眼前轻易通过吗?」
「可恶的不适任者。」
安纳海姆在被抓住的右手上猛然使力。肌肉鼓涨,魔力粒子汹涌激蕩。余波则使得沙尘飞扬起来。
「哦?想跟我比力气啊?」
相对于想将粗壮手臂往上挥的安纳海姆,我在右手上注入魔力,使劲地往其压下。黑与白的魔力互相拉锯,脚下的沙子全被震飞出去。
「禰打算利用住在这个聚落里的人类小孩做什么?」
在我这么询问后,安纳海姆就蹙起眉头。
「人类小孩?你在开什么玩笑。枯焉沙漠里没有生命,一切可都是终焉灯火所展现出来的海市蜃楼喔。」
「唔嗯,所以不是禰利用循环的火露,创造出小孩来的吗?」
安纳海姆加强魔力,缓缓抬起我用来压制住祂的手臂。
「偷走火露的人是你,居然还想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推卸到我安纳海姆头上,不知羞耻的家伙!」
在祂放声大喊的同时,安纳海姆使劲地把我的手臂推了回来。
「这难道是你第一次比输力量吗,不适任者!」
安纳海姆自全身发出彷彿沙暴般的魔力,狠狠地将我的手臂往上推开。儘管祂想顺势甩开我的手臂,整只手却在那里突然停住。
「抱歉,方才在思考一些事情。我在想禰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就只是个笨蛋。」
「呣……!」
我在右手上注入魔力,狠狠地往下压回去。安纳海姆粗壮的手臂被渐渐压下,再度回到原本的高度上。
「没想到会因为分心而比输力量呢。禰的臂力还真是相当惊人啊,终焉神。」
「唔呣呣呣呣……!」
在我集中魔力与意识,狠狠地压下去之后,终焉神当场跪下。
「哦?真亏禰能撑住。这要是寻常的神,早就被我压烂了。」
「笑话。居然在枯焉沙漠挑战我安纳海姆,真是个愚钝的男人。」
呼应安纳海姆的气势,白色沙暴变得更加强劲。终焉神狠狠咬牙,使劲地蹬向沙漠的地面。枯焉沙漠就像要帮助祂一样,捲起的沙尘缠住我的手臂;白沙则给予后援,推动着祂的手脚。在竭尽臂力与魔力、将神域的加护转变为力量后,祂像是要将我甩开一般,把粗壮的手臂往上挥。
「就反过来让我击溃你吧!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
我使劲全力把手往下挥,将祂「啪」的一声压在地上。安纳海姆就像被压扁似的埋进沙地,一如字面意思地吃了满口沙。
「我有事想问禰。」
我用脚踩住祂被埋在沙里的脑袋。只不过,脚下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这是因为终焉神的身体化为白沙,崩塌散开了。彷彿和枯焉沙漠混合在一起,不见祂的身影,可是祂的魔力瀰漫在这附近一带。
「唔嗯,无妨,禰就这样听吧。枯焉沙漠里有人类的小孩是事实,他们称呼自己为波罗。在这片理应无法存在生命的沙漠,终焉神安纳海姆的神域里,他们避开禰的<ruby><rb>神眼</rb><rp>(</rp><rt>目光</rt><rp>)</rp></ruby>在此生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笑话。」
不知从何处响起安纳海姆的声音。
「对我安纳海姆来说,疑心是无意义的。思考与推测,都不过是无知之人的行为。铭记在此身上的是终焉之知。我与卖弄小聪明的迪尔弗雷德不同,甚至没有窥看深渊的必要。只要一个生命终结,其所拥有的一切知识就会落到我的手中。」
「原来如此,我十分清楚了。」
沙暴捲起激烈漩涡,渐渐夺走我的视野。
「理解终结吧,不适任者!」
突然间,一道人影从白色沙尘里冲出。祂拔出佩带的弯刀──枯焉刀谷杰拉米,正朝我刺出。
「禰就只是个笨蛋。」
