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原本打算整晚不睡,但记忆很明显地缺少了某个区域。
我一定是不断在重複差点就要睡着,然后慌张抬起头来这种动作。
结果,一整个晚上,我把棉被当作路障堵住房门口,然后抱着金属球棒坐在上面,只是专心地监视着……可能会从窗户跑进来的入侵者。
如果我从这里站起来,从门进入的入侵者就会撞开棉被攻击我;如果我疏于监视窗户的动静,从窗户进来的入侵者就会打破玻璃攻击我……
儘管我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被害妄想而已……但我就是睡不着。
我只是一味地害怕睡眠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
既然都恐惧到这种地步,那也没必要睡了。这个样子,一直保持清醒反而还比较轻鬆。
就在不停重複这种情况之间,不知不觉地外头天色亮了起来。就只是如此。
与其说是早晨到来了,不如说或许这只是太阳升起的夜晚罢了。对我而言,昨夜依然无止尽地延续着。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偷偷地看了看房子前面。
已经看不到怜奈的身影了,放眼周遭好几次都没找到她。
于是,我首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夜晚已经结东了……
半夜里我好几次想要确认看看怜奈还在不在,可是……怜奈有可能也已经準备好在等待着我探头看。而且……如果再次被那双老鹰般的眼睛给射穿的话……所以我很害怕……无法确认情况。
虽说完全没睡是骗人的,但我没想过要再睡觉。
还有时间。但我得自己準备早餐,早点起身下楼比较好。
我也可以选择请假不上学。既然老妈不在家,要偷懒跷课简单得很。
老实说……我很犹豫。
离开家门的话,风险无法估量。躲在这里不出去,恐怕是最安全的。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什么也解决不了。
除非有显而易见的证据,否则大石先生就什么忙也不会帮我。
但不只是大石先生如此,我的父母亲也一际。
意思就是……除非我掌握到显而易见的某个东西,否则即使太阳升起也不会结束的夜晚,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像平常一样,用力伸了个懒腰之后,把头往后仰,闭上双眼。
缓和呼吸……恢複冷静……前原圭一,你要静下来……
去学校吧。
去等待那针对我而来的某些布局吧。
但是我并非对此袖手旁观。因为以极近的距离闪躲过那只魔手,反而能掌握到铁证。
如果有车靠近我,我就记下车号。可疑分子的打扮跟长相等等也要注意。
与其说这是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如说是反过来利用敌人的攻击,做好反击的心理準备。
这就像是武士为了出手一击必杀而彼此等待着对方拔刀的瞬间的压迫感。
不是只有我单方面处于劣势。就算是我,还是有反击的机会的!
内心深处,终于恢複了一点点的勇气。
好……上学去吧。
我再度握起悟史的球棒,这是我唯一靠得住的伙伴。
悟史……请你借给我力量。
还有……你大概是被杀的吧,请把你的悔恨寄託给我。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重新下定决心,抬头看了看时钟。时间还早。
当然今天我也要独自上学。
如果我不想碰到怜奈跟魅音,现在不出门就不妙了。
我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后,走出家门。
由于昨天制服弄得都是泥巴,现在还塞在洗衣机里,所以今天我穿着体育服上学。
跟昨天之前的早晨不同的服装,让我了解到今天的早晨跟昨天之前确实不同了。所以我本能地领悟到,我今天,说不定就会被杀了。
前原圭一,不要鬆懈。今天到底是不是临死之日……应该主要还是靠我自己决定的……
■宣战
今天我也是最早到学校的,早晨就在挥棒中度过,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例行公事。
不久后怜奈来了。虽然我们眼神交会,但没有打招呼。
怜奈完全没提昨晚的事情,彷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怜奈的十指留有昨晚的事情确实发生过的深深伤痕。
我刚刚听到,她对沙都子她们解释说,那贴满。oK綳的双手是因为在厨房受伤的缘故。
我似乎不会再心痛了。
昨晚,我问过大石先生的,那件怜奈在即将转学之际发生过的事情,再度清楚地浮现于脑海之中。知道这回事之后,现在作梦也不会觉得怜奈是个可爱的理想女孩。
「小圭,你还是老样子一心以甲子园为目标呀。」
魅音跟我攀谈。因为我提前发现她要接近,所以摆好了架式,并没有特别吃惊。
「魅音,你知道的话就不要管我。我要忙进入甲子园的事。」
我给了她一个没有开玩笑意思的冷淡回应。然后来了一个幅度更大的挥棒,稍微牵制魅音接近我的举动。
「小圭呀,你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嘛!」
「等一下才要开班会吧?让我练个满身大汗啦。」
我在动作中加进了拒绝魅音的意思,挥棒挥得更用力。
「小圭……你以前有这么喜欢棒球吗?」
「我是最近才喜欢的。」
「最近?是从昨天开始的吗?」
「你知道的话就不用问了。」
「哎呀……以一个运动员来说,你这种回答方式并不爽朗喔。」
「你让我分心了……请你不要管我。」
我无视魅音,继续挥俸。
普通人如果面对这样冷淡的对待,不是会生气就是会楞住,然后走人。魅音却没有离开,而是专心等待着我停止挥棒。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是听怜奈说了昨天的事情所以还要再给我个什么『忠告』吗?」
我没有感觉到杀气,这地方也是视野良好的校园,她应该不会突然出手攻击我吧?这样想……太天真了吗?
