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突然醒来了。
在意识恢複过来的瞬间,有什么神清气爽的感觉正溢满在全身——
「啊啊,太好了!」
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恐怕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直在被噩梦困扰着。不过现在它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从长长的持续不断的噩梦中解放了——才不是!
看起来,这里似乎还是在噩梦之中啊。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在这样的房间里?
「哪里……这是……?」
至少不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就算我再怎么健忘,我还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直在这种瘮人的房间里居住着的。
「不会……被关起来了吧……?」
被关起来了——这样的自言自语在冰冷的灰色水泥间反射着,像是听到了这些一样那个家伙哐啷哐啷地踏着脚步声走了过来。是名为孤独的怪物。
——得去寻找出口!
正慌忙挺起身体的时候——终于注意到自己正被放在床上安睡。是古典风格的可爱的有着公主风顶盖的粉色的床。虽然带顶盖的床是所有女孩子共通的梦想——但是这是个放在了裸露着水泥的房间里的粉色顶盖床!
这种最差劲的组合,反而只会让这间房屋变得更加瘮人了而已。而且,这个房间似乎除此以外的家居要素一个都没有。只有混凝土和粉色的顶盖床完美地组成了这个房间——家具不用提,连窗户啊门啊,在这个房间里都完全不存在。
现状的确认作业被简单地告知结束后,那个怪物马上又开始工作了。那玩意将瘮人的黑色焦油一般的恐惧与不安流入了我的体内,似乎还企图夺去我身体的自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上下颤抖的嘴唇中漏出了呻吟。渐渐地房间的轮廓都模糊地扭曲了。呜呜,是眼泪。但是不能哭。不能哭啊。可是,和拚命地忍耐着的我意思无关,大量积聚的眼泪最终还是逐一零落下来后,早上好主人。
「诶?」
突然回过神来时——墙边站着一个像是穿着女僕装的女孩子的物体。
「早上好,主人!」
从声音听来,果然是个女孩子的样子——不能断言的原因是,身着女僕装的她的脸。不,与其说是脸的原因,应该说是她带着的那个奇怪面具的原因。由于那个面具的关係,没办法去判别她的脸。
那是个,令人很不舒服的瘮人的熊的面具。
右半边是白色的可爱的熊。
左半边是黑色的邪恶的熊。
带着那样的面具的身着女僕装的女孩子,正元气满满地朝我发出声音。
「早上好。主人!我拿来睡醒后的红茶了!」
「嗯,那个……我觉得我不是主人……」
她像是没听到我的意见一般只管径直走来,把手上拿着的银色的托盘轻快地递了过来。托盘的上面放置着有花纹的陶瓷茶杯。从那里升起来的热气已经消失了。
「谢、谢谢……」
由于刚起床的喉咙激烈地渴求着水份,警戒心完全减弱了的我拿起了茶杯,一口气就这样喝乾了红茶。
好温!好难喝!而且味道好淡!
完全没达到红茶最主要的三个标準。这根本是掺了红茶的温水。
没法完全隐藏住微妙表情的我将茶杯放在托盘上之后,熊女僕小姐「那么我失礼了」一边这么说着,转过身,就这样打算离去了。
「等等!你说失礼了是打算去哪?」
我慌忙地喊住她。
「嗯?您说了什么吗?」
一边回问着的熊女僕小姐一边敲了敲眼前的墙壁——然后差不多有一张榻榻米厚的墙壁像忍者的房间一样咕噜地迴转着打开了。
「诶,隐藏门……?」
「诶嘿!是和身为这个建筑设计师的主人满溢的游玩心很相称的设计!」
「那、那样的游玩心已经够了快放我出去啊!」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我,这样突然地怒吼出来时——
「嗯?」
这样说着,熊的面具大大地倾斜了。
「这有什么……想出去的话那么出去不就好了吗。」
「哈?」这次是我的头歪了一下。「想出去就出去……那是什么啊,那种粗率的监禁……」
「居然说是监禁!」
惊讶的声音在混凝土内迴响着。
「监、监禁……怎么会……突然说出监禁什么的……」
是为什么呢,熊之女僕小姐的摇动着肩笑了起来。
「顺便说下,我不是在笑话你哦。」
「啊,不是啊……」
「反而是有些懊悔。」这样说着,她的肩膀颤动的更厉害了,「因为您是一位很有趣的人所以反而很懊悔。我完全没有插科打诨的天赋。这样下去的话,有朝一日能把黑白熊託付给我的这个我的梦想恐怕永远都无法实现了。打击—……」
熊的女僕小姐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虽、虽然有些不太明白……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吧。吶?」
正急忙地从隐藏门探出身体时——偶然将视线投回了房屋之中,在顶盖床的旁边发现了似乎是我的东西的帆布背包。
「……啊,抱歉。稍微等下!」
慌慌忙忙地跑过去总之我先试着背起了那个帆布背包,感觉比想像中的还要合适——正当我确信这应该没错就是我的东西时,「好了,快点出去吧!」
于是,我呈现着被熊女僕小姐从后推着背的姿态退出了房间。
等待着走出房间的我的是——一副非常奇妙的光景。
那里是像大堂一样宽广的空间,而且,是一个和刚才的房间一样的被裸露着水泥的天花板呀墙壁呀地板包围的空间。加上,因为天花板低的过分,儘管很宽广却充满了闭塞感。悬吊在那个低低的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的光被周围的水泥反射着,形成了一副更加令人胆寒的光景。
在那样的空间里——大概有50台左右的学习机等间距地并排放置着。
那些机器的前面全部坐着人,虽然有男有女,不过全员身着同样的学生制服。而且,在那样的他们头上戴着的——果然还是熊的面具。
右半边是白色的可爱的熊。
左半边是黑色的邪恶的熊。
「吶……那个熊很流行吗……?」
向着旁边的带着同样面具的身着女僕服装的她问道。
「那个不是熊,是黑白熊哦」
——黑白熊?
