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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不是徒劳。
努力只是构成徒劳的一小部分。
1
若要揭秘。
那就是,空空空在校舍整体被手袋鹏喜的胡乱射击弄榻之前,从里面逃出来了——当然是这样。他用的方法既不是跳伞也不是荡绳索更不是自由落体——而是飞行。
飞行。
用魔法飞行。
他穿上从登淀证——魔法少女『Metaphor』身上回收的服装,使用因此得来的浮游能力,从上空迂迴到了手袋鹏喜身后。
如果她一时兴起,看了一眼天上,立刻就会被发觉,但就像认真小心的空空没有发现疏接近一样,人类的头顶上基本上都是盲点。更何况她正沉浸在感慨中哭泣,自然不会发觉空空空在她正上面直线移动过来。
看来她不知道胜而不骄、常备不懈这个谚语——当然空空为了让对手大意,一直等到校舍崩塌的前一刻才逃出。
在想要儘早逃脱、甚至可以抛开任何策略撞大运地从校舍里跳下去的紧张感和压力中,竟然有人能等到那时。没有设想到这种人的存在也许可以说是手袋鹏喜最大的败因。
不过。
关于头顶上是盲点这件事,即使刨去疏那时的事情,空空也不能对鹏喜说三道四——他也是很晚才注意到那个盲点。如果是在平常的精神状态下,他应该会立刻注意到,但浑身是伤地身处逐渐倒塌的校舍中,就算是他恐怕也有些动摇。
在藏装备品的教室的正下方被攻击的时候,他觉得如果继续待在那里地板也许会破掉,隐身将据点移到了隔壁的教室——在那里,空空只顾着蹲在地上想要从背包中寻找提示。既然不惜徒劳正是他的精髓,那就算没有奏效,他也不会后悔曾经做出的徒劳。但这次的千钧一髮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诅咒自己的愚蠢。
就在他感到四处无门,不禁仰天长叹的时候——不过这里的『仰天长叹』只是惯用语,在室内空空仰起头看见的,是教室的天花板。
然后在那时,他发觉这里的『四处无门』也是惯用语——他头上的的天花板开了一个大洞,能看见正上方的教室。
虽然三处都无门。
但上方——是敞开的。
敞开了一个洞。
空空一时间想不出天花板上敞开的那个大洞是怎么来的。一开始,他以为是魔法少女『stroke』用那个『激光炮』打出来的洞——但是她那难以控制的魔法应该无法打出这种形状的洞。
那都是直线射击,因此只会沿轨道造成伤害——也就是说,它的特性是将轨道上的东西全部破话。不论是切走半边走廊还是贯穿校舍,只要看到破坏的痕迹,就一定会清楚明了地知道是从哪里『射击』的。
但是,这个大洞比起射击更像是普通的『爆破』——假设这个天花板的大洞是鹏喜开的,那么她只可能是沿着从上到下的轨道射击,也就是说空空现在所在教室的地板肯定也被破坏了。
没有那种破坏痕迹。
而且也想不出她特地这样破坏的理由——教室中多少有些凌乱,但空空一直以为那是由于操场上发射的『激光炮』不停地贯穿校舍各处引起的震动造成的。
然而,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答案就只有一个。
或者说,空空应该更快得出这个答案才对——他甚至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发觉。
正上方的教室——就是秘秘木疏死去、被杀害的那个教室。
而这个天花板的损坏——是疏的尸体基于规则爆炸时的副产物。空空在她的尸体爆炸的瞬间,利用遮挡视线的烟雾,逃离鹏喜冲出了教室,因此不知道那个爆炸对周围造成的损害。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受到牵连,并在爆炸发生前回收了她的记事本——不过把地板整个炸穿了,那还真是比想像中更大的爆炸。
当然,威力还比不上鹏喜的『激光炮』——
这个天花板的损坏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不会有其他答案、其他可能性,不过大部分人都会紧接着得出『那又怎样』的结论。或是觉得『现在顾不上这些』——就连空空也是,只要思考方向走错了一步,即使没有走错,只要是走歪了一点,也会那样想。
但是,这次他是幸运的——考虑到他现在身处的不幸,这只是一个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极其细小的幸运——在发觉天花板的大洞之前,他想的是关于手斧『切断王』的事情。
在想到要是有那个自动瞄準的投掷武器,虽然很遗憾会杀掉鹏喜,但至少能够摆脱这个困境之后,他立刻发现了天花板的大洞,并想到了那个洞的成因。
于是他想。
那个手斧『切断王』记得是被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没收了。那疏会将她回收的『切断王』藏在哪里呢?
