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消融──创星艾里亚鲁显示出来的过去,从视野之中渐渐消失。
十七次,是我与两千年前的赛里斯见面的次数。以要叫他父亲来说,未免太少了。
那个男人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身为父亲的事实,对他来说,就连儿子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道具吗?既然如此,那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找我?我说了要毁灭他,说了要毁灭亡灵。听到我这么说,赛里斯看起来就像理解了什么事情。而当时的我,也觉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
是我在与他见面的十七次之中,逼近到他内心的深渊吗?在我们的对话背后,说不定隐藏着其他意思。两千年前不是安全的时代。即使是德鲁佐盖多的王座之间,也不知道何时有人会潜伏在那里偷听。不论怎么锻炼魔眼,也总是会有大意的时候。
就像我这么做过的一样,有各种<ruby>魔眼<rt>眼睛</rt></ruby>与耳朵在探查敌人的内情。因此要将想说,但是无法随便说出口的事情隐藏在对话之中,我想那也是类似的对话。
可是搞不懂。我当时到底注意到赛里斯的什么事情?
「好啦。」
朝周围望去后,这里是排列着火柱的波米拉斯体内──「魔火阳炎地狱」之中。
三十个左右宛如热霾一般现身的波米拉斯,已经在我看着过去的时候随手烧毁,几乎全部化为漆黑灰烬。剩下来的只有一个。
只剩下我现在用「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右手贯穿的波米拉斯。
「创造得极为精巧的幻体。波米拉斯,虽然你说是热霾,但是也难怪会这么精巧了。因为这才不是什么隐蔽魔法,出现的全都是你的分体,全都複製了根源呢。」
我用力压下闪耀着黑炎的手,一面燃烧火焰分体,一面捏烂他的根源。
「……呃……啊……!」
火焰脸庞痛苦地扭曲,波米拉斯奄奄一息地说:
「……怎、么、会……你打从最初就知道了吗……?是向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打听了余的秘密吗……?」
「早就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波米拉斯?我应该说过,假如要对付你,只要边看边打就够了。」
波米拉斯的炎体破烂不堪地崩溃,化为漆黑灰烬。火柱突然接连消失,空间扭曲变形。景色回到原本的竖洞,能看到波米拉斯化为火星往上方逃去的身影。他被我事先设置好的「四界墙壁」挡下,没办法继续前进。
「……呣嘎啊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居然一边做其他事,一边对付余……对付本魔导王波米拉斯……」
火星聚集在一处形成炎体。早在他画出魔法阵之前,我就飞天逼近,用「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脸。
「能将根源複製上去的分体只有一个。只要本体觉醒,分体就无法动弹。也就是只要让敌人这样认定,在将对方吞入『魔火阳炎地狱』时,就能一面隐藏複数分体的存在,一面进行佔有优势的战斗吧。」
分体是他的护身符,也是生命线。慎重的波米拉斯居然会将分体毫不吝啬地大量投入,不是能轻易判读到的事情。毕竟他没有能无限创造出分体的魔力呢。
假如全部都被消灭,就没有东西能守护他的本体。反过来利用这点,要一口气决定胜负的豪赌就是「魔火阳炎地狱」了吧。
「……呜唔……嘎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我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燃烧波米拉斯的本体,将他渐渐化为灰烬。他扭曲着火焰脸庞,愤恨地瞪了过来。
「虽说一边看着过去的景象,难道你以为我就看不穿吗?」
「……可恶的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你果然是那个亡灵的后裔啊……」
儘管被化为灰烬,波米拉斯的火焰宛如烧尽之前的烛火变得更加强烈。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他濒临毁灭的根源,如今正以超越过往魔力的极限闪耀着。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身上带有毁灭魔力足以轻易对付身为魔导王的余,这种人说要和平?还真亏你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来啊!」
波米拉斯在体内画起大大小小无数的魔法阵,从身上喷洒出「狱炎歼灭炮」。
「你的存在正是争执的种子。拥有就算毁灭世界都还有剩的力量之人存在,对希望和平之人来说正是最大的不安要素不是吗!」
喷洒出来的「狱炎歼灭炮」化为魔法阵,让他施展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化为鲜红炎体的波米拉斯好不容易才从我的手上逃离,降落在地面上。我也追着他降落到地面。
「我也不是不懂你的主张,然而光是唉声叹气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喔。你要是有什么好提议,就说说看吧。」
「余实在不觉得你会答应。」
魔导王把手伸进画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阵里,取出小瓶子来。里头装着黑色的液体,以魔力维持着像山一样的形状。
「你就收下吧。」
