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医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哥哥苍炎来了。他把情报都告诉我了……这里是你唯一可能来的地方。」
格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墓地街管理人莫莉见面之后,他了解到有一位可疑人物以苍炎的名义入住了。
「莫莉听了之后也吃了一惊。她也觉得不能让投毒事件的黑幕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在宾馆,她拜託我来看看,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比我先一步来『料理』黑幕。」
「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意味着苍炎和斯卡蒂肯定都知道了。」
格伦笑了笑,「肯定的,事情已经上升为林德沃尔姆级别的危机了。」
他们谈话的时候,奥彻罗仍然挣扎着想逃出生天。在后面追着的是斯卡蒂、莫莉和苏,以及整个巡逻队。他们要抓到奥彻罗只是时间问题。
「那,投毒事件这就宣告结束了……」 莎妃问道,「那最后只留下关于我的问题了,格伦医生。」
「莎妃,你错了,是关于你<b>和</b>我的问题。」
格伦很想告诉莎妃见到她有多开心。之前他还觉得永远不能和莎妃相见了。
但在坦白之前,必须让莎妃放下手里涂着毒的匕首。
「斯卡蒂她们已经去追兇手了,你真的不必这样的。」
莎妃咬着嘴唇。
「把那把刀放下,我们一起回去诊所吧。」格伦说。「大家不会怪罪你的……我们可以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这样一定可以洗清你的嫌疑。」
「不行。」 莎妃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呢?」
「不行,我已经……回不去了。」
格伦意识到他之前想的太肤浅了。
他还以为如果能见到莎妃,说服她回到诊所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莎妃脸上冰冷的表情告诉他,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医生,我生来就是个刺客。」
「这我知道——」
「我从来没杀过人,但我心中一直藏着属于杀手的阴暗面。战争已经结束了,我只想作为一名药剂师拯救生命。家里并不支持我,但我还是去了学院。我觉得那些知识能派上用场……而且,我想助<em>你</em>一臂之力。但我错了。」
莎妃蹒跚着往后退着。
格伦往前迈了一步,但她也向后退了一步。
格伦停下了。如果逼得太紧,她可能就会这么一走了之。
「一切都是我的家族乾的。」
「可那不是你的错。」
「确实不是,但我流着奈克斯家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不离开,事件曝光之后,诊所很有可能就没人来了。最坏的后果就是你放弃当医生……所以,我才离开了林德沃尔姆。我想和家族断绝关係,然后让幕后真兇得到应有的处罚。」
莎妃把毒刀放回袋子里。她脸上充满了悔恨。
「但我首先想到的居然是<b>亲自</b>惩罚兇手——因为骨子里我仍然是个刺客。」
「莎妃……」
「家族里的投毒兇手我没办法惩罚。我本来想这么做的,但还是做不到。我觉得能手刃那个奥彻罗,因为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但就连这个任务我也失败了。」
「你当然做不到。你根本不是杀手,莎妃。你是药剂师,是我的助手!」
「我要是药剂师的话——!」莎妃尖叫起来,然后似乎被自己发出的叫声吓了一跳。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要是药剂师的话,就不会不得不离开。我应该一直待在诊所,为水路街的病人诊察。」
「莎妃……」
「我要是药剂师的话,就不会去在意毒的来源,我应该收集调查毒物样本,然后配出解毒药……这才是我本该做的。」
格伦说不出话,只能听她继续说。
「我屈从于个人私慾,甚至想夺取那个人的生命。刺客也做不成,药剂师也做不成……我已经哪都回不去了——!」
格伦还是说不出话。
莎妃用把脸埋进双手里。
「结果我还是只能当刺客。在我想杀人的那个瞬间,我就没资格再做药剂师了!」
「不是这样的!」
格伦很清楚莎妃帮了他多少次。如果没有她,诊所根本不可能开张。莎妃确实流着刺客的血,但她早已拒绝了那条路,而决定走上救人的道路。
「莎妃,你能决定自己的活法。迄今为止你一直是非常优秀的药剂师。你从来都是想着目标前进,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出身…… 莎妃<em>就是</em> 莎妃,没人能替代。. 退一万步讲,奈克斯家的刺客也从来没有想过杀掉林德沃尔姆的居民,不是吗?他们还特意减少了剂量。当然,下毒的确是不对,但——刺客们也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莎妃从小就被训练制毒。毒的知识在製药的时候同样能派上用场。她卓越的技术已经在睡眠病事件时拯救过这座城市了。<b>(注:第五卷事)</b>
「刺客和药剂师并不是相对的! 恰恰相反,<em>正是<b>因为</b></em>那些训练,你才能有可能这么擅长药物!」
毒和葯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有些化学物质剂量低的时候是葯,剂量大就变成了毒。莎妃非常了解这一类知识。
「你是莎妃,不是刺客!你生在奈克斯家,但却选择了药剂师的道路。你的梦想还在林德沃尔姆等着你呢!」
「不行,我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了……」
「那又怎么样?仅仅是<em>一个</em>小小的错误而已,没人会怪罪你的!」
「医生,你错了,我们治病救人,一个小小的错误会致命!肯定不再会有病人相信我了。」
格伦又叹了口气。
莎妃好像已经油盐不进了。
她慢慢地向着附近一扇摇摇欲坠的窗户移动,保持着和格伦的距离,想打碎窗户逃走似乎易如反掌。
「那我们谈谈结婚的事情吧。" 格伦说。.
