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就这样,我抓到第二具式神了。 
嗯? 
不,没有跳过章节喔。 
也不是唐突进入回想桥段,是照顺序来的。 
是沿着时间轴,接续上一章的正统续篇。 
原因是这样的,我立志成为漫画家可不是嘴里说说。虽然我不是聪明孩子,却也看过不少格斗漫画。 
所以我想出两阶段的作战。 
如果以旋转椅当障眼法,从死角绕过去拿纸张夹她是第一阶段,来不及成功时的B计画就是第二阶段。 
虽然这么说,但我没做太複杂的事。 
听到逆抚子赤裸裸公布「开膛破肚」这个攻击方针,我试着将计就计。 
反过来以此对付逆抚子。 
不过,这个作战不是逻辑思考的产物,几乎是顺其自然的构想。早知如此,运动服底下应该穿一件锁链甲……我以这种肤浅到连后悔都称不上的妄想逃避现实,但因为做不到这种事,所以往现实方向切换想法,觉得如果将身旁的杂誌藏在肚子里,应该可以代替铠甲。 
不过,即使运动服再怎么宽鬆邋遢(又老土),也无法以杂誌垫到挡得住雕刻刀吧。 
要是在腹部採取防御措施,再怎么性急的逆抚子,也会改瞄準喉头之类的部位吧。不管是肚子与喉头,与其说是部位应该说要害,总之即使角色性质不同,但彼此无疑都是我,当我朝书柜伸手的时候,对方恐怕就猜出我的意图。 
以雕刻刀刺喉头,光想像就毛骨悚然。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所以,我刻意不迴避她攻击我腹部。 
然后,既然下定决心,我一边以旋转椅保护自己,一边躲在椅背,以不被发现的细微动作,悄悄在衣服底下塞东西。 
我能塞的,顶多就是几张「纸片」。 
是的,换句话说,她主动来被我夹进纯白的纸张里。我从口袋取出所有空白纸片,除了拿在手上的那张,剩下的全都移到上衣底下,以运动裤鬆紧带夹着。 
像是铠甲。 
但不是锁链甲,是纸片甲。 
逆抚子拿着雕刻刀往我的腹部捅过来时,就这么让她顺势自己扑进纸片吧。不是飞蛾扑火,是飞逆抚子扑纸。 
摺起纸片,就这么封印。 
降伏完毕,喔耶! 
我当然没能开朗到说出这句话。结束之后回顾,反倒觉得自己挑战的是危险至极、成功率超低的赌博,就只是脸色苍白。 
我在做什么啊? 
看着割破的运动服,我差点昏迷。 
我为什么会实行这种突发奇想的作战……大概是顺着当时的情绪,真的是被逆抚子影响得一时气坏。那种像是格斗漫画的实验性点子,既然幸运成功的话就还好,但是不只是运动服,连底下的纸张也可能一起被割破。 
专家斧乃木绝对不会採取这种漏洞百出的策略。扇先生肯定会满面喜色评论说「真是愚蠢」吧。 
我沉溺在赌博之中了。 
与其说是抱持侥倖心态,不如说我想像自己被发现陈尸在这里,陈尸在这个房间,因而失控。我差点招致这种必须迴避的危险演变。 
这种危险的点子,只画在漫画里就够了,怎么可以在现实中实行?若有人说我漫画看太多(画太多?)导致无法辨别现实与妄想,我完全无法反驳。 
不。 
即使如此,光看结果依然算是顺利成功,所以我高兴一下应该也能被原谅,但是逆抚子说的最后那段话,比雕刻刀更锋利地深深插入乐不可支的我内心。 
「是你要休息。」 
「你其实也是不情不愿在努力吧?」 
……那是逆抚子的话语,也是我的心声吧。媚抚子那时候或许也是这样。 
既然式神是主人的代理或替身,她们的话语,应该也是代替画出她们的我说出想法吧。 
我的真心话,由身为替身的式神们代为表达。 
当然,这肯定不是一切。 
为了实现梦想付出努力,由此感到的快乐心情绝对存在。像是实际感受到画技进步,或是灵光乍现想到新点子时的心情肯定不假。 
可是,如果有其他更快乐的事,而且我也做得到,那我还能继续努力吗? 
