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雄打着伞走在路上，他打着呵欠，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几乎看都不看前面地迈着步子。和大雄一起上学的静香在旁边无奈地看着他。

「大雄，还说你难得没有迟到，结果又是这样子。」

大雄和大家一起上学的确是很难得的事。

技安和强夫正聊得热火朝天。

「昨晚的地震好猛啊。」

「好像不是地震。看早上的新闻，说是有陨石落在后山了。地上被砸出好大一个洞。」

「这么厉害。放学后去看看吧。」

「据说暂时禁止进入了。大雄，你还没睡醒呢？」

大雄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那手是怎么了，静香问道。大雄拿着伞的右手掌上，贴着大块的创口贴。

「这个……，啊，是摔倒了……」

「果然是大雄。」

「成天都那么呆。」

技安和强夫都笑了起来。

早上的班会结束后，大雄立刻进入了熟睡模式。在平时，倒数「3、2、1」后马上睡着是大雄的一项特技。不过今天连使出这个特技的必要都没有。

「野比，竟然在上课时睡觉，真不像话。」

老师重重地叩着桌子，大雄眼睛睁开一条缝，可大脑还没清醒过来。

「哈欠，我昨天晚上拯救世界去了……」

「什么？」

周围的同学爆笑起来，不过睡糊涂了的大雄没有理解状况。

「出去罚站！」

先生怒吼道，大雄闭着眼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教室门关上后，他靠着墙壁，发出「呼」的鼾声又睡着了。

多啦A梦摆成大字形躺在地上。

「大雄现在在学校吧……哈欠……」

身为保姆机器人的多啦A梦虽然担心大雄，但二十二世纪的高级机器人如果不像人类一样保证睡眠的话，大脑也会不清醒。自己也犯困的时候对大雄午睡的行为就会变得宽容。

妈妈刚才似乎有叫自己吃午饭，不过因为太困了而没有听到。外面还下着小雨，不过天已经变得很明亮了。等大雄回来时就会放晴了吧。在那之前先睡一会也没关係。

然而一阵尖利的电子音打破了多啦A梦的睡意。

「哇，怎么了，怎么了？」

多啦A梦惊得跳了起来，急急地跑下楼梯来到传出声音的院子里一看，啊的叫了出来。

隐约残留在印象里的蓝色圆球正在从内部发着光，被妈妈用扫帚敲打着。

「都说了会给邻居添麻烦了。」

「原来如此，那就是圣诞武士的头脑！」

多啦A梦明白了。正因为只有头脑没有被送来而奇怪呢，原来这个召唤各个部件的圆球，就是应该装在圣诞武士头顶部的最后零件。

「妈妈，等一下。」

多啦A梦跑上去，妈妈一时来不及收手，扫帚一下敲在多啦A梦的头上，敲得他头晕目眩。

「是多啦A梦拿出来的吧，快收起来！」

「是是，是是。」

多啦A梦赶紧抱起圆球从妈妈身边跑开，向二楼跑去。

圆球的还在响着。它甚至从内部巧妙地控制着重心，在多啦A梦的手里挣扎着想逃出去。接着电子音开始变得忽强忽弱，开始发出有特徵的信号。

「它好像在说话一样……」

多啦A梦返回大雄的房间，慎重地检查着圆球。通过三个圆孔观察内部，可以听到还有其他的电子音。看来这些孔既是连接圣诞武士的介面，也是感知外界的感测器。

将圆球放在榻榻米上，多啦A梦取出未来的道具。

「〈翻译魔芋〉。不过，能行得通吗？」

这是在二十二世纪的道具中也显得相当天马行空的食品化合物。外形和魔芋一模一样，让别人吃下去的话，其说出的话在传到自己的耳朵里时就会自动被置换为能理解的语言。认真地把将「翻译」和「魔芋」联繫起来的无聊冷笑话给发明出来的，应该就是日本人吧。不过不论是外国人还是外星人，只要吃下这个，不论他们说的是什么言语都能予以应对。

（注：日语中「翻译」的发音为「ほんやく」，「魔芋」的发音是「こんにゃく」，发音有些相似，所以这里说〈翻译魔芋〉是无聊的冷笑话）

不过，这个圆球是机器。

多啦A梦尝试着将魔芋放在圆球上，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圆球载着魔芋，发出人类的声音。

「怎么回事，多啦A梦。」

多啦A梦盯着圆球。

那声音竟和妈妈一模一样。

「竟敢这样对待我。把我的身体还来。」

多啦A梦猛地摇摇头。圆球发出的毫无疑问是妈妈的声音。不过说出的内容却和妈妈扯不上任何关係。

圆球忽然改变了音调。

「多啦A梦，你是多啦A梦吧。你把我的身体弄到哪去了。」

多啦A梦感到背上一阵发寒，这是大雄的声音。

「莉露露应该来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地点告诉她。你也知道我们的秘密了吧？你知道地球会变得怎么样吗？多啦A梦？」