我施展「<ruby><rb>根源母胎</rb><rp>(</rp><rt>艾莲欧诺露</rt><rp>)</rp></ruby>」的魔法,在眼前创造出模拟根源。淡淡光芒会化为盾牌,挡下只会斩断根源的枯焉刀吧。在这一瞬间,我以「<ruby><rb>根源死杀</rb><rp>(</rp><rt>bebuzudo</rt><rp>)</rp></ruby>」的指尖刺向祂的根源。
「不论你怎么苦苦挣扎,生者都敌不过终焉神。你们等同沙漠的沙尘,会被谷杰拉米的火焰燃烧殆尽。」
儘管我以「灭紫魔眼」瞪着祂的秩序,也无法造成任何抵抗。围起好几层的模拟根源之盾就在接触到谷杰拉米的瞬间燃烧,化为白色沙粒。笔直刺出的刀刃,穿透我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同时通过我的皮肤。在刀刃达到根源之前,我以「根源死杀」的手压制祂的右手。
「这和艾莲欧诺露她们交战时有些不同呢?」
枯焉刀上缠绕着火星。那是火露之火。它将那个终焉的秩序视为友方,将刀刃染成了红白色。
「不会终结之物并不存在。你们在我安纳海姆面前,就等同一粒沙的渺小生命。在谷杰拉米的炎刃之前,只会一味地燃烧殆尽。」
那把火焰的刀身,辉煌闪耀着红白光芒。不愧是夸了这么大的海口,魔力非比寻常。
「唔嗯,也就是只会不由分说地烧断根源的刀刃吗?」
在能穿透一切的刀刃上,还追加了针对根源的锋利度。那应该会是远远超过「根源死杀」,杀害根源的刀刃吧。
「不过,只要不被砍中,就跟寻常的棍棒没有差别。」
黑色的魔力粒子自我的全身上下喷出。我在手上猛力使劲后,祂的右手就被推回,本来通过皮肤的谷杰拉米刀身被一点一点地拔出。当我更加使劲后,安纳海姆的右手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紧接着,祂的手腕就被我捏烂。不对,祂再度化为白色沙尘,混入沙暴之中了。
「没于终焉吧,不适任者。枯焉沙地狱。」
我的脚立刻就陷进沙漠里。地面崩塌,身体坠落。白色沙粒眼看着崩落下来,周围形成又深又广的坑洞。而且这个流沙地狱还在转眼间不断扩大範围,
就彷彿沙子的瀑布潭。沙子已经淹到膝盖,没办法把脚拔出。就算想用「飞行」飞离,脚踝也像被某人抓住一般拉扯,妨碍我向上飞升。
「枯焉沙漠的流沙地狱是通往终焉的道路。一旦遭到吞没,就会止不住地下沉,七分钟后枯竭殆尽。将会残存下来的,是生者本来的面貌──一粒沙子。」
终焉神安纳海姆出现在我的背后。我的魔力确实从脚上不断外泄,大概是被这些沙吸走的吧。
「哦?禰打算逃离我七分钟吗?」
「别胡扯了。你就看好即将迎来的结局吧。」
我的正面能看到埋在沙里的骸骨。那个骸骨被白色火焰吞没,转瞬间崩塌下来。
「那就是末路。当骸骨燃烧殆尽时,即是你的终焉。早已连转身都无法的你,无从后退,只能朝着那个骸骨、那个末路,一味地被往前拖去。」
安纳海姆缓缓举起枯焉刀。
「如今的你,无从避开我安纳海姆的枯焉刀。」
祂手中的火焰刀,红白地闪耀着。
「不过是身体的方向,真亏禰能说这种大话,让我无论如何都想转向背后了。」
我将手掌伸向脚边,画出十门魔法阵,从中胡乱射出「<ruby><rb>狱炎歼灭炮</rb><rp>(</rp><rt>jio gureizu</rt><rp>)</rp></ruby>」。每次击中都使得白沙飞扬,不断挖掘着流沙地狱。
「我不会给你时间轰开流沙。不论怎么苦苦挣扎,在我安纳海姆面前,你都是等同沙漠一粒沙的渺小生命。你绝对逃不出神的脚边,只会在谷杰拉米的炎刃之前燃烧殆尽。」
这句话化为力量一般,谷杰拉米辉煌闪耀。终焉神以目不暇给的速度蹬地冲出,谷杰拉米的炎刃有如沙暴般刮来,逼近我的背后。
「来吧,终焉之时到了,不适任者。沉入永恆吧。」
