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課 動物的醫生大人

「良田同学，渡边医生来了喔！」

「…………」

「良田同学！」

「嗯！？啊……什么，畑耕作？」

「那个啊，渡边医生，兽医的。笃姬发情的时候帮忙繁殖的那位啊！」

「啊啊……这样啊……」

动物爱护团体『夏威夷果仁』来袭后三天。

良田同学的样子明显地有些奇怪。

「等一下！？良田同学，你在做什么！」

「啊？我在为笃姬做準备啊！然后……」

「这是笃姬2号啊！要繁殖的是参加共进会的笃姬1号！而且笃姬2号就要临盆，肚子很大耶！打起精神来啊！良田同学！」

「啊……？」

她看了一眼笃姬2号的肚子。

话说我们学校有两头牛都叫做笃姬，这头牛可是从小牛时期刚买来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了。

一直想牛的名字或许很麻烦吧？所以县立研究所好像都只用编号称呼。像『白清85之3』之类的。

即使是会特地为牛只取名的畜产农家，也会因为一两百头的数量而灵感枯竭，越来越随便……甚至用当时最流行的电视剧角色名称来命名。

因此，笃姬就有两只……真是麻烦。就像现在一样，常常会不小心弄错，或是在体重测定的时候闹出「竟然比一个月前多出两百公斤！」之类的笑话，叫一次名字，两头牛也都会做出反应……

只有良田同学，从来都没有搞错过。

但是……

「啊啊，我来做啦！你去休息好了。」

「嗯……」

牛因为体型庞大，在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下很容易受伤。

这件事明明是良田告诉我的……

「喔～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向在附近执业的兽医渡边先生说明后，他双手环抱胸前，直盯着我们看，表情十分震惊。

「那位优秀的胡蝶小姐，为了人工授精师的执照，每次我来的时候都会在一旁观摩啊！」

没想到良田同学居然用「有点没劲」之类的理由搪塞，也不出面，就这样在放牧场发獃。刚才看到她的时候，好像还踩到牛粪……

「不过，那些欧美动物爱护团体，竟然会来这种乡下的学校啊！他们一定会向对岸介绍，这里是所『将动物虐待精神深植年轻人心中的恶魔学校』之类的吧？哈哈哈，太好笑了～」

「呃，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你知道吗？美国纪录片类型的频道中，有一个叫做『鲸鱼战争』的节目，那个超好笑的！」

「是怎样的节目呢？」

「海洋协防队的船与日本的捕鲸船在南极海域抗战，以守护鲸鱼的故事。他们还会被日本的渔船狙击喔，子弹却刚好击中胸前的徽章所以没死之类的……夸张到不行，笑死人了～！」

……完全笑不出来。

虽然一边閑聊，渡边医生的手仍熟练的进行人工授精的準备。首先是外阴部的消毒。我负责安定牛只，以防它抵抗。拉起尾巴，保持视野。

「良田同学，果然受到打击了吧？被说成那样。」

「唉，胡蝶的个性本来就比较认真嘛！」

渡边医生将手插入笃姬清洁好的阴部。

「她应该也有所觉悟吧？如果以畜产农家为目标的话。」

作业顺利进行着。

从保温瓶中倒出热水，用高温融化精液，再将它填充进细长的注入器中。医生把注入器像是『仕挂人·藤枝梅安』的发簪似的衔在口中，单手将牛的那个入口撑开，慢慢地将注入器插入。就这样停住不动。

接着，将戴上长至肩膀的塑胶手套的另一只手，深入牛的直肠。这是一种叫做『直肠膣法』的方式，外行人的我完全不知道里头进行了什么动作。

「……好了，结束！」

作业很乾脆地完成。

不过，即使是专业的人，人工授精成功率也只有六成。

也就是说，几乎有一半的机率会失败，而失败费用当然是照算，因此算是不小的开支。

困难的还有另一点。

牛的受精比需要在发情后七小时至二十小时后的这段时间内进行，不然会因为卵子老化造成成功率的下降。

而这次的情况，在早晨实习时就已经发现发情的迹象，因此在放学的时候进行人工授精。

完全就是和时间的竞赛，如果是在深山中的牧场，很可能因为来不及找到兽医而错失机会。

良田会想要考取人工授精师的资格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所谓的『动物福利』或是『动物权利』也是有它的道理。日本对待动物的方式确实不太人道。」

「真的吗？」

「真的啊！」

一边收拾工具，医生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宠物店，把动物当成衣服或商品在橱窗展示，欧美早在很久以前就禁止了如此的行为，说这是一种虐待啊！」

「？不然要怎么卖宠物呢？」

「他们会先审查饲主。『他应该会好好照顾动物吧？』如果不是这种对象，还不肯卖呢！」

「这、这么严格啊……」

「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是有生命的啊！只要付钱谁都可以拥有，这样才不正常吧！」

