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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作者:片山恭一 字数:8712 更新:2022-11-08 14:21:46

1

那一年,是听莫扎特、钓鲈鱼和家庭破裂的一年。

说到家庭破裂,母亲怪自己当初没有找到好男人,父亲则认为当时是被狐狸精迷住了眼。失常的是母亲,但出问题的是父亲。这一点我和小妹都很明白。当然从真正意义上说,问题也许并不是出在父亲身上。能够这样冷静思考的我是多么成熟啊!

父母亲关係的破裂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结婚仅仅是偶然的产物。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一方或双方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失去热情,那么夫妻关係就会像基本粒子一样容易破裂。无论看起来是多么有缘的相逢,如果结合之后冷静地回顾一下,就会发现以前是多么幼稚或者判断是多么错误,甚至会产生这样的怀疑:「是不是由于一个偶然的原因才把一个偶然出现的人当成了终生伴侣?」

世上的夫妻都生孩子,这可能是因为大家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一起生活的另一方实际上根本不是终生的伴侣,只是由于偶然的相逢他们才偶然结为夫妇的。既没有「大风刮来

个聚宝盆」这样的必然性,也没有像在「尤尼库乐」超市挑选内裤的选择余地,因此,他们只能选择生孩子,通过孩子把二人的结合变成一种必然。这怎么能说事不关己呢?!

和由于一时冲动选择的对象结成稳定的配偶关係,不管好坏共同度过大半辈子——为什么我们会一直维持这种不合理性?就像人的遗传基因中潜藏着某种重大的缺陷一样,我们存在着这样一种倾向:把自己的一生献给鲁莽的赌博。因此,这只不过是一个考虑不周的问题。而且,即使再怎么考虑,也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所以必须要忍耐;另一方面,在异性问题上过度慎重可能也与人的信仰有关。

2

离我家骑摩托车三十分钟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工湖,由大坝拦截而成,呈细长的蛞蝓形状。我经常到那里钓黑鲈。由于也向市民提供宝贵的饮用水,附近开闢成了绿地,湖的四周围绕着一条大约五公里长的步行道。而且,到处都有公园,市政当局竖立了禁止钓鱼和游泳的牌子。初中生都对政府有一种抵触情绪,我们从那时起夏季每天都去湖里游泳。

钓鲈鱼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开始流行的,而且很快就蔓延开来。不久,每逢周末的时候,任何一个池塘都没有了立锥之地。无论是钓什么,如果希望一定要有所收穫,用鱼饵钓肯定是最好的,因为鱼又不是傻瓜。但那时到来的流行只承认用假鱼饵或塑料钓钩钓鱼才有意义,而且钓鱼用的钓竿上还要加上捲轴。因此,与其说是钓鲈鱼的流行,还不如说是用假鱼饵钓鱼的流行。可大家钓到的却是最容易上钩的黑鲈和蓝腮鱼,所以他们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当时,大家都认为五颜六色的美丽假鱼饵和优美潇洒的甩竿动作才是钓鲈鱼的魅力所在。收集假鱼饵,在把我们变

成垂钓者的同时,又使我们当起了收藏家。费力搞到手的假鱼饵肯定要向朋友炫耀,而且这些重要的物品在钓鱼的地方绝不使用。由于不用活钓饵而用假钓饵很流行,所以从小学生到上了岁数的大叔都在使用。如果用蚯蚓或藻虾做钓饵,被男朋友带来的年轻女性恐怕也不会乐意来到偏僻的小河或池塘吧。而且,倘若用活钓饵的话,为了避免钓饵被拉断,必须要用长钓竿进行垂钓。如果放弃舞动钓竿的漂亮动作,那么对许多孩子来说,钓鲈鱼的魅力肯定会减半甚至消失。

儘管如此,流行的过火,不光对鱼儿们,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受欢迎的。由于许多人在垂钓的地方来回走动,随意放假鱼饵或塑料钓钩,静心钓鱼的环境就被破坏了。穿着戈尔特克斯膜衣服的大人戴着不相配的太阳镜为所欲为地到处走动,也很让人扫兴。由于马上就要考试,学习紧张了起来,在中学三年级的暑假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钓鲈鱼。

