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粒子以格雷哈姆的身体为中心画出七重螺旋。这些粒子化为黑暗火焰,发出轰隆声响蜿蜒窜起。格雷哈姆身上突然溢出大量的绯电红雷。混在深红色的光芒之中,黑暗火星微微飞散。我将毁灭世界的「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灌进格雷哈姆的根源深处。他那甚至是顽强的根源与一切的绯电红雷,为了不让世界毁灭地将末日之火阻挡在他身体内侧。儘管如此,微微飞散的黑暗火星还是飘落在朝我袭来的庞大紫电──「灰烬紫灭雷火电界」之上。
紫电的魔法阵在眨眼间燃烧起来,化为漆黑的灰烬。视野染成一片鲜红。那是像血一样溢出的雷光光辉。绯电红雷就像要榨乾根源拥有的魔力一样往四面八方喷出,打穿圣座之间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板,使得瓦砾碎片稀里哗啦地纷纷落下。不久后,大概是力量耗尽了吧,红色雷光消散了。
与此同时,末日之火静静地消灭。格雷哈姆一面被我的右手贯穿,一面无力地垂下身体。他的根源毁灭,已经感受不到任何魔力。
「瞧。」
甚至不带一丝魔力的空壳躯体动了动。那只手确实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不会毁灭,和你很像对吧?」
不可能动的身体动了。受到毁灭世界的「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直击,那个根源仍然没有毁灭。不对,正确来说:「照理说毁灭消散的根源,照理说不带有任何力量的空虚根源,不知为何存在那里」。
「『<ruby>虚空绝空虚<rt>nuerienu</rt></ruby>』。」
格雷哈姆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完全消失。魔力依旧是零,不论怎么用<ruby>魔眼<rt>眼睛</rt></ruby>凝视也看不见力量。然而,我立刻远远跳开了。
「唔嗯。」
刺进他腹部的指尖没了感觉。大概是退后得有点慢吧,指尖被削掉了一毫米左右。聚集着「根源死杀」、「魔黑雷帝」与「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指尖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就这样被消灭掉了。
与伊杰司战斗时,格雷哈姆的根源曾一度消失。之后在他复活之际,他轻易就将红血魔枪消灭掉了。假如没看到那一幕,说不定会连同整条手臂一起被削掉。
我用魔眼看向他方才所在的位置。他的根源消失,就连身体也消灭了。然而,他确实就在那里。
「也就是存在着无吗?」
无在那里存在并活动。就只能这么说了。
「真亏你明白呢。」
不知从何处响起格雷哈姆的声音。有种彷彿从这里的任何方向都听不见,又像从这里的各个方向都听得见一样的错觉。
「没错,就像你的根源是毁灭一样,我的根源是虚无喔。越是接近毁灭,越能发挥根源的力量,回归成本来的无。」
能稍微看见格雷哈姆的身体了。经由「极狱界灭灰烬魔炮」回归于无的他,取回了本来的力量。然后因为取回本来的力量,使得他不再是无,所以即将再度恢複成方才的模样吗?不久后,「虚空绝空虚」的虚无完全消散,格雷哈姆站在那里。
「不存在的东西居然存在,还真是好笑。不过,不觉得跟你很像吗?」
他说着彷彿一吹就会飞走的轻薄话语问道。
「跟伴随着毁灭呱呱落地的你。」
「所以?」
我继续看着他,泰然地反问。格雷哈姆以双手画起魔法阵。
「想来我一直都处在世界的常理之外,也曾和你一样被神族盯上呢。狂乱神亚甘佐也是其中一尊。」
他的指尖上聚集起光芒,现出选定盟珠。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魔法阵在选定盟珠里层层叠起。神圣感与不祥感交错的黑白光芒画出文字,乱七八糟地扭曲起来。身穿拼接衣服的小男孩出现在中心,手上紧握着一根鹅毛笔。
「他如今是我的僕人了。」
亚甘佐以鹅毛笔画起魔法阵。他的身体发出光芒,拼接的衣服就像碎裂开来一样,让狂乱神化为无数的文字。那是魔法文字。这些魔法文字整齐排成一列,在格雷哈姆的左右两侧画起魔法阵。正中央浮现让人不寒而慄的大镰握柄。
「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
他握住握柄左右连接,就像斩断空间一样让大镰旋转一圈。
「你将亚甘佐变成魔法具了啊?」
「这里也有共通点呢。就如同你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变成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一样,我们意外地採取了相似的行动哟。」
与夺走破坏秩序的我不同,看来他将亚甘佐的秩序留下来了吧。
「你也处在世界的常理之外。甚至被神族称为不适任者呢。」
「这又怎么了?」
格雷哈姆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就像第一次发现到说话的对象一样。
「你觉得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打算跟你讨论哲学。」
我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着乱窜神镰。
「不,这不是什么哲学哟。是世界的事、秩序的事、魔法的事。我们处在这个世界的常理之外。就只有我们。为什么我们能从这个世界的秩序之中偏离这个世界的架构呢?」
他同样使用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力量,以染成灭紫色的<ruby>魔眼<rt>眼睛</rt></ruby>回瞪我。
「这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不是吗?」