名字怎样都好先放在一边——带着那样瘮人而奇妙的面具的学生制服姿态的男女,入座于宏大的空间中密密麻麻的排成一排的学习机前的样子——真是无法仅仅用奇妙的光景这个词表现出来。
而且,在那些可以被称作黑白熊脑袋的他们所入座的学习机上面,都砰的摆放着一个显示屏,他们看起来正一齐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由于从我的位置上能看见的只有显示屏的背面,无法得知在那里播放着的是怎样的影象——不过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副着了魔的样子。身体不动一分寸,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显示屏的他们,就像人体模型一样没有任何生气,我简直有种自己误入了毫无生者的墓场般的感觉。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们是突变体。被大家迫害着,然后在这里被关了起来——」
「正遭受着这样的待遇?」
「想遭受这样的待遇!」
「不如说是希望被这样?」
「因为你看……像突变体这样的优秀的能力者,一般来说不是总在遭受迫害吗。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受到迫害的话只能说明拥有的只有这种程度的才能而已吧。所以我们不如说想要受到迫害呢。」
由于她所说的话我完全没法理解——总之先试试改变问题吧。
「……话说回来啊,这里是哪里?」
「这个问题等了很久了!」
像这样,实际发出声音,像夸耀一般回答着的是黑白熊女僕小姐。
「当然是秘密结社!」
「哈?秘、秘密结社……?」
由于这个辞彙实在是太过幼稚并且远远超出预想之外,我反而开始怀疑起来了。说不定那是什么暗喻吧——这样想着。但是,不管再怎么思考也什么想法都浮现不出来,果然就是那个最直接的意思吧。
——秘密结社!这是要有多无聊啊!
「突变体再加上秘密结社……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嘿嘿,帅气的乱七八糟的吧!是的,我们就是突变体预备学科的!然后这里就是秘密结社预备学科的!」
「……预备学科?」
这是个好久没听到的具有现实意味的辞彙了。正因如此,觉得在这方面似乎有些线索的我,用着从帆布背包中取出的<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马上开始搜寻和<预备学科>相关的记忆。
然后找到了。我想起来了。
是的,预备学科是——
我不太清楚。
笔记上写着的只有这是一个我不太清楚的存在.
没有办法,只能试试直接发问了。
「……那个,预备学科的人们总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并没有总是。那么堂堂正正的不是一点都没有秘密结社的感觉了吗。秘密结社就像秘密结社一样,秘密地进行行动就好了呢!」
和不太了解的预备学科相称的——不太明白的理论。
「但是,建造出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设施……这不是一点都没有秘密的感觉吗?」
「请不要突然找这种奇怪的碴儿!」
黑白熊女僕小姐突然这样粗暴地喊道。
「这是哪来的找碴的家伙啊!这里是在西地区地下这样子,然后那样子製造出来的秘密结社!」
「……诶?西地区?」
「是很适合秘密结社的地方吧。因为教职员们基本不怎么出入有着预备学科的西地区呢。而且还是在只有不怎么举行大型活动的部活聚集的社团活动中心里的,比这更加废弃的神秘现象研究会之类的活动室的地下……更加难发现了吧!」
西地区的,
废弃的社团活动中心里的,
更加废弃的神秘现象研究会的,
那里的地下。
——那就是,这个场所?
我重新环顾四周。明明周围能感受到的仅有闭塞感,却如同大堂一般宽广,而且大堂的两侧的墙壁上还并行着几扇门,看来在最里面也存在着小房间。而且,在大堂对面的我的对角线上,可以看见一条通道的入口。从那里延伸而去的是相当长的道路,最里面简直完全看不见。
「……这样庞大的设施在那种场所的地下?」
「无法相信吗?」黑白熊女僕含笑回答道。「能将每个人都无法相信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不正就是绝望吗。」
「绝望……」
只是把这个词说出来胸口内部就似乎在心神不定着——是个不知怎的令人感到讨厌的辞彙。
我像是要把这个辞彙挥开似的,「总,总之啊!」这样, 头脑中又浮现出了新的问题。
「你们是秘密结社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也知道这里就是秘密结社了……不过说到头,为什么你们要建立秘密结社呢……?」
于是,黑白熊女僕小姐想都没想地就轻鬆答道。
「是为了游行哦。」
我慌慌张张地翻起笔记,「那个,游行是……对希望之峰学园体制抱有不满的预备学科的学生们组织的示威活动……吧?」
「不是示威。那个是革命。」
这样,她肯定而强有力地断言道。
「……诶?」
「唔噗噗。开始激动起来了吧!那是会将这个希望之峰学园,以及这个世界改变的革命哦。心脏激动的砰砰乱跳起来了吧!」
——说是革命?
——这个人在说什么?
「所以,为了成就这个革命,首先必须要好好地破坏掉这个学园胡说八道的幻想呢。不让他们体会到这个学院所提倡的希望到底是有多么的自私,并且多么的让周围感到痛苦是不行的呢。所以说果然,需要把作为这个学园象徵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击溃到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