再次开始钓鱼是在高中毕业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之后。在四年的空閑时间里,以前的流行消失了,钓鱼的地方又恢複了平静。那个时候,父母的关係恶化到了不能修复的地步,家中的气氛很差。上高中的妹妹和比她大的男朋友差不多处于同居状态,几乎不回家。担心母亲精神状态的我变得坚强起来,一直待在家里。另一方面,为了寻觅自己的个人天地,我骑摩托车跑遍了附近的小河和池塘。之后不管钓得着还是钓不着,我只是一心一意地重複做钓鱼的动作。我家的黑暗时代。父亲是警察。这和降临我家的悲剧有不小的关係。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父亲所辖的管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为了逮捕嫌疑犯,要求进行监视,父亲也被动员起来。由于需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对嫌疑犯进行监视,我家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父亲持续好多天不回家,有时出乎意料地回来后,只拿了换洗的衣服又走了。在他不当班的时候,即使白天也拉上起居室的窗帘喝威士忌。母亲担心父亲的健康,劝他减少酒量,但是父亲不听,好像连母亲做的东西也几乎不吃。父亲肯定是从那时开始变坏的。

现在的我明白了父亲的痛苦,但仍然认为他是不可饶恕的。夜里回来的父亲总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开始喝威士忌,几乎不和包括我在内的家人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对这样的父亲置之不理了。因此,我有必要多加留神。如果不这样的话,就很有可能给家人的性命带来危险。有时父亲想要喝茶,把水壶放在炉灶上打上火就去睡觉了。家里的水壶鸣笛坏了,有一次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开水已经完全蒸发光了,干烧的水壶就连上面部分都烧得通红。

从那时起,我的生活习惯比以前更属于夜猫子型了,因为我给自己布置了监视夜间父亲行动的任务。从学校回来后,首先睡到九点左右,然后吃晚饭,洗澡,之后开始学习。在凌晨四点左右下楼时,父亲趴在起居室的桌子上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充满了香烟味,电视通常也开着,脱下来扔在沙发上的上衣原封不动,威士忌的酒瓶几乎都是空的,桌上散乱放着刚吃过的小菜,如奶油、花生、熏墨鱼、牛肉乾……都是我绝对不吃的东西。关上门(因为父亲经常忘记关大门)、把灶台收拾好之后,再睡两个小时左右,然后在七点前出门。父亲在起居室就像一个无家可归者一样睡着。母亲还没起床,妹妹……我连担心她的时间都没有。

我很重视健康的饮食,在注意不要过量摄人蛋白质的同时,儘可能只吃无添加剂、无农药的东西。这是我的原则。在这颗星球上每活一天心理上都会承担很大的压力。我们生活在不融洽的人际关係和让人心情不好的新闻(暴力、犯罪、渎职、萧条、臭氧层的破坏、地球变暖、厄尔尼诺现象……)之中,这些东西每天都在损害着我们心理上的健康,却无计可施。因此至少应该注意不要损害身体的健康:不抽香烟二控制酒精和乳製品的摄人、多吃黄绿色蔬菜、不喝咖啡而喝药草茶……

吃有益于身体健康的东西、周末到中意的钓鱼场地挥竿、早上起来听莫扎特,只要不忘记这三件事,人生还勉强过得下去。

3

如果有人让我「从自己拥有的莫扎特唱片中挑出一张最喜欢的」,那我可能会选格伦·古尔德演奏的《土耳其进行曲》。当然,作为莫扎特的作品,很难说包括《土耳其进行曲》在内的A大调钢琴奏鸣曲特别优秀。从作品的规模、深度、完成度来看,可能歌剧、钢琴协奏曲或者后期的交响曲等要好得多。但是我尤其喜欢的就是《土耳其进行曲》。格伦·古尔德的演奏是那么的优秀。只要他一开始演奏,发出的旋律就把我的房间化作孤独的行星。这是一支多么寂寞的曲子啊!