祂伸出手臂,生命导向终焉的谷杰拉米闪耀着红白光芒。双脚仍埋在沙里的我扭身避开这一刀,伸手抓向祂的手臂。而安纳海姆就像看穿我会来这一招,旋转一圈,以弯刀砍向我的背部。
「在这里。」
我以伸向背后的手拍掉终焉神的手。虽然有打中的手感,枯焉刀却没被拍掉。祂朝我的死角移动而去。安纳海姆来到就算扭身也难以避开、把手伸向背后也抓不到的位置上,以高速刺出突刺。
「呣啊!」
红白之刀燃烧起来,笔直刺向我的根源。即使勉强避开这一刀,也会在第二刀、第三刀时失去平衡,沦为枯焉刀的饵食吧。既然如此──
「……呣唔……!」
我将背后仰到极限,以拱桥姿势避开这一刀,用右手抓住祂的手。既然会变成沙,那就直接抢走枯焉刀。
「『根源死杀』。」
安纳海姆在要被刺中之前,避开染成漆黑的指尖。缠头巾轻轻飘落,祂的额角微微滴下鲜血。祂没有退缩,以双手握住枯焉刀,注入全身力道。
「『<ruby><rb>根源威灭强体</rb><rp>(</rp><rt>gabudea</rt><rp>)</rp></ruby>』。」
正当我以为安纳海姆的根源在瞬间濒临毁灭,祂的力量就在眨眼间膨胀开来。原因是祂消耗生命,转变成力量了。枯焉刀的刀尖碰触到我的额头。
我以后仰的姿势用一只手在抵抗,而且还正被流沙地狱吸收着魔力,因此无法将安纳海姆以充分的姿势注入全身力道的弯刀推回去。
「结束了……!」
在安纳海姆竭尽臂力的瞬间,我更加地往后仰,用手撑住地面避开这一刀。
枯焉刀谷杰拉米掠过鼻尖,刺在地面上。
「这样你就动不了了。」
谷杰拉米被从地面拔起,挥向我紧贴在旁的脸。就算挺起身体避开,也会直接刺穿我毫无防备的背后吧。炎刃闪耀,化为闪光──这彷彿连沙暴都能斩断的凌厉一刀,挥空了。安纳海姆瞪大眼睛,因为在眼前的我消失无蹤。
「咯哈哈,还真是遗憾呢。我转身了喔。」
我的声音使祂抬头往上看。我飞在空中、转身过来的模样,想必映入了祂的眼中吧。抢在祂做出反应之前,我一把抓住安纳海姆的后头部。
「禰也埋进沙里吧。」
我将安纳海姆狠狠压倒的同时,以「<ruby><rb>狱炎锁缚魔法阵</rb><rp>(</rp><rt>zora e deifuto</rt><rp>)</rp></ruby>」捆绑祂的神体。祂趴着倒下,我则降落在地面上。看到我盘腿坐着,安纳海姆瞪圆了<ruby><rb>神眼</rb><rp>(</rp><rt>眼睛</rt><rp>)</rp></ruby>。
「……你……何时把脚……」
「禰以为我发射『狱炎歼灭炮』,是为了要轰掉禰的沙吗?」
我为了能随时切断双脚,事先以漆黑太阳烧掉被沙吞没的脚踝。
「好啦,禰虽然是不灭的,但究竟是何种程度的不灭,就来确认一下吧。」
我将魔力注入抓住祂后头部的指尖,画起魔法阵。
「『<ruby><rb>斩首刎灭极刑执行</rb><rp>(</rp><rt>giginubuenuenuzu</rt><rp>)</rp></ruby>』。」
漆黑的断头台袅袅出现。就算祂想变成沙逃走,我也在狱炎锁上叠起「<ruby><rb>四界墙壁</rb><rp>(</rp><rt>beno iebun</rt><rp>)</rp></ruby>」,再加上「灭紫魔眼」阻止祂这么做。
「……呣唔……!」
「被渺小的一粒沙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如何啊?」
祂一面吃得满口沙,一面猛然朝我瞪来。
「笑话。不论怎么苦苦挣扎,你都无法从我安纳海姆的脚边逃走──」
我将指尖纵向划下。
「执行。」
断头台的刀刃猛然落下,砍掉了安纳海姆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