不过我也有点累了。也许休息一下,听听魅音想说什么也无妨。
「你有什么事?」
一停止挥棒,汗水就忽然冒了出来。我发觉到自己剧烈喘着气。平常运动不足的程度让我吃惊。
这个样子,要是有个紧急状况,老实说我很担心自己的身体能否自在行动。练习挥棒不只是使我携带球棒变得较为自然而已,在培养体力这层意义上,最好也要继续练下去。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如果你累了,那晚点再说?」
「现在说就好。」
我就是因为判断现在的情况算是安全,所以才跟她说话的。两个人单独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交谈……会有多么危险呀。
「我想一下……唔……」
以魅音来说,这是正在找话说。但是就像大石先生做的那样,这似乎不是个让人犹豫要不要问下去的问题。
找不到顺利说出口的方式,烦恼着的魅音……不久后立刻发出彷彿是解决了无路可走的困境一般的豪迈笑声。
「啊哈哈哈!大叔我对这种情况完全没辙呀,脑袋中的辞彙太少真是辛苦呀。」
「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有话想说,就说个清楚。」
「你不要再挥棒了。」
这是在是直截了当。声音立刻变成这个样子,让我不得不大吃一惊。
可是……由于太过坦率,我反而完全不懂魅音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我停下挥棒,好好听她说话吗?
「我已经停下动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的挥棒到今天就结束,抱歉。」
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懂她说的意思。为什么我不能挥棒?
「为什么?你别多管閑事!我应该没有碍到别人吧?」
「你就是有。」
魅音果断地一口咬定。我一头雾水,觉得非常不痛快。
「我什么时候有碍到别人了!」
「唔……恩……」
魅音欲言又止,但不久后下定了决心开口,声音却又含糊不清。
「因、因为小圭,那个,是别人的球棒呀,擅自就拿来用很不好……」
「这是转学走掉的学生忘记带定的东西吧?我只是在本人回来拿之前借用而已。」
「唔,啊!算了……都转学了……」
魅音惊慌失措得不像平常的她。转学这说法很清楚就是个幌子。
「可是好奇怪呀。只有哥哥转学了对吧?妹妹没转学吧?」
我的改变让魅音产生激烈的反应。
「小、小圭……你知道了?」
「北条悟史……是沙都子的哥哥对吧?去年,他遭遇到鬼隐所以消失了。」
魅音没有反击,陷入了沉默。
「怜奈应该也跟你说了吧,说我为什么要开始练挥棒。」
「…………」
「悟史也有这样做过吧?做过挥棒的动作,就在他失蹤之前。」
「…………」
「这个举动,是不是即将遭逢御社神作祟的前兆?」
「虚——!」
不要小看御社神的事情!我是不信那一套所以没关係,不过其他人可是深信不疑的。怜奈更是信得要命!」
「信得要命?」
「总之,大家都很畏惧御社神!如果你是想恶作剧那就快住手!千万要停止模仿悟史的举动!」
被逼得恐惧不已的人是我呀。你以为是谁的缘故害我必须落到这练挥棒的地步。
但是唯有我自己的行为跟悟史重複这一点,到现在我也觉得纳闷。倘若是遭人唆使也就罢了,但这明明应该是我自己的意志选择过后的行为……
「我话先说在前头。悟史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大家都瞒着我。」
「我……我们不是在瞒你……」
「每年都发生案子的事情,你们不就瞒着我?」
「啊,那个是……为了小圭……唔……」
「为了不让我害怕?因为这个原因就把我当成外人吗?」
「不是的,我们没有这么想过……」
「我直接问过魅音水坝工地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当时你不是说没有吗?明明就有分尸案!你这个大骗子!」
「抱、抱歉……那不是骗你……」
「伙伴彼此之间应该没有欺瞒才对吧?不是吗?那么你们就不是我的伙伴!」
「小、小圭……你这样说太……」
魅音无依无靠地不知所措。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她居然连眼泪都流下来。看平常的魅音,实在是难以想像她会有这一面。
「还有,前几天你们来探病时送我的牡丹饼,真是好吃呀,好吃到我还以为嘴巴会流血。是谁做的?是你?还是怜奈?」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