想像一下一个小男孩的样子。他一个人在原野中行走,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在曾成为《音乐之声》舞台的阿尔卑斯草原一样的地方,也许是在去邻村叔父家的路上,也许这个

男孩是孤儿,不堪忍受叔父家的艰苦生活而离家出走。格伦·古尔德藉助钢琴,用纤细的指法描绘出这个少年踯躅的步伐。踩出的路越过前方平缓的土丘向前延伸,对面耸立着雄伟的阿尔卑斯群山。男孩害怕起来,但强忍住不哭出来。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脚边的花儿上,他蹲下来,仔细地瞧着小花,用手轻轻地抚摸花瓣,然后重新振作起来,挺起胸膛,又开始往前走……啊!《土耳其进行曲》!

有时候,我会不相信自己的年龄是二十岁。二十岁?才二十岁!我觉得已经足足活了七八十年。二十岁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已经衰老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些心灵衰老的时光。中学的时候,心里突然产生这样一个疑问:人的一生总而言之就是出生死亡,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因为偶然被生出来,所以要活到死为止。无论是什么人的一生,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很肤浅的疑问,就像道行很浅的小鬼头部冒出淤泥气泡一样。但是,从那以后我就一直陷入迷茫孤独之中难以自拔,就像自己的人生没有归宿一样。

如果感觉人生真的充满着无聊、毫无意义,恐怕我们会立刻想回到母亲的子宫中去。可是因为忙于升学、就业、结婚、生孩子、婚外情、生病、照顾家人等诸多事情,没有认真思考的时间,所以勉强保持精神正常;如果去掉这一切,那会怎么样?把外部的一切事情都置之度外,自己的存在究竟会有多大的意义或价值?我是谁?作为置身于孤独之中的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个「我」是什么?不是一个社会承认的人,而像一个被抛弃在沙漠中的无依无靠的婴儿。

只有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一个人才能被社会认可。警察、教师、医生、官员、工薪人员……被那么看的自我和这个「我」会构成什么样的关係呢?这是向自我靠近呢,还是放弃自我?他是如此这般一个人,体现出他的能力和资质了呢,还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才暗示了他不得不放弃自我?

迄今为止,我的人生一帆风顺。考上了当地吃香的或者说在当地还算可以的大学以来,没有丢过一个学分。同时我很注意心理和身体的健康,而且也具备冷静度过家庭内战时代的睿智和顽强。无论什么公司,肯定想要招聘我这样的人。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也不知道想度过什么样的人生。除了具有健康的身体、早晚听莫扎特、周末去钓鱼之外,我没有其他抱负。二十岁的时候,我就觉得剩下的已经是余生了。

我现在发现必须拯救自己的灵魂,在听格伦·古尔德演奏《土耳其进行曲》的时候。

4

我现在还珍藏着初中时所写的钓鲈鱼用的笔记本。上面记着钓鱼的地方的环境、诱饵大赛信息、表示鱼儿季节性移动的季节类型等。对鲈鱼来说,树木、岩石、倒下的枯木既是很好的食物场所,也是安全的隐匿之处。为了使诱饵与作为鲈鱼食物的小鱼或甲壳类相似,有必要知道栖息的小动物的种类。当时的笔记又得以修改补充,保存到现在。

那一天的阳光很微弱,让人感到就像梅雨的间歇期一样,是一个进行水上游戏的绝好天气。这个时候,鲈鱼的活性和攻击性最强。因为它们产完卵之后非常疲惫,饥肠辘辘,而且为了準备夏天的到来需要儘可能地补充营养。此外,鲈鱼喜欢吃的甲壳类为了产卵而靠岸。随着虾的产卵,小鱼类的产卵也迎来了高峰期。为了吃这些食物,鲈鱼聚集到水深不到两米的浅滩。用开口小的抗滑诱饵钓它们确实能够体会到钓鲈鱼的乐趣,也能享受到一年中最好条件下的垂钓游戏。

但是,那一天无论我怎么甩钩,也没钓到一条鱼。不应该没有鱼。水温足够高,但是阳光并没有给鲈鱼带来不快。我换了好几个地方,尝试了各种诱饵:从抗滑诱饵到四分之一盎司的旋转鱼钩、漂浮鱼饵、笔形鱼饵、「顶级消火栓」……都不行。最后换成蚯蚓,来回摆动,鱼儿还是碰也不碰。

