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响起了「喀答」的声响。
回头一看便发现大圣门缓缓开启了。
本来茫然自失的圣骑士们纷纷闭上眼,将双手叠起献上祈祷。
「请进,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愿你能得到救济。」
以奇妙的迴响传入耳中,大圣门后方响起教皇戈卢罗亚那的声音。
我缓缓踏出步伐,偕同亚露卡娜一起朝大圣门内──圣歌祭殿走去。
室内排列着许许多多状似音叉的柱子。那些全是魔法具,每一根都带有不下于神话时代逸品的魔力。
再次响起「喀答」声响,大圣门被关上。
每当踏出步伐,脚步声就会大声回蕩。
在房间深处,围绕着好几层音叉柱的中心有名穿着蓝色法衣的龙人,他应该就是教皇吧。头髮不长也不短,有着难以分辨是男是女的中性容貌,五官端正。如果是男性就是美青年,如果是女性就是绝世美女了吧。
那名龙人跪在地上,就像覆盖似的将左手叠在右手的选定盟珠上献上祈祷。
教皇平静地开口说:
「初次见面,阿诺斯,还有选定神亚露卡娜。我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戈卢罗亚那。」
声音在圣歌祭殿大声迴响。
就连在打招呼时,教皇都没有解除祈祷的姿势。
我就这样走到戈卢罗亚那面前──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像这样伸出手。不过教皇没有回应握手,依旧让双手重叠着。
「还请你谅解。我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为了这个国家,不论何时都不能停止祈祷。」
「是我做了失礼的问候。」
我配合戈卢罗亚那的视线跪下,同样将双手交叠。
亚露卡娜在我背后站着。
「你方才说想知道关于选定审判的事,还有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的所在位置吧?」
「没错,主要想知道后者。」
随后,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教皇回答:
「掌管纪录与记忆的痕迹神就在我国吉欧路达卢沉睡。祂是要为地底带来救济的伟大秩序,直到那一刻来临前想必都不会醒来。」
「唔嗯,不过据说偶尔起来动动身子会睡得比较舒服,这样救济也会比较顺利吧?」
戈卢罗亚那面不改色地说:
「假如将沉睡之神唤醒,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灾害。」
「就只是能回顾过去的神的秩序根本不足为惧。即使多少有点起床气,也只要安抚一下就好。」
「利巴尔修涅多能重现世界的痕迹。那尊神想必能够引发对这个世界造成最大伤害的灾害吧。」
「总之只要以在那之上的灾害打倒祂就好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教皇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你第一次前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时,我也在圣座之间。」
吉欧路达卢的圣骑士卡杰鲁也在那里呢。就算跟亚希铁关係密切的选定者当时在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也知道通过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审判的你有着与神对等以上的力量。」
戈卢罗亚那加强语气。
「儘管事实如此,这难道就足以构成你唤醒痕迹神的正当理由吗?既然你说利巴尔修涅多不足为惧,那么就没必要拜託那尊神了吧?既然要拜託那尊神,就应当拿出相应的礼仪不是吗?」
「你说得非常合理。也就是说,只要能让沉睡中的利巴尔修涅多同意,就算唤醒祂也不会有意见吧?」
戈卢罗亚那的脸色不变,但是传来了目瞪口呆的气息。
「你打算怎么让沉睡的神同意?」
「这我之后会去想。我保证不会强行吵醒祂,这样就没问题了。」
我扬起微笑,注视着教皇端正的脸孔。
「所以,痕迹神在哪里?」
教皇微微改变姿势把脸转向我。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应该就知道祂位在何处吧?」
「我知道。但是痕迹神的所在地记载在只会由教皇传承的教典上,无法告诉不信奉吉欧路达卢教义之人。」
在如此断言后,戈卢罗亚那接着这样说:
「只不过,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假如用你的神交换,我就告诉你吧。」
身后亚露卡娜的魔力微微动摇。
「要用只会告诉教皇的教典内容交换无名之神吗?」
「如果痕迹神是为地底带来救济之神,亚露卡娜就是地底新生所必要的神。因为祂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创造神米里狄亚的转生。」
我的眼神忍不住凝重起来。
意思是我建造墙壁后,创造神米里狄亚捨弃神名转生,然后作为亚露卡娜活到现在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在梦中看到的我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儘管还不清楚,但要是戈卢罗亚那在说谎的话,那他就是有着要骗我亚露卡娜是米里狄亚的理由吧。
「这你是从何得知的?」
「此乃『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教导。」
是听神说的吧,但他似乎不打算把话说清楚。
「你打算怎么做?」
「抱歉,我跟亚露卡娜约定好了,我不能违背约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戈卢罗亚那以宛如歌唱般的优美声调说:
「只不过亚露卡娜本是吉欧路达卢的神,要是继续任由你强佔的话,『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就不会给予我们救济了。」