不只是最后那段话。 
我不要努力,不要工作,不要做我不要的事……逆抚子全力主张的那些话,应该不是「当时的我」所说的,更不是「朽绳先生」所说的。只要这么想,我就忧郁至极。 
好沮丧。 
面对自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就像是明明没有这种觉悟,却仔细审视分析自己讨厌的一面……受不了,是谁说这样的我「可爱」? 
无论现在或以前,我的内在都是一滩烂泥。 
噁心到令人佩服。 
刚才乾脆任凭逆抚子对我开膛破肚比较好吧? 
虽然这么说,但今抚子可不能一直消沉下去。今抚子是寻梦的现实主义者。不能忘记我现在还是非法入侵的现行犯。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就得逃走才行。 
必须抽身自保。 
在这之前,得善后一下。 
「两人」打斗而散乱的房间,整理起来不是很辛苦,不过插在地板的斜口刀该如何是好? 
虽然不能扔着不管,但雕刻刀深深插入地板,以逆抚子的臂力都很难抽出。要是贸然想抽,感觉可能会折断刀刃……此时我再度没受到教训,想到像是漫画的点子。 
因为无论是重要的事情或危险的事情,我都是从漫画学来的。有些是从任性豪迈的朋友与胡作非为的骗徒那里学来的。 
已经从上衣底下取出来放回口袋的纸片,我再度拿出一张,轻轻盖在屹立的雕刻刀上。 
正如我的猜想。 
雕刻刀被封印到纸张里了。 
……这是式神使用的雕刻刀,所以我想或许能用相同方式封印,不过这样几乎是变魔术。 
依照使用方式,这将是非常方便的特殊技能,不过要是把这个当成便利的工具,前方等待我的将会是毁灭。我内心不断冒出这个预感。 
得遵守分际才行。 
实际上,我就是以为可以不到一年完成一万小时的法则,接受这份甜蜜的诱惑,才招致如此不得了的后果。 
珍藏当成宴会的才艺表演应该刚刚好。 
总之,成功回收雕刻刀了。 
地板的伤痕还留着,但是不提深度,毕竟是雕刻刀造成的伤,小到只要没注意就不会察觉。真要说的话,逆抚子木屐跺地的痕迹还比较容易被发现吧。这就没办法用宴会才艺解决了。 
无论如何,既然玄关门像那样明显遭到破坏,就不可能完全湮灭证据。只能改天请任性豪迈的朋友──月火帮忙知会了。 
「好啊,那么,就当成是我乾的吧。」 
度量大到危险的月火,可能不听说明就像这样满口答应帮忙,这部分也得小心一点,避免欠她一份人情。 
不过,这始终是之后的事。 
是应该在日后述说的内容。 
今天,追蹤游戏依然只进行到一半。 
是当日。 
经过一番迂迴曲折,总算逮到媚抚子与逆抚子,还剩下两具式神。 
乖抚子与神抚子。 
走到这里的路途绝对不轻鬆,而且两者真的都只是运气好,即使如此,在任务达成一半的现在,会觉得另外一半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么说来,我听过「杯子里有半杯水的时候,会觉得还有一半?还是觉得只剩一半?」这种问题,不过两者应该都不是正确答案吧。 
口渴的时候,认为「还有一半」会比较乐观,想赶快让杯子见底的时候,认为「只剩一半」会比较乐观吧。所以,在现在这个场合,我想抱持「只剩一半」的想法。 
不,若要抱持更乐观的想法,等同于外行人的我,勉强像这样成功抓到两具式神,所以专家斧乃木不可能还没获得成果吧。 
剩余两具的其中之一──神抚子给人特别难对付的感觉(媚抚子与逆抚子还算是以人类为底,但神抚子正如字面所述是以神明为底),或许不会那么顺心如意……所以我也非得继续行动吧。 
只能一边注意动向,一边行动。 
因为即使我没有思考能力,也有行动能力。 
房间整理完毕之后,我来到走廊。 
接下来要去哪里,我没有特别的头绪,但是不知何时会有附近居民察觉玄关的异状之后报警,所以得先离开阿良良木家。 