提前结束了垂钓,收拾好工具。摩托车放在了大坝对面的停车场。为了不让汽车和摩托车开进去,步行路的人口处设置了挡桿。从垂钓的地方要走一公里左右。中途有一个小公园,朝向湖面的长椅上有一对情侣缠在一起,在轻浮地接吻。在闷热的一天,我使出了所拥有的全部知识和技术来钓鱼,却什么也没有钓到。我简直就像刚刚产完卵的鲈鱼一样,充满了疲惫和紧张,而眼前又是一对让人厌烦的狗男女。

我把钓竿和渔具箱放在脚下,然后悄悄地从后面走近长椅上的两个人。染着黄头髮、戴着耳环的男子在女的耳边喃喃细语,女的小声在笑。如果是这样的家伙生孩子,该是多么的煞风景!女的回头瞧了一眼。哎哟,多么蠢笨的一张脸啊!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男的站了起来,看着我,好像在说:「干什么?」我朝这个家伙的胸膛狠狠地撞了一下。男的发出「啊」的一声,不由得后退几步,从堤坝上消失了蹤影,发出了很大的水声。不一会儿,女的发出了惊叫声。我拿起工具迅速离开。女的不知道在叫喊什么。大概是在叫「救命」、「救人"吧。

我过了桥回头一看,男的正在水中挣扎,女的在堤坝上

看着他挣扎。看样子不可能追过来了。我来到停车场的时候,注意到有个男的靠在铁丝网上朝我这边看,他身高看起来接近一米八零,强壮的体格,光头,穿着很大的古怪上衣。这家伙是精神病人吗?也许是刚才推下去的那个人的同伴。我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对这个男的提高了警惕,想看看对方的态度后决定是否飞快地逃走。

我把渔具箱和钓竿固定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在裤兜里找理应放在里面的钥匙。在这期间,那个男的一直盯着我,让人毛骨悚然。在他向我打招呼前,我就溜之大吉……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男的就像看透我的内心一样向我搭话:

「漂亮!」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破坏自然景观的狗男女,就该天诛地灭。你干对了!」

「谢谢!」我把钥匙插进摩托车。

「到我家吃饭吧?"

「我有急事。」

「我家离这儿很近。」

我本应该断然拒绝的。但是我从他的声音、表情和态度上感到了难以言传的亲切之情和寂寞。这触及到我心底的痛处。

「好吧,我就去一会儿。」我说。

他拿起渔具箱和钓竿,肩上挎着放鱼的小型冰箱,朝前走去。从所带的钓鱼工具来看,他未必是个钓鱼放生者。

「里面放着钓到的鱼吗?」

「过会儿请你品尝。"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他的住处在人工湖稍稍靠下的地方,是一户有田的旧农舍。再走几百米,就是刚刚平整成宅基地的新开闢的地方,那里在开始建一户与众不同的楼房。他住的周围还勉强地保存了原来的自然景观。

「这是廉价租的房子。」他自己说道,「据说好几年前这儿住了一位老人,由于上了年纪干不动农活,就和孩子们一起过了。」「这儿不方便吧?」「没什么不方便的,因为我几乎过着晴耕雨读的生活。」「你是学生吗?」「不是,我是画画的。」农家的厨房是土房子。他马上开始做晚饭。首先从冰箱中取出五条三十厘米长的鲈鱼。

「真了不起!」我不由说道,「在哪儿钓到的?用的是拟饵还是蚯蚓?」

「钓鱼的事吃饭的时候再说吧。你从地里弄点蔬菜来。」

借着天空中还残留的微弱亮光,我从地里采了生菜、西红柿、黄瓜、小胡萝蔔,又从香菜园摘来罗勒、水田芥、色拉地榆。他利用这个时间去掉了鱼的内脏,洗乾净后在鱼的身上撒上盐和胡椒。