不,『藏』这个形容在这里也许并不正确——因为那和空空将装备品分散『藏』在教室里不一样。空空是因为在战斗中拿着不方便,又妨碍他藏在装扫除用品的柜子里,才不得不丢下背包。可随便放置的话,又怕背包落入敌人手里,才那样『藏』起来。
在最差的情况下,即使一两样被找到,也不会让装备品全部被找到——可是想想看,疏没有必要那样『藏』起没收来的空空的『切断王』。
因为他在没收『切断王』之前,就成功用『Synecdoche』让空空昏倒,绑在椅子上了——用魔法捆起来,使得以空空的力量绝对无法独力逃脱。
所以不藏也无妨。没有必要。她大概只是觉得在逃脱四国的过程中方便的道具又多了一个而已——那么『切断王』比起被藏匿,更应该看成是单纯地被保管起来了。
大概是随意地。
并且是随手地。
放在一边。
总之,应该不是在衣服里——虽说是手持大小的手斧,但也不是能够藏在衣服里到处走、躺下睡觉的大小。
如果要藏的话,大概也只能藏在那个轻飘飘的蓬起来的裙子底下,不过空空一开始就亲自检查了裙子里。
魔杖『Synecdoche』似乎能用魔法的力量凭空拿出来放回去——但很难想像科学武器『切断王』也能同样那样做。
不,也许可以——或许疏的性格极其小心谨慎,对于没收来的武器,何止是藏起来,而是立刻粉碎掉,让它无法再次使用,无法再次被别人使用——就像她对『破坏丸』做的那样。
那个魔法手杖可以说是超越了『破坏丸』,有了那个,自然会觉得不需要别的武器了——但是,空空只能赌一赌疏没有那样做的可能性了。
赌一赌疏把『切断王』当做拾取物品,当做获得物品——当做道具保管起来的可能性。
向上的楼梯也许还没事,但楼梯成为『激光炮』目标的可能性较高,空空不想使用——他搬来桌子和椅子堆起来,在教室中搭了一个手制的楼梯。那是天花板开了洞才有的捷径。
随意放在一边保存。
那么『切断王』肯定在那间疏选来睡觉的教室某处——空空预想。
虽说根据薄弱,而且即便在那间教室里,也有可能和地板一样被疏的爆炸牵连,坏掉了——这一点现在只能祈祷不是那样了。
不过,虽然空空没有意识到,但无论『切断王』的有无,爬到最上层都是个正确的延命计。
手袋鹏喜打算将校舍连同空空一起收拾掉,因此她自然会击中瞄準作为移动路线的台阶——或是比较低层的位置。
当然,目标有适当分散,也有偏到各处的,作为保命计不太能指望——不过瞄準最上层与让校舍崩塌的目的不一致。另外,她亲眼看见空空下到了下面一层,因此无意识地瞄準那层以下的部分——所以。
所以这给了空空足够的时间搜索最上层的那间教室。如果秘秘木疏选择了下面的楼层睡觉,说不定射击会使得探索中途结束。想到这一点,空空也许要感谢疏。
总之,他到头来虽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对于疏没有将『切断王』粉碎这一点,还是直率地表示了感谢。
「谢谢。」
他对现在连尸体都不存在了的疏说出了道谢的话。
平时这句话就像他的口头禅一样,但这次说不定包含了一点点诚意——不,他终究是少年空空,大概是没有包含诚意的,不过他觉得如果有什么能包含进去的东西,还是希望包含进去。
因为。
在放『切断王』的地方——还保管着登淀证的服装。
就像用报纸包起菜刀安全存放一样,魔法少女『Metaphor』的衣服摺叠包裹着『切断王』。
不是隐藏地点而是保管地点,是在装扫除工具的柜子里——这一定是受了空空藏在柜子里的影响。果然是容易找到的地方。不过空空自己之前也把装备品分散藏在了教室里,因此即便疏把『切断王』和服装放在了难找的地方,即便她是有意藏起来,只要是在这间教室里,并且没有被爆炸牵连销毁或是被破坏,空空都有仔细找出来。
总之,从空空不光发现了手斧『切断王』,还发现了证的服装那时起——从他不光再次得到了科学道具,还再次得到了魔法道具的那时起,计画就改变了。
已经没必要从校舍狙击操场,进行反向射击了。没有必要投掷手斧『切断』她的身体,也就是头部了。
空空脱下身上穿着的自己的衣服,又换了上魔法少女服——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因此没有任何抗拒,反而是断然快速换好。
鞋子也换了——当然,在换上的瞬间,难得可爱的服装就沾满了血。不过既然使用魔法驱动的,那应该不会像机械那样怕水吧。