说到玄关的异状,虽然刚才顺势和逆抚子对决,但我原本是要来这个阿良良木家埋伏乖抚子。 
所以从战略来说,我并不是不能选择就这么躲到月火房间,坚持继续等她前来……可是,不必期待乖抚子接下来会傻傻进入这个家,胆小的她光是看到玄关的异状就会掉头走人吧。 
到头来,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比起待在这里,我认为去其他地方找才是上策。就像这样,我把没什么智慧的大脑当成抹布用力绞出脑汁,準备经过月火房间前面。但我走到一半就忽然停下脚步。 
然后我低头看自己的运动服。 
「唔~……」 
衣服被逆抚子的雕刻刀割破,大胆露出侧腹。想到正在上半身赤裸徘徊的笼裤抚子,这点裸露勉强不是无法忍受,不过以这副模样出外行动,就某方面来说还是很显眼吧。 
不只是老土的问题,穿居家服出外走动的女国中生引人注目。追蹤的这一边太显眼应该不是好事。 
好。 
那就借吧。 
一不做二不休。 
月火喜欢穿搭各种衣物,所以即使少一两件衣服,也不会立刻察觉吧。 
反正已经非法入侵(这是式神乾的好事,但她甚至犯下毁损罪),乾脆也擅自借用他人的东西。这就是一个人逐步犯下各种罪的範例。 
堕落的时候真快。 
只不过,既然要做就要快。比坠落的速度更快。现在已经进入撤退阶段,所以不能拖拖拉拉。我打开月火房间的门。 
这是我熟悉的别人家,更正,是我熟悉的朋友房间。里头不是我以前知道的模样,看来现在果然是她独自使用。 
如果乖抚子躲在这个房间就太神奇了,但事情终究没这么顺心如意。衣帽间也没有她的身影。如果是电影,这个时间点应该会有丧尸跑出来。现在的乖抚子如果正如传闻是半裸,那么她和我一样在这里找衣服不是很好吗? 
总之我不抱太大的期待。 
光是多到数不清的时尚服装任我挑选,就是十分合格的加分关了。 
我的体型和月火差不多。 
只不过,虽说任我挑选,但终究不能借和服穿。会更加显眼。 
月火之前来我房间玩的时候穿的衣服,我就整套借走吧。 
我一直觉得很好看。 
无视于她的担心。 
回想起来,这半年多的时间,我割捨这种时尚打扮,全神贯注努力至今,不过像这样欣赏这个无法想像究竟花多少心力整理的月火衣柜,就觉得果然不能将「不做某件事」列入努力之中。 
我不会说这是怠慢,不过所谓的努力应该总是主动出击。 
就算这么说,我也质疑窃盗行为算不算主动出击……不久,我换好衣服了。 
不只是换装,改变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盛装打扮了。 
脱下来的运动服,我摺好收进衣柜深处。说不定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不过月火肯定会当成自己的旧衣服,把破洞缝补起来吧。 
噹噹! 
短裤裙、黑色过膝袜,配上满满荷叶边的碎花上衣。我还借了一顶很适合短髮的可爱鸭舌帽。 
我不小心忘记要搭配凉鞋,不过终究不能连鞋子都借穿。因为要是鞋子在追蹤的时候磨脚就麻烦了。 
我以衣柜门后设置的镜子确认成果,即使完美複製,也终究无法像月火穿得那么好看,但是达成乔装的目的了。只要帽子压低,远看应该认不出是我吧。 
将帽子压低是吧…… 
我想起乖抚子时代。 
说来讽刺,没想到为了找这个乖抚子,我得再度像这样隐藏长相行动。 
我受困在这种强烈的自嘲,另一方面意外地坚强没迷失目标,好好关上衣柜之后离开月火房间。 
不过,当我下楼(一样蹑手蹑脚以防万一)来到阿良良木家一楼,心想这次一定要离开的时候,铃声响了。 
我整个身体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