格雷哈姆将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挥出一刀。带有狂乱神权能的那把刀刃无秩序地撕裂他的手臂,滴下了鲜血。
「哎呀?没打中啊?」
「想这些无聊的事。」
我蹬地冲出,再度朝他逼近。他以那把神镰刀刃挡下我刺出的「根源死杀」指尖。
「是吗?比方说,你就不曾这么想过吗?我们会处于常理之外,就是这个世界存在外侧的证明,而且那里运作着更上级的秩序。我们的根源因为某种偶然的错误,从外侧流进到这个世界。」
即使我将「魔黑雷帝」缠绕在漆黑右手上,将刀刃用力提起,乱窜神镰也分毫不动。
「所以我的心灵说不定与他人有点不同。因为这个世界是某人製造出来的虚假生态箱,所以才会追求憎恨与丑陋也说不定。」
他以轻佻的语气说:
「想说就算把这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也无所谓呢。」
「妄想也要适可而止啊。」
我接着叠上「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将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的刀刃捏成粉碎。
「我是不知道什么生态箱还是外侧的世界,不过唯独这件事我可以断言:你的心灵会腐烂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事物的错,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烂人。」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也和我一样。」
闪亮地反射光芒,粉碎的无数碎片飞散。就在这些碎片落在地上的瞬间──我的全身被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你难道以为只要粉碎刀刃,就不会被砍了吗?」
格雷哈姆将大镰旋转一圈后,刀刃就修复成原本的模样。
「只要在你漂亮的心灵里累积起憎恨与丑陋,我们就一定能互相理解。」
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的刀刃对準了我的后颈。
「不可能。」
「是这样吗?」
我在眼前画起魔法阵。乱窜神镰划过,将我的头轻易砍下。
「难道你以为不过是被砍下了头,并不会死吗?」
他抓住我飞走的头微笑起来。经由乱窜神镰的秩序,我的身体当场毙命。就算想画出魔法阵,魔法却没有发动。
「难道你以为就算只剩下根源,也有办法施展『复活』吗?」
他与只剩下头的我以<ruby>魔眼<rt>眼睛</rt></ruby>对望。
「在乱窜神镰前,一切都无秩序。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会发生的事情会发生。」
格雷哈姆就像在回答我根本没问他的问题一样,理所当然地说着。
「我知道哟。即使如此,你也不会毁灭。越是接近毁灭,你的根源就会越加闪耀。就像我经过虚无恢複成『有』一样,你会克服毁灭。」
他将大镰转了一圈后抛开。
「所以,我不会毁灭你哟。」
乱窜神镰再度变回穿着拼接衣服的狂乱神亚甘佐。
「我就以『母胎转生』让你转生吧。让你在亚甘佐的母胎中持续扰乱祂的秩序──作为永远不会出生的胎儿呢。」
他对着我的头画出「母胎转生」的魔法阵。早已埋入术式的亚甘佐腹部上,同样浮现出魔法阵。我的身体开始崩塌,化为漆黑的光粒子升上天空。在他手上的那颗头也同样渐渐地化为黑光。
「你就在我身旁一直看着吧。看着今后我要做的事。看着我将你爱的世界,逐渐涂改成憎恨与丑陋。」
他以亲切的表情说:
「哪怕要花上一万年也好,两万年也好,我都会和你互相理解哟,阿诺斯。」
黑光完全消散,然后「母胎转生」的魔法发动。就在这时──足以遮住现场一切的巨大阴影罩上格雷哈姆的脸庞。他往上方看去后,从被激烈战斗轰出的天花板破洞中看到地底的天空。可是,他看不到应该要在上方的天盖。因为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正上方,被巨大的城堡挡住了。
「德鲁佐盖多──」
在他呢喃的同时,某样东西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方向射出。贯穿好几层地板与天花板,坠落到最底层的圣座之间。
「──啊────」
发出暗色光芒的长剑是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它刺中了狂乱神亚甘佐。贝努兹多诺亚落在地板上的影子从剑形变成人形。那道影子立体化,起身握住了理灭剑。
「虽说让我转生了,难道你以为我就会乖乖投胎吗?」
影子反转,那里存在我毫无改变的身影。这是因为理灭剑毁灭了「母胎转生」,也毁灭了乱窜神镰的无秩序。
「……啊啊……」亚甘佐发出空虚的声音,将<ruby>神眼<rt>目光</rt></ruby>朝我看来。剎那间,理灭剑挥出一剑,让那个神体消散了。
「你说我们很像吧,格雷哈姆?说我和你很像,所以能够互相理解。」
我以贝努兹多诺亚缓缓摆出下段姿势,同时瞪着格雷哈姆。
「你也开始这么想了不是吗?」
「很抱歉,你和我存在决定性的不同。是怎么样也无法说我们很像的不同呢。」
「是爱与温柔吗?」
我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
「你毁灭不了我。你使用『母胎转生』就是最好的证据。」
「或许是这样吧。可是……」
格雷哈姆以双手画起魔法阵。大镰的握柄从左右出现,在连接起来旋转之后,应该遭到理灭剑毁灭的狂乱神──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就再度出现了。
「你也毁灭不了我。我们非常相似。」
「不。」
我朝他踏出一步,并且说道:
「我会毁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