然后发生的事情就像刚才说的那样。
空空把衣服和鞋子塞回背包,背在背上,等待时机——等待她毫无计算的胡乱射击让校舍崩塌的时机。同伴被杀了——同伴的尸体被玷污了——空空等着这些愤怒平静下来的那一瞬间,并且没有放过那个时机,从用魔法飞行逃出了校舍。
他在从麵馆到中学的路上已经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测试飞行,因此不会飞不起来——话虽如此,飞这么高还是第一次,直接上阵。
魔法少女『Stroke』正在倒塌的校舍前流泪发獃。空空在她背后降低速度,注意不发出声音地慎重着陆,不过也许没有那个必要就是了。然后将手斧『切断王』架在她的脖子上。
「先和我说说话如何?不要再吵架了,我们和好吧。」
空空说。
一点也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但他也不是为了讽刺或居高临下,甚至不是为了一锤定音,只是直白地提出停战而已。
2
刚才的校舍看起来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因此直接在操场上继续谈话也无所谓,不过两人还是移动到了别的校舍里。
正确地说,是空空空将手袋鹏喜押解到了别的校舍。从她顺从地被押解中可以看出,在脖子上架斧子的威胁是管用的。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但空空来还是鬆了口气。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担心服装的防御力不止作用在衣服覆盖的地方,也能覆盖到露出来的头部——普通的防具是不可能产生这种超常现象的,但由于防御力的基础是魔法,因此说不定会是『穿着的人的防御力本身上升』之类的情况——不过看来他是杞人忧天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证在触犯规则、头部爆炸的时候,那个防御力应该也会发动才对——空空姑且这样接受了。
只是,如果对这方面深入研究的话,空空同时也应该考虑到秘秘木疏的尸体爆炸时——她身上没来得及回收的服装也被不留痕迹地消灭了,魔法防御力完全没有生效的迹象,被捲入爆炸中销毁了。
再和魔法手杖『Synecdoche』能将服装贯穿这件事一起考虑的话,空空此时也许就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他来到四国才接触到的『魔法』这个概念了。
但是现在空空空从秘秘木疏来袭开始的一连串苦境终于结束了,好不容易鬆了口气——他明明应该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胜而不骄、常备不懈』这个谚语才对。
话说回来,用利刃威胁魔法少女是有效的,这是空空近年来少有的侥倖。而另一方面,空空此时将鹏喜从操场押解到校舍里,想要在室内交谈的理由大体有两点。
第一点,对空空来说,魔法的力量始终是个未知数,不知道鹏喜会有些什么逆转策略、逆转秘策——也就是说,他要防备那个『激光炮』在谈话的途中突然射过来。
其实也不是在校舍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想到校舍崩塌的风险——实际上有一栋校舍就已经被破坏了——在室内应该不会轻易发射那样大规模的激光。
就算成功杀掉了空空,说不定校舍也会被牵连倒塌,她自己也会受牵连被压扁——太过强力的枪支、武器会难以运用,而空空就是要先移动到她的『激光炮』『不方便使用』的地方。
而从操场移动到校舍中的第二个理由。
这个理由到头来也是和第一个理由相互联繫的——用一句话说,对,就是他于心不忍。
他虽然没有确认过手袋鹏喜的年龄,但至少看上去和登淀证、秘秘木疏一样,和空空年纪差不多,是个初中生年纪的少女。而且性格懦弱,说好听的就是感情细腻,异常敏感。
他不想让这样的女孩子在操场上、在正午的太阳下赤身裸体。
严格的说不是赤身裸体而是半裸,只穿内衣,也就是空空必须让她脱下魔法少女服——虽然不会有人看见,不过空空觉得终归不能在室外这么干。