「你把蔬菜摘好放在盆里。」他正往鲈鱼肚子里塞迷迭香的叶子。「鲈鱼用奶油烤的话很香。」不久,晚饭就做好了。宽敞的榻榻米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没有罩的灯,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小学时的野营。在这种氛围下吃鲈鱼,确实很香,儘管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吃鲈鱼。把蔬菜和香菜拌在一起,只用橄榄油、盐和胡椒来调味的简易色拉的味道也无与伦比,而且还有香喷喷的黑麦麵包和红葡萄酒。

「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围着小矮饭桌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这样问道。「达斯·瓦德。」「是真名吗?」「真名叫安纳金·天行者。」他好像不打算告诉我。「你呢?」

我本想回答叫「洛克·天行者」,但觉得太孩子气,就说了真名。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嗯。」

「父母亲呢?」

「死了。"

我吃了一惊。

「不要那副表情。死了就是死了,至少在我心中是这样。」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下次再说吧。」

就在喝了葡萄酒有点醉意、心情正舒畅的时候,不知从哪儿进来一只黑猫,用脸蹭他的膝盖。

「好了!好了!」他说着把吃剩下的鱼连同盘子一起放在猫的面前,然后对贪婪吃鱼的黑猫说道,「今天怎么样?还没有找到愿意做你老婆的漂亮母猫?"

「喵喵」,猫从盘子里抬起头来叫道。

「它叫什么名字?」

「萨姆,」他一边收拾餐具一边回答,「正式的名字叫萨姆·赫尔,因为捡到它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猫呢。」

我那时第一次知道小尺寸的画布叫萨姆·赫尔。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让你看看年轻艺术家的画室。你过来。」

我拿着葡萄酒和玻璃杯进了画室。刚一踏进画室,就闻到了颜料和油脂的味道。在八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中央立

着一个大画架。画架前有一张摆放颜料、画笔和调色刀的桌子,还有从垃圾堆捡来的沙发,弹簧已经突了出来。房间的墙壁上挂着无数的大小油画。

挂在画架上的是一幅奇怪的画。画的中央躺着一个红色的人,好像在燃烧。这个人有三个头和伸向天空的二十来只胳膊。六条腿上插着几根楔子。身体下方的左半部分扎入了无数支箭。构成红色的人整个身体的是看着我们的无数只眼睛。肚子上脚上到处是呈树叶形状的眼睛,扎在身体上的箭看起来就像是从眼里流出的泪一样。

「怎么样?」

「了不起。」

「是吗?」

我对他立刻就毫无戒备地相信别人说的话感到惊讶。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像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是啊。」

别的我还能回答什么呢?。「这幅画看起来方法论严密、促人深思,是吧?」我还没吭气,他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实际上,要说我每天乾的事情,就连小孩子也会。无论什么大作,一旦着手创作,手法渐人佳境的时候,画家就会抛开一切,一个劲地埋头于描画细线之中。一天又一天地只是在一心一意地画线。画家的日常工作就是这样。可我们却常常忘记,即使留在近代绘画史上的杰作,也是从手指的简单运动中产生的。」

「的确如此。」

我又一次看了这幅画。油画的右下方有一个罗马字母的署名「Takeru」,是用黑色画笔在红色底子上写的。

5

进入七月份之后,学生会举办了一场游园会。晚会收入捐赠给为保护热带雨林而开展活动的NGO(非政府组织)。由于基本符合我的「主义」,所以我也买了票。交三千日元,随便吃喝。但有时间限制,早晨六点开始,晚上九点结束。会场在中央图书馆和农学部校园之间的草坪上。

淋浴之后,听了一曲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我就骑摩托车去了。到的时候,晚会已经开始,草坪上到处都是围成圈坐着的人。音乐会用的扩音器大声地播放着绿洲乐队的《伴我同行》。供应饮料、小吃的布棚旁边搭建了一个小舞台,上面摆着鼓、音响和麦克风等东西。

「你在喝酒啊!」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突然使劲地拍我的肩膀,看起来醉得很厉害。

「我刚来。」

「把这个一口乾了。」

「谢谢。"