「是……这样吗？」

从来没怀疑过这件事，我一时无法理解。

医生突然又换了话题。

「你知道吗？日本人多半是萝莉控喔！」

「我班上有一群人也很夸张。」

那些贫乳教徒。

「不是人啦，我是在讲动物！」

「啊？」

「人类的萝莉控有一定的群众吧？动物萝莉控的数量可是很惊人的，几乎所有日本人都是这样喔！」

动物……萝莉控？

「那个……我有点不懂你在说什么……？」

「畑同学，成犬和幼犬，哪一种比较可爱啊？」

「当然是幼犬啊！」

「你看吧，萝莉控！」

「欸！？」

「以全世界来看，日本人对幼犬或是幼猫异样的着迷。」

「是这样吗？」

「是啊！」

不是小狗比较可爱吗？对吧？

「依照他们的做法，小狗在出生八周内都不会离开自己的父母，要卖也是那之后的事，幼犬根本不算在贩卖对象之中呢！」

「为什么？」

「有一种说法是说，太早离开父母容易因为压力造成行为异常，而这么做也被认为是不人道的。」

「嗯……但只要好好疼爱它们就行了吧？」

「疼爱的那一方才是问题呢！」

医生露出嫌恶的笑容。

「之前某个收容所接到联络，有人说想要领养小狗。」

「这样不是很好，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听我说完嘛！领养小狗的人来了，收容所当然很欢迎，马上就请他挑选喜欢的小狗，那个人也满意地带着小狗回去了，可是……」

「可是？」

「一个月后，那个人带着长大的小狗又回到了收容所。」

「回来做什么？」

「『已经不可爱了，所以还给你，再换新的小狗吧！』」

「怎么可以这样……」

「匪夷所思对吧？很遗憾的，这是真实的故事。」

「……」

实在恶劣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此极端的例子，其实很常见呢！小时候觉得可爱，等到长大后就说什么『不养了』，然后把狗还回去的家伙。」

确实有这种事。

也有人带着成犬或是成猫丢给我们学校，好像觉得饲养动物的高中，顺理成章的就会照顾弃养的宠物似的……

「宠物店的小狗更可怜呢！」

还有比这更可怜的事吗……？

「畑同学所种的蔬菜，会在超市贩卖对吧？但总是会有卖不完的菜对吧？」

「嗯……是啊。」

「那剩下的菜怎么办？」

「……只好作废。」

「猫狗也是一样喔！小狗和布娃娃一样可爱，也只有在出生后四十五天内，也就是说，赏味期限是八周。过了这段时间就卖不出去了，但放着也不是办法。」

「所以——」

「为了不要佔空间，当然也是作废啊！活生生的将它们塞进大型冰箱里，在回收厨余垃圾的那天装在垃圾袋里丢掉。」

「做、做这种事可以吗……？怎么会……」

「法律上当然不行，道德的角度也是，但大家若只喜欢小狗，这种不肖业者就不会消失。」

「……」

「小狗繁殖场的业者，为了要小狗，一次次地将母狗的肚子剖开，发炎溃烂了也不理会，然而宠物店的业者，即使知道如此不人道的状况，还是继续向繁殖场购买小狗……国内的宠物产业，构造本来就有异常，而异常的原因，都来自不负责任的消费者。」

渡边医生这么说。

「在日本，很容易就能买到宠物，就是因为容易，所以才会有人弃养。只要带去收容所，就会有人免费回收。回收家电都还要收钱呢！」

「收容所……会扑杀它们吗？」

「如果收容所不接收，那些没有责任的主人，也不在乎会不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就这样将它们丢在附近路边，『对不起喔！小心不要被环保大队抓到，要好好活着喔！』可能还会哭着说些令人火大的话，流浪猫和流浪狗也就是这么产生的。偏偏那种饲主，都会觉得结扎太残忍，最后又繁殖出更多的流浪动物。」

「是一种恶性循环啊……」

「收容所的人绝对不认为扑杀是什么好办法。不过，大量繁殖的流浪动物会对市民的安全造成威胁，收容所本来也是靠着人民的税金营运。追捕流浪动物的人事费、油钱、扑杀的费用……光是这些部分，就能知道流浪动物的现象会对那个地区带来多大的负担，也因为如此，才会选择扑杀这个最坏的方法。」

最坏也是最好。

竟然有这么绝望的状况？

「最近有很多收容所，努力地达成了零扑杀的目标，但还是有百分之五十五点八的人认为，扑杀是必要的。去年遭到扑杀的猫狗大约有二十万五千只，平均一天就有五百只以上的猫狗被杀害。过半数的人只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乾脆立法禁止饲养宠物，让所有动物都回归大自然算了啦……忍不住都会这么想。」

全都回归大自然吗？

如果能像这样重新开始，世界就会比较美好吗？

「不过啊，想要回归自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斗牛犬吧？那种狗一定要剖腹才生得出来，因为头太大了，无法自然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