这种想法让空空觉得自己很有绅士风度,不过真要是绅士的话根本就不会让女生半裸。只是,现在的空空即使不是绅士,也是战士。
不会在这里被感情沖走。
会沖走他的感情之河原本就是乾涸的。
如果绅士地对待使用激光炮的魔法少女手袋鹏喜,结果导致自己被未知的魔法反咬一口,那真是无话可说。
为了从她身上夺走魔法,至少要让她脱下服装才行。
这也是魔法少女『Pathos』对他做的。空空被她脱成半裸绑在椅子上,还接受了一整晚扔玻璃片的拷问。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空空也不打算把在秘秘木疏那里遭到的迫害报复到手袋鹏喜身上——不管是好是坏,这种阴暗都与他无缘。
这种感情也乾涸了。
何止是在秘秘木疏那里遭到的迫害,就连刚才差点被手袋鹏喜杀掉的事情,他现在都不太在意了——他只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自然会是那种结果。
这也是他发挥自己对现实容忍度高的一种形式。
证据就是,他移动到校舍最上层的教室——和刚才不同,那里不是普通的教室,而是音乐教室。选择音乐教室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最上层离台阶最近的就是音乐教室而已——后,他确实胁迫鹏喜,扒掉了她的服装,但也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了半裸的她,表现出了毫不动摇的绅士风度。
不过,说到他自己的服装,那可是件沾满了血的恐怖衣服,说不定会有人觉得与其穿那种衣服,还不如只穿内衣,甚至赤身裸体比较好……。
如果空空真的想要审问她的话,就不会借给她换穿的衣服,而是直接让她半裸——就像疏对空空做的那样,给予精神上的屈辱就是拷问的第一步。
对于已经被人看过女装样子的空空来说,那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屈辱,但对于多愁善感的少女,恐怕——极其有效。
然而空空没有那样做,但不是因为他是绅士。不,这里并不是要完全否定空空空的绅士性,他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精神动机,不过从根本上,他是想——即使是无谋的行动——和鹏喜缔结友好关係。
不是审问。
空空是想和她进行没能和疏进行的交易。
只是,他的立场已经不是俘虏了,因此比起打算对疏提出的交易,他想提出对自己更有利的交易——想要在逃脱游戏中和这位魔法少女实现协同作战。
……之前就反覆说过,登淀证性格爽朗,而秘秘木疏做事果敢,在游戏进行中值得依赖,和她们比起来手袋鹏喜有些靠不住。而且她使用的还是『激光炮』这种不方便运用的魔法——话虽如此,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如果相信疏所说的,那么四国至少还有两位魔法少女,可是空空又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样的人,甚至连她们在哪儿都不知道,自然无法指望。
能够打破现状的材料终究只有现状。
因此空空必须想办法说服这位少女,让她成为自己一方的人。
不,比起自己一方的人,更应该是同伴——
「……杀了我。」
一直沉默着的魔法少女——现在她被扒掉了服装,没有了手杖,穿上了空空的衣服,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浑身是血的女孩子。不过为了方便还是叫她魔法少女——『Stroke』手袋鹏喜总算说话了。
手斧『切断王』在要她脱掉服装时已经从她的脖子上拿下来了——当然是向她解释了这把手斧即使拿开了也能瞄準要害一击必中之后。
空空没有用背包里的绳索绑住她的手脚,也是因为空空始终是想和她对等交谈。然而就算空空想要对等交谈,并对她展示了礼貌和诚意,但她自然还是觉得自己是俘虏。
声音也精疲力尽。
鹏喜用死人般的低沉声音缓缓重複。
「杀了我。把我杀了。」
「…………」
「受到这种侮辱,我已经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