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画出的魔法阵中央,出现席菈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一名担心地探头看着自己的脸的男人映入眼帘。
「……雷伊…………?」
「妈妈!」
雷伊将席菈紧紧抱在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妳了……」
雷伊低垂着头,话语化作点点泪光。
席菈轻轻抱住他的肩膀,摸着他的头。
「……我……不是在作梦吧……?还是说,这里是天国吗?」
「当然是现世。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守护自己的孩子,这是很出色的举动。」
「这样啊。」
席菈很高兴地摸着嚎啕大哭的雷伊的头。比起自己的死而复生,有好好守护住孩子这件事,更让她感到放心的样子。
「……不过,您是怎么治好精灵病的……?要是根源衰弱到消失的话,不论是怎样的魔法都无法复原……对吧?」
米莎向我问道。
「很简单,我让作为席菈根源的传闻与传承传播开来了。」
「咦……?可是阿诺斯大人直到刚刚都还在进行决赛,到底是什么时候传播的……?」
「就在刚才。我说了优胜感言吧?那段话就经由魔法转播,传播到迪鲁海德的各个地区去了。」
「啊…………」
米莎就像恍然大悟似的叫道。
「真正的名匠所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您是指这个吗?」
我颔首同意。
「这就是构成席菈根源的传闻与传承。」
斩断了伊尼迪欧,并在魔剑大会中获胜的冲击性很大。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就算有人相信了这种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的传闻与传承,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由于相信的人增加,所以让席菈几乎消失的根源迅速恢複。只要到这个阶段,就能用「复活」轻易地让她复活。
儘管「复活」假如不在三秒之内施展,就会导致复活的成功率下降,但这是因为魔族在死后,根源会随着时间经过而无法保持原形。然而,席菈就算肉体毁灭了,时间经过对根源的影响也很微弱。因为她的根源终究是由传闻与传承所构成的。
「……这种事情……真亏您能发现呢……」
米莎惊讶似的说道。
「昨天去见席菈时,她的病情稍有好转,变得有办法和我们说话。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对方没办法妥善控制应该要由罗古诺斯魔法医院所管理的传闻与传承,但原因其实是我在第一场比赛时的发言吧。」
真正的名匠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儘管我在与库鲁特战斗时说出的这种发言就只是唬人的话语;但由于有一些人相信了,使得席菈的病情稍有好转。
「当然,光靠这点也没办法断定呢。可是在决赛开始前,猫头鹰向我发出了『意念通讯』,说要是『吸魔圆环』被破坏掉,席菈就会死;而要是赢得决赛,雷伊就会死。但对于金刚铁剑被破坏我就会输掉这件事,却是只字未提。」
我当时以为对方可能并不在意胜败,但认为这是故意留下一条退路会更加合理。我偶然将席菈的传承与传闻传播开来,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来说也是意料外的事吧。
这让席菈的精灵病有了康复的可能性,这样一来,那家伙的计画就会失败。所以想让我在不知情之下,让观众们知道这把金刚铁剑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席菈的病情是在决赛开始之后好转的吧?」
「是的。虽然勉强靠着『根源变换』借她魔力,但果然还是完全不足。但突然间,席菈伯母的魔力开始不断恢複,让她能够下床走动。于是我们就一起赶到魔剑大会的会场……」
被操控的梅鲁黑斯虽然说是为了当作人质,才让席菈恢複健康的,不过这是谎言。
这是为了要避免让我发现,席菈的病情正在他的掌控之外逐渐好转,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由于我用金刚铁剑与伊尼迪欧正面交锋的关係,让席菈的传闻与传承在观看决赛的观众们心中变得愈来愈可信。」
席菈能变化成真体,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她变化而成的姿态酷似金刚铁剑。精灵的真体,是由传闻或传承具象化、具体化而来的。而决定外形的根本就在于心。
在观众们的心中,对于真正的名匠所锻造出来、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的剑,抱持着明确的印象。因为他们实际看到了金刚铁剑,于是让席菈的真体变化成这种姿态。