「龙子啊,你错了。我并不是遭到强佔,而是以自身的意志跟随他。他正是适合与我一同在这场选定审判中战斗之人。」
亚露卡娜说。
「让他成为代行者是神的意思吗?」
「你错了。我是为了要与他一起结束这场选定审判而战。只是为了维持秩序的这场神的仪式是错的。我们一直在持续着错误,必须要改正才行。」
戈卢罗亚那露出凝重的表情,然后静静地摇头。
「选定神亚露卡娜啊,明知失礼,但请让信徒说一句吧。禰是因为捨弃了名字,所以遗忘了作为神的职责吧。还请禰三思,不该在禰取回名字与记忆之前做出这种决定。」
「反抗秩序为何是罪?不去改变不好的秩序,还算什么神?」
戈卢罗亚那立刻回覆:
「反抗秩序即沦为不顺从之神。禰将会落入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手中吧。」
亚露卡娜平静地说:
「这样会让谁受伤吗?」
「我会受伤,吉欧路达卢的所有信徒都会悲伤度日吧。」
听到他这么回答,亚露卡娜露出心痛的表情。不过,祂并没有反驳。
「教皇戈卢罗亚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小事就忍耐一下吧。既然没有实质伤害,就别一一干预神要做的事情。」
教皇微微朝我看来。
「你相信神吧?」
「是的,所以我才会像这样祈祷、许愿。你以为会有信徒不对神的堕落感到悲伤吗?」
「无聊,只会哭着求神的信仰真让人听得傻眼。不要光是祈祷,偶尔也设身处地为接受祈祷的神想一想。」
我像这样一口否决戈卢罗亚那的话语。
「我很清楚不信神的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请你也千万别忘了,我们至今以来都在为了你所说的无聊事奉献心灵、赌上性命。」
教皇以高洁的语气说。
「你方才要亚露卡娜等取回名字与记忆之后再做决定吧?这样正好。如此不就有唤醒痕迹神的理由了?」
在我这样问之后,戈卢罗亚那就像寻思似的安静下来。
「也是呢。我明白了。只要你将亚露卡娜归还吉欧路达卢,我就以痕迹神的秩序让祂的名字与记忆恢複原状吧。」
「真是听不懂人话,我方才应该拒绝过了。」
「不适任者,这是我的让步喔。」
戈卢罗亚那这样温柔地宣告。
「你要把亚露卡娜从我身边夺走?」
「我要因为你的事情违反戒律、触犯教典来唤醒痕迹神,这本来是连提都不该提出来的事。只要你将亚露卡娜归还应有的地方,我不只会原谅你的罪过,还会实现你的愿望。这倘若不是让步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戈卢罗亚那铿锵有力地说。
「你这话要是认真的,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疯了。就算是交涉,条件也必须再开得好一点吧?如果想回去,亚露卡娜自己就会回去了吧?为了自己方便任意操弄神明就是吉欧路达卢的教义吗?」
「我应该说过这是让步了。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当然会顺从神的意思,不会加以干涉,但是你与亚露卡娜不是说了要结束选定审判吗?」
「原来如此。你是在不服这件事啊。」
戈卢罗亚那睁开眼睛,但两手依旧像是在祈祷般地交叠,直直地瞪着我。
「选定审判在吉欧路达卢是最为神圣的仪式。让龙人成为神持续守护信徒,是地底代代相传下来,为了伟大救济的审判。」
「救济说起来是很好听,但是好像也有人因此而受苦喔?即使结束掉,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人生在世没有不受苦的。要是没有选定审判,就只会让更多人受苦吧。」
「能告诉我理由吗?就算没有选定审判,这里也还有神,应该不会对龙人们的生活造成障碍才对。」
静静吐了口气,戈卢罗亚那沉着地说:
「因为教典是这么传承的。」
「具体来说是什么?」
「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就只是因为他无法说出教典的内容吗?还是说就连教典也没有记载根据呢?
「如果想让我接受,就得说出相应的理由。」
随后教皇就朝我瞪来,能从他的视线中感受到愤怒。
「那我就用你的方式说吧,无法理解神的话语的不适任者。」
戈卢罗亚那以强硬的口气说:
「请你千万记好了。在和平的地上悠哉过活的魔族能否不要到地底摆出一副旁若无人的嘴脸吗?我们有着我们的教义。」
「只要知道能获得不相称的力量,就会使人疯狂。贵国的亚希铁与卡杰鲁可都是兴高采烈地跑来杀我喔?还为此袭击了亚杰希翁、袭击了迪鲁海德。光是向神祈祷就连自己的部下都不去管束,那侵略我国的责任你打算怎么做?该不会想说自己不知情就当作没事了吧?」
不知道是哑口无言,还是不想跟我争论这件事,教皇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只是地底的事,你们要怎样我都不管。但我可不打算对会伤害到迪鲁海德的行为置之不理。」
「亚希铁侵略地上一事,我也感到十分遗憾。那是教义所不需要的行为,作为治理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我要深深地向你谢罪。」
戈卢罗亚那以祈祷的姿势向我低头赔罪。
「那你就当场向神发誓绝不再犯。吉欧路达卢说不定也很气恼他这么做,但我也同样气恼。只要你做出让步,我也不会急于对选定审判的事做出结论。」
静静地吐出一口气,戈卢罗亚那注视着我。
「不适任者啊,谢罪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当然,我们也不想积极地把事情闹大,我发誓会尽最大的努力尽量不去违反贵国的法律。但还请你务必要理解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没有事情能比神的教义来得重要。」
我「咯哈哈」地笑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意思吧?虽然会多少在意一下,但迪鲁海德的法律相对于吉欧路达卢的教义来说,是连比都不需要比的小事。」
「我并未这么说。」
「那你能发誓不会为了选定审判而危害迪鲁海德吗?」
「伟大的神意并非我所能预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