圆球用大雄的声音发出胁迫。没有任何錶情的圆球发出的声音，却完美地重现了大雄说话的腔调。

「啊，这声音没有压力吧。亏我还想亲切地对话……那么。」

「喂，混蛋。把老子的身体还来。」

声音变成了粗野的男人。

或许是它从妈妈看的电视剧里学来的吧，犹如杀手一样凌厉、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会毫不在意地夺去他人性命的男人的声音。

「别，别胡说八道了。」

多啦A梦终于说出话来。

「不会让机器人征服地球的！」

「你也是机器人吧，我说，多啦A梦啊。」

圆球微微晃了晃，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们『地球』人无论如何挣扎，也已经迟了。」

蓝色的圆球的内部又开始发起光。

「我有自我修复功能。我在被你们的妈妈关起来的时候，进行了各种工作。和我的祖国联络上了。」

「祖国……？」

「用你们的语言来说，机器的乐园——机械乌托邦。」

多啦A梦倒吸口冷气。

「果然你们的祖国，是在宇宙中某处的行星吗？」

「你猜猜。」

「你不是未来的机器人，而是从其他星球来的！为了捕捉地球人！」

「不只是捕捉而已。是当作奴隶。」

「莉露露已经不在了！」

「没关係。刚才发来了联络。铁人兵团等不及基地完成，已向地球出发了。」

圆球发出笑声。多拉A梦毛骨悚然地看着对手。圆球的声音又变化了，低沉粗野的男人的声音和多啦A梦熟悉的那些声音混合起来。

「兵团正通过不断通过跃迁向这边杀来！怎么样，吓到了吗！」

圆球开始用多啦A梦的声音高笑起来。它没有换气的必要，不会喉咙嘶哑，不会疲累，不用呼吸。它可以超过人类的限度，不断地，不断地提高声音一直笑下去，直到让听着这笑声的人的心灵支离破碎。

多啦A梦冲出房间，跑下楼梯。

奔过走廊，冲出家门，他一面大叫一面往外跑去。

然后和人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多啦A梦，你在笑什么呢？」

背着书包的大雄坐在地上。手上的雨伞也被撞飞了。他发现笑声并没有停下，疑惑地抬头向二楼看去。

「那这是谁的声音？」

「什么，铁人兵团要到地球了！」

大雄在原地转着圈，惊得不知该往哪跑。

「得逃跑才行，赶快！」

「跑到哪去？」

「地球要被征服了吧！」

「告诉妈妈吧！」

两人跑进家里，急不可耐地脱掉鞋子，大雄冲进客厅。

妈妈正在看电视，是下午的综艺节目。大雄和多啦A梦冲到妈妈面前，一面用力拍着桌子一面拚命说着。

「妈妈，机器人的军团要打过来了！」

「他们要征服地球！要赶快制定对策！」

妈妈綳起脸，「别挡着，我正在看呢。」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是真的啊。」

唉，妈妈叹了口气。

「我以前就有些在意了……」

「什么事？」

「你们看漫画和电视看得太多，有点分不清虚构和现实了……」

「不是那么回事！」

大雄感到一阵绝望。

他抓住妈妈的手大喊，多啦A梦也抓住妈妈的另一只手拚命地说着。而妈妈的脸上渐渐变得阴云密布。

「给我适可而止！」

妈妈的大喝刺痛了两人的心。大雄摇摇晃晃地走出客厅，一下在走廊上跪了下来。也难怪妈妈会生气，连自己都还不相信的事，要怎么说服别人呢。

「别放弃，大雄！」

多啦A梦拉着大雄来到大门边，取下电话的话筒拨出110。是啊，其他的大人里应该有会相信我们的。大雄从多啦A梦手里接过话筒放到耳边。

「是真的！不是恶作剧电话！」

话筒对面的大人完全不理睬大雄。即使大雄用生来从未有过的礼貌语气，无比诚恳地诉说，对面仍然挂断了电话。被爸爸妈妈和老师以外的陌生大人嘲笑，当作脑筋有问题的小孩子这件事，让大雄受到沉重的打击。

「打给自卫队！内阁总理大臣，联合国秘书长……儿童电话谈话室！」

大雄开始打给104询问电话号码。接电话的人大多一开始就将他当作傻瓜看待。不过大雄仍然不停地拨打着号码，不管不顾地诉说着。他已经听不清对面是如何拒绝他的了。没有人认真地倾听他的话。这是当然的事，连大雄自己都还不能相信这件事！最后他连自己在打给谁都不记得了。挂断电话的声音好像剪断了安全绳一样，大雄的衣顶忽然被提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恶作剧！」

「没有，不是的！」

大雄手舞足蹈地喊着。

「妈妈这笨蛋！」

「啊，竟然对父母说这种话！」

大雄从妈妈手里挣脱出来，一下摔了个屁墩，混合着疼痛和不甘的泪水从眼里流出来。他拉起多啦A梦的手，跑上二楼。

「嗨，大雄。」

打开房门，蓝色的圆球正用那三个孔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