波米拉斯将那个小瓶子抛给我。我试着收下后,感受到类似「黑界外套」的魔力。
「这是余经过长年研究出来,名为『魔导分水岭』的魔法具。只要喝下去,从根源溢出的魔力就会像被分水岭分开一样地流下。一部分会一如往常地流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另一部分会流向黑界。」
「你要分开魔力让我弱化啊?」
「假如你真的要追求和平,就不需要这么强大的力量吧?就和余再三强调的一样,这世上没有暴虐魔王还比较接近和平。」
我拿起「魔导分水岭」直瞪着瞧。
「为什么不签订『契约』?」
「嘻嘻嘻嘻,『契约』只要有毁灭的觉悟就能毁约吧?倘若是你的力量,说不定就连毁约时的毁灭都能克服。」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
「意思是,如果我想追求和平,就把这个喝下去?」
「你不会喝吧。你追求和平的同时不肯放弃力量。不肯放弃对和平的世界来说不需要的那股力量哪。这里存在一个矛盾。」
波米拉斯以火焰手指指着我的脸。
「只要没有你,余也不必像这样诉诸武力。虽然好像谁也没有发现到的样子,但是这个矛盾,到头来是你真正的想法啊。和平只不过是你想要尽情施展自身力量的权宜之词。」
就像在说他早就看穿我的内心一样,波米拉斯歪斜他的火焰之嘴。
「喂,欺凌弱小很快乐吧,暴虐魔王啊?挥舞名为和平的正义蹂躏他人,想必很痛快吧?你只是戒不了这种行为罢了。余就在此证明这件事吧。」
「哦?」
波米拉斯施展「远隔透视」的魔法,上头显示着和艾米莉亚他们一起在王宫内移动的第一皇女萝娜。
「她是余的分体。」
唔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让自己作为夏布斯皇帝的女儿出生。」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萝娜想要说服夏布斯皇帝的发言完全是谎言吧。」
「没错。夏布斯很久以前就被余扔进牢里了。殷兹艾尔早已在余的支配之下。」
也就是必要时,将由波米拉斯伪装成皇帝出面啊?假如这是事实,只要打倒魔导王,一切就结束了。
「萝娜带他们前往的可是墓地喔。由于你的部下高手云集,所以不好随便出手,不过卡希姆那家伙好好地帮我把人引开了。现在和萝娜在一起的你的部下里,没有一个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吧?」
由于和雷伊他们分开了,所以在那里的只有艾米莉亚与二班的学生们。
「而作为余本体的这个根源,能自由地移动到分体上。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你想说,你可以立刻转移到萝娜身上,将我的部下全部杀光吗?」
波米拉斯就像胜券在握一样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得意地喷洒火星。
「在无法转移的这里,你要赶过去少说也要花上数秒钟吧?只要有这点时间,余就能轻易毁灭他们。」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当然,在转移到分体之前,你说不定就能消灭掉余。可是,余不可能没有对此做出防备吧?」
我将魔眼朝向他的根源后,能看到上头画着魔法阵。
「当这个根源要毁灭时,魔导王最后的魔法就会发动,会将濒临毁灭而变得强大的根源複製到分体上。而拥有超乎本体力量的萝娜,就会去袭击你的部下们吧。」
魔导王克服毁灭的魔法。正确来说魔导王的本体毁灭了,但是更加强大的冒牌货会複製到分体上。然后冒牌货就会取代本体,以魔导王的身分活下去啊?或许他就是不知第几个冒牌货的其中一人,依靠这种方法一直变强。
想要澈底毁灭他,就必须先清除完分体,然后再毁灭本体。
「你能毁灭余,然而这样就只能牺牲部下的性命。假如你真的想追求和平,就喝下『魔导分水岭』吧。」
波米拉斯画出「契约」的魔法阵。
「只要你喝下去,余就保证不会毁灭你的部下。」
倘若我的力量减弱,波米拉斯就能从这里逃走。也就是说,如果他在追求针对暴虐魔王的抑止力,这样就能充分达成目的了。只不过──
「你就试试看吧。」
「什么?」
「假如你能用你的分体杀掉我的部下,那你就试试看吧。」
「嘻嘻嘻嘻!果然啊。你果然是这种男人。不惜对部下见死不救,也不愿放弃力量。你是追求鲜血,波鲁迪戈乌多的血脉啊。这样好吗?就算我将这件事告诉你的部下也没关係吗?你至今以来的谎言全都会化为泡影吧。这次就当作我们平手如何?」
魔导王就像要提出交涉地说。
「你是在误会什么?」
波米拉斯无法理解地扭曲着火焰脸庞。
「我的意思是,凭你的分体杀不了我的部下。」
我将魔力注入到「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右手上后,魔导王的<ruby>魔眼<rt>注意力</rt></ruby>就对我的右手抱持着最大限度的警戒。
我在他的视野死角画起魔法阵。炎锁在大地上宾士出去。
「……呣……!」
趁着他被我的右手引开注意力的破绽,「狱炎锁缚魔法阵」绑住魔导王的身体。
「……你会后悔喔,魔王。现代的脆弱魔族要是对上余的分体,不消数秒就会化为灰烬。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这很难说呢。我所知道的是,当你在那里的分体被干掉时,你就无处可逃了。」
我慢步走去,瞪着被「狱炎锁缚魔法阵」绑住的波米拉斯。
「我为何不愿放弃力量?在说明这点之前,必须先让你明白一件事。」
只要他意图转移到分体上,就会在那瞬间被我毁灭。就算本体的根源会複製过去,那也只是拥有相同思考的冒牌货。不是复活,也不是转生。以他个人来说,应该很想活下去吧。所以现在还不会有所行动。
「明白这个时代的魔族力量。别小看魔王学院啊,魔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