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gijm50701(空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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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法不是法。
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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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你这么想就好了。发生世界规模的灾害时,倖存下来的不是他们,而是你。」
那大概只是安慰吧。
如果当下的言词也没有深刻的意义,那就是不带有弦外之音的发言,仅只是无关痛痒、无可非议地将谈话作个总结罢了。
六岁那时的手袋鹏喜如此想着,连十三岁的现在仍就想着――然而反过来看,超过六年都不能忘记的程度,那名『医生』的说辞也够令她印象深刻的。
真不可思议。
虽觉得是不值一顾的建议教训但还是忘不了,岂止是频频想起,有时还成为勉励自己的话语――以人生这基準来看的话,只不过纯粹是和交会的成年人的谈话,影响却深远到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
成为生存的準则。
不自觉地笑起来。
明明『医生』对手袋所说的话,肯定都忘了一乾二凈――不,会怎样呢?
『为什么那孩子会完全记得那种不值一提的谈话呢?』,对此或许会感到疑问,但对方不可能记得自己的情况下,事实也许是恰好的谬论――就像自己记住对方基本上没有价值的说辞一样,对方也记住自己同样没有价值的言词,而且还给予了深远的影响。
儘管是小孩、当时六岁儿童的意见,也未必没有带给大人任何冲击――出乎意外反倒是大人会因小孩天真无邪的坏话而感到受伤。
如此一想便觉得可怕。
比如就像在小学六年级时受到新生无心之言的刺,现今仍扎在手袋心中拔也拔不开――当时小学一年级的手袋所说的话,也有可能扎在那名『医生』心中。
总之――先不谈『医生』到底是否有记得,
「世界规模的灾害?」(译:在此手袋为小一,也就跟缶诘一样发音不标準,我不就特意翻译。)
手袋反问他。
「是说地球暖化啊、冰冻大地啊、陨石坠落之类的吗?」
堆砌出像是在电视上听来的单字――在成年人面前卖弄知识。
「地球暖化、冰冻大地、陨石坠落。大概吧。那种行星规模的感觉――围绕我们的环境急剧变化般发生什么时,大半人类都保不住性命。」
『医生』边委婉订正手袋的发音边说道――暂且不谈口吻,想不太起他是以什么表情说出那些话的。
恐怕是像哄令人困扰的问题儿童的表情吧――但说不定也不是。
心不在焉。
「未知病毒的蔓延或更进一步来说类似SF味道,宇宙人的来袭也行。喜欢宇宙人吗?」
她摇摇头――那时的手袋没有『宇宙人』这辞彙。如果是现在会回答『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不,应该会回答『比起地球人还来的喜欢』吧?
不清楚。
「为什么―」
手袋提问。
「为什么发生那种大灾难时,我还会活着呢?」
「因为你是被选中的战士啊。」
『医生』装作开玩笑似地回应。
虽然知道是对童心所说的玩笑话,但听到自己是『被选中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她平常完全不会被说到那种话――被选中之类的,绝对不可能。
「手袋鹏喜小妹妹。你似乎感觉自己『与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才说不管怎样都和其他同学格格不入。说得清楚点,这是你这年龄左右持有的自我意识,相对来讲非常高的缘故――在六岁是没办法完全区分自己和他人到那种地步。」
明确辨别世界和自身,明确思考着。
在那种意味上,你确实是『特别的』――『医生』说道。
「而那『特别』在普遍现代社会里也很可能被称作『异常』。因此你不得不在平时就掩藏吧――被逼迫得提心弔胆、战战兢兢顾忌他人地生存着。真可怜。」
以奇怪的语气诉说的成年人,虽然记得是那么觉得――但回过头来想想,当时被说『真可怜』这言词,和单纯的同情不同,明白其实是在怜悯。
手袋鹏喜。
在那时候,被怜惜了。
……所以回忆起才变得懊悔。
到底那时为什么反驳不了呢――说我才没那么可怜,就算我被选中,就算和那边的人不同。
当然不想以一句『特别』来解释『异常』――说别用那么简单的分析来分析我。
没有反驳的辞彙但还是要说。
即便没能说出口。
因为实际上她连对刚刚入学小学的同学和班级老师话都说不好,只不过是个孤零零的小孩。
真真切切是个『可怜的』小孩。
……完全不知道当时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被逼得站在那种立场,但过于强烈的自我意识会疏离周围这件事,现在明白了。
不,这说法也不太相同。
完全不同。
不管想到再多理由,最后,『医生』所说的下一句话都如实浮现。
「你是令人讨厌的人。」
轰隆隆炸在内心的言词。
同时也是啪啦一下子就理解的话语。
「就像你讨厌他们一样――他们也讨厌你。只是处在相反的立场,只是场战争罢了。失和啊、吵架啊、霸凌啊、排挤啊,以那种解释来解决的话,反而会使事情更加複杂――你和他们只不过是在演出谁能倖存的战争而已。」
看你要受他们影响,还是他们要受你影响,哪一个――『医生』像在劝说般说道。
「我…不是被霸凌的小孩…吗?」
提问。
最初都被这么认为,但这样就和『医生』预设的立场不同――不,现在试着回想起来,说实在话,为什么小学一年级时,自己会受到像是『医生』那样诊断的机会呢,不太清楚。
虽然不觉得那种双亲、那样的父母会做那种顾虑――不,那两人也并非从以前就如此,担心六岁小孩的精神状态,让自己接受心理谘询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不过,虽然不太记得事情的原委,但似乎认为这不是正式的诊断或医疗行为。
那么到底算什么?
「目前还不是吧。但将来变成那样的风险非常高。因此今天之内我想跟你说,不要变得像那样该怎么做――为了在战争、生存战争中倖存下来。」
「…………」
「在学校这充满压力的空间,是绝对会发生霸凌――之类的,虽然很多事也被简单说成如此,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原因是有霸凌的班级和没有霸凌的班级确实都存在――既然存在就能以那样本普及化。」
总之,避免霸凌的方法也是存在的――『医生』说。
「教导『霸凌是可耻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教育。不该是一人承担,赶快找大人相谈,被霸凌的证据好好留着等等这些『被霸凌时的应对』当然也有教育的必要。但最该教导孩子们的是和那些同样程度,『为了不被霸凌要该怎么做才好』的预防措施――要我跟你说现在该做什么,就是那么一回事。」
「预防措施……」
「犯罪和灾害一样。即使对应也已经晚了――的确,人类採取集体行动时会产生不必要的阶级制度,霸凌或是那些类似行为的发生本身也许是不可避免――不过,就算不能避免,也是能防备。」
某种程度是行的通,如此说道。
「所以像你一样『异常』的小孩,比起记住乘除法更该先――总之在升上二年级之前,应该要扎实学习那种教学大纲吧。没有就自然会是少数派,成为肉食动物的牺牲品。」
「虽然不太明白,但―」
小孩子努力想理解『医生』