只要综合以上条件,就自然能想像得到她的传闻与传承。
「阿诺斯,谢谢你。你果然跟雷伊说的一样,是个很厉害的人呢。我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这孩子了……」
席菈抱着雷伊说道。
「……多亏了你,让我能继续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了……」
「这妳用不着道谢,我就只是对朋友伸出援手罢了。」
我转过身,留下一句话。
「雷伊,再见。我先走了喔。」
再见──雷伊带着哭腔的回应。
他应该不太想让人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吧,于是我便离开了那里。
「阿诺斯!」
爸妈和米夏从观众席上走下来。
「你这家伙干得好啊!不愧是我的儿子!」
爸爸用力敲了我胸口一拳。
「爸爸。」
我将收鞘的金刚铁剑拿给爸爸看。
「多亏了这把剑,让我得救了呢。」
「别、别说蠢话了。当面说这种话,很令人害臊吧……」
爸爸开心地说道,眼角还泛着泪光。
我没有说谎。这把剑确实是不带任何魔力,在魔剑大会上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儘管如此,却也因为这把剑没有魔力,才让我有办法拯救席菈。这不是爸爸有意而为的,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事。
然而,正因为爸爸用心锻造了这把剑,所以我才会在第一场比赛时那样说道。而当时的发言,间接促成席菈的精灵病康复。
是爸爸锻造的这把剑,为我带来了幸运。
「亲爱的,再不快走,闭幕仪式就抢不到好位置了喔。而且小诺应该也要準备。」
「啊、啊啊,也是呢。阿诺斯,掰掰。」
爸爸把手高举起来,而我一抬起右手,爸爸就啪的一声跟我击掌。
「待会见。」
「小诺,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讨厌啦,你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还这么小就赢得魔剑大会的优胜,将来究竟会怎样啊?」
妈妈很高兴地说道。
「不过,你也受了很多伤吧?还好吗?」
妈妈担心地看着我的伤势。
「我没事的。」
儘管并无大碍,但我还是施展「治癒」把伤治好。
「这样就没事了。」
「太好了。」
妈妈靠到我身旁,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我等一下也会去跟小雷的妈妈打招呼喔。」
唔,这可不妙。要是被吞进妈妈的时空之中,可就跟「次元牢狱」不同,没办法轻易把人救出了。
「今天还是算了吧。」
「是吗?啊,该不会是因为你们还没有坦白……原来如此。妈妈知道了!」
妈妈好像自顾自地理解了什么。
「那就下次再说吧。掰掰。」
爸妈急急忙忙地前往闭幕仪式的会场。
「很高兴?」
米夏不知不觉地站在我身旁说道。
「我看起来像是很高兴吗?」
她点了点头,然后用那双正直的魔眼窥看我的深渊。
直到内心深处。
「所谓的父母亲还真是不错,是我过去所没有的。」
嗯──米夏应和着。
「将来有了孩子之后,我也能变成那样吗?」
「咦咦──?」
背后传来惊叫声。
「莎夏,妳在惊讶什么啊?」
「我、我才没有惊讶呢……」
唔,她是在强辩什么啊?
「你想要小孩?」
「总有一天会有吧。」
「这、这样啊。哦──总有一天啊。」
七魔皇老继承了我的血,他们的亲族全都算是我的子孙吧。但在看到爸妈与席菈之后,我觉得光是这样还无法说是亲子。
「呵呵。」
米夏呵呵笑起。
「唉,我知道自己不行啦。」
语罢,米夏就忙不迭地摇头。
「阿诺斯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是吗?」
「没错。」
一点也没有真实感呢。
「不安?」
「不,既然米夏这么说了,我就相信吧。」
我转向背后,向低着头彷彿在思索什么的少女说道:
「莎夏,妳在发什么呆啊?要走喽。」
「我、我知道了啦。」
莎夏连忙跑来,跟我们并肩同行。
「话说回来,我获胜了喔。」
「你在说什么后知后觉的话啊?凭你的实力,这是当然的吧?」
「也对,这么说也是呢。」
随后,米夏问道:
「玩得很开心吗?」
「算是吧。」
没什么生命危险,就像是泡在温水里的剑术大会。
统一派与皇族派的代理战争,不论是谁都在大声喧闹着。
虽是麻烦不断、宛如祭典般吵闹的两天,但跟雷伊交锋的那段时间也相当有意义。
结束之后,让人某处感到寂寞。
这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啊?
这种总是赌上性命的那段时期里,不曾拥有过的感觉。
「是场相当愉快的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