「嗯?」 莎妃眯起眼睛,对话题尖锐的转变有些惊讶。「你和缇萨莉亚、阿拉涅结婚我都没意见,请你从她们中挑一个你喜欢的成为妻子吧。」
「确实有个瞬间我觉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选择她们吧。毕竟她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女性,不过——」
格伦向莎妃递出一件物品。那是一卷羊皮纸。
「我只想和这个人结婚。」
纸上写着的是婚姻登记表,丈夫一栏已经填上了格伦的名字,而妻子的名字一览还是空着的。
莎妃一定已经猜到了格伦的想法。
「这是——」
「我和斯卡蒂确认过了。你现在没有被林德沃尔姆流放,所以法律上你也是居民,可以结婚。」
格伦直直的看着莎妃。
现在,他下定决心要说出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需要成长为一个男人,自己做重要的决定——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格伦曾经两度和莎妃分离。第一次是在童年,第二次是不久前莎妃留下信离开。
格伦绝不会容许第三次的分离发生。
「嫁给我吧,莎妃。」
「格伦……」 莎妃的嘴唇颤抖着。「我,我……」
她摇着头,尾巴重重的撞着地板,折射出她心里有多么矛盾。
格伦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如果你既不能当刺客,也不能当药剂师……那就当我的妻子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莎妃轻轻地动了动。
正当格伦已经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冲进了他的怀里。
「我愿意!」她含混地说。
「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格伦! 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莎妃一边抽噎着一边说。她是拉米亚,没有泪腺,所以流不出眼泪。但她的抽噎已经毫无疑问地暴露出她的情绪。
那是拉米亚特有的,无泪的哭泣。
「嗯……」格伦回抱住莎妃,努力忍住想哭的慾望。
格伦听见远处有钟声响起。
声音是墓地街荒废的教堂发出的。、黑暗的旅馆走廊里同时亮起了灯。这些灯柔和地发着光,似乎在祝贺他们。
「好像——幽灵们都在看着我们。」
莎妃还把头埋在格伦的胸口,所以她没注意到墓地街的住民们已经送上了对新人的祝福。
格伦这才尴尬的意识到他好像是在一群人中间求了婚,不过幽灵们也没有恶意,而且在一群鬼火中得到祝福感觉意外的不错。<b>(注:第四卷解释了墓地街的灯都是由鬼火驱动的)</b>
钟声还在一直响着。
格伦以前从未想过会在墓地里面求婚,但现在他真正做了,感觉倒不坏。
「格伦,你永远别想从我这逃跑。」莎妃的尾巴紧紧地缠住格伦的脚踝,两只手抱着他的身体。正如她所说的,格伦这辈子都逃不出她手掌心了。
「明白吗?」
「当然了。」
如果放在以前,格伦可能会逃避她,但现在,他已经下决心和她共度人生了。
「我们结婚吧,莎妃。」
「呃,好——好。」
莎妃还不习惯格伦如此坚定的话语。她的脸整个都红透了。
「哦……呃……来吧。」
她的声音几乎小成了耳语。
***
一个人影正沿着山路狂奔。此人中年模样,每跑一步都气喘如牛。但在他身后并没有追兵。林德沃尔姆的巡逻队大概没想到他会往比维尔山逃跑。可能他们现在还在市区搜索呢。
<em>做——做到了!</em>男人兀自大笑起来。比起以前,他已经瘦了不少,但长时间放纵的生活积累的脂肪没那么容易彻底消失。儘管现在已经被弹劾下台,但他仍然保留着东方领地的官位。
「苍炎!还有那只蜥蜴——你们给我记住!我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想着这些,奥彻罗眼里闪着复仇的光芒。苍炎原本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却成功的把他拉下了马。奥彻罗怨恨的对象不仅仅是苍炎和斯卡蒂,还有整个林德沃尔姆。
「我还有人脉!只要去西边,就有可能建立军队东山再起!」
他认定人类和魔族必将重新开战。他甚至还觉得杀掉苍炎就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这种无稽之谈也只有奥彻罗能想得出来。毕竟他已经获罪并被判刑,政治生涯已经彻底结束了。然而,他太过沉溺于自己的复仇幻想,以至于无法区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想像。
「等着吧,苍炎!接下来你会死的很惨!」
讽刺的是,奥彻罗的那些所谓支持者恰恰是<em>因为</em>他的落马而成为支持者的。那些人看苍炎不顺眼,就想借奥彻罗之手收拾苍炎。有了这些支持,奥彻罗才得到罪犯不应该拥有的钱财。这笔钱是他在墓地街酒馆藏身的仰仗,也是他得以僱用奈克斯家的原因。
「那些混蛋刺客!我要他们来场屠杀,可换来的不过是水路街里的一丁点毒!还有,那个蛇女是怎么回事?是来封我口的刺客吗?」
奥彻罗还在沿着山路逃着,他找了一条避开哈比村的小路,路况很差。他一直跑着,直到脚陷入泥巴里。
「我还没有输——!还——!」
他听说东方有些魔物不喜欢,甚至于讨厌林德沃尔姆。 苍炎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些太过优秀的人<em>必定</em>会被摧毁!对掌权者来说那些人只会是眼中钉肉中刺。奥彻罗很乐意帮忙把那太过优秀的树木摧毁——比如苍炎。
他的妄想简直会让人感到钦佩。毕竟,那是他现在拥有的唯一事物了。
不过,试图不带装备翻阅比维尔山是非常无谋的行为。当然,现在也没人会去指出他的无谋。
「啊!」 奥彻罗撞到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堆布料。「噢。这小路怎么回事?」
那堆布非常庞大。当这堆布在奥彻罗面前站起来的时候,他想起了东方传说中的生物「涂壁」——一种会挡在旅人面前的魔法生物。
「怎——么了哦——。」这声音很低沉,好像能和从脚下的大地共鸣,但却是从头顶上传来的。奥彻罗向上看,随即被吓得瘫软在地。
「啊?!」 他叫道。
「哦——,你迷——路了吗?这里不——常有——人来。」
「怪——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