「为热带雨林乾杯!」

怎么都行,不过能不能不要那么使劲地碰杯?我在草坪上溜达,希望能找到一个熟人。但是很遗憾,我没有朋友对保护地球环境感兴趣。舞台上开始了演奏。轻音乐俱乐部的成员们在表演波萨诺伐舞曲《来自依帕内玛的女孩》。哒、哒、啦……哒、哒、哒、啦、啦、啦……我很快就开始厌倦了。我敏锐地意识到这种倦怠与自尊心密切相关。

儘管这是保护热带雨林的慈善晚会,但我却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和来自依帕内玛的女孩相会。女孩子们有的在和其他男生聊天,有的毫不在意地靠在男生肩上打瞌睡,有的则在雪松树下亲热。我发现自己找不到女孩子,于是想用倦怠来掩饰这种屈辱。无论谁说什么(虽然谁也没说什么),成功者与失败者的区别就在于下手快不快。像我这种为了不烫伤舌头而等汤凉下来的人,在与异性交往方面也只能是个失败者。

我想回去听《费加罗的婚礼》,这首曲子由卡尔·贝姆指挥,德国柏林歌剧管弦乐团演奏。虽然菲舍尔·迪斯考饰演的伯爵完美无缺,但这个唱片中埃迪特·玛蒂斯饰演的苏姗娜让人觉得最可爱。据说,她录音时的年龄是三十岁,真是

让人难以置信,三十岁……,不纯粹是个阿姨吗?由萨克斯、键盘、贝斯、架子鼓、打击乐器等组成的爵士乐队正在演奏《酒和蔷薇的日子》。我在心里哼唱着凯鲁比诺的《恋爱是什么》。女人们,你们看一看,我的心中有没有爱?

肚子饿了,我去布棚里搞点吃的。香肠、炸土豆、炸鸡块、烤鱿鱼、炒麵条……都是不利于健康的东西。我在纸盘里盛了一点毛豆,退了回来。维持健康的生活也不容易,也许比保护热带雨林还难。反正吃了毛豆回去听《费加罗的婚礼》。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我。「是鲤沼君吗?」我非常讨厌「鲤沼」这个姓,可能自己家族的祖先原来是在贫穷的山村以捕沼泽地里的鱼来维持生计的渔民吧。

「啊,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来了。」她说道。

「我没注意到你。」

教养课按系别和假名顺序编成不同的班级,我们班是从「棍原纯朴」到「须藤俊一」。风屿香澄是第二个,她和性情古怪的棍原纯朴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个让人觉得有点神秘的美少女。

「你一个人?」

她点点头。

「先坐一会儿吧。」我指着图书馆后面的草坪说,「来点啤酒怎么样?」

「我已经喝了很多,喝过头了。」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见到你。」我坐在草坪上说。

「是啊。」

开始学专业课后,由于所学专业不同,我们已经一年没有说话了。回想起来,在上教养课的时候也没有多说过话。

「你对保护地球环境感兴趣吗?」

她笑了起来,好像要说「怎么会呢?」她说,「朋友非让我买票不可。你呢?」

「一半是为环境问题,一半是为结交异性吧。」

「什么意思?"

我们说到微妙的话题了,但音乐太吵不能很好地交谈。乐队退下后,又放起了CD,不知是哪个家伙放的尼尔·扬的《结合》。

「还待在这儿吗?」我问道。

「什么?」

「在这儿?」

「啊?」

「我们撤吧。」我大声地说,「去喝茶吧。」

她使劲点点头,好像是说「知道了」。

进展得出乎意料。离开会场已经快八点钟了,我们朝校园西边走去。本来可以骑摩托车去,但我觉得醒一下酒也是无可非议的,而且风嶋香澄好像心情不好。

「没事吧?」

「嗯。」

鲤沼,沉住气。现在能不能说一句机灵话,直接关係到是成功还是失败。

「那些环保车多欺骗人啊。本来就不存在有利于地球环境的车,要是真的考虑地球,应该不要用汽车而用马车。你不这样认为吗?」说的什么呀!我讨厌起自己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不觉来到工学部校园,再有三百米左右就是西门。出了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共汽车站。我想进一家咖啡店。经过纪念讲堂前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我想吐。"「到那儿去吐吧。」

那是老式庭园的树丛。她可能是憋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越过低矮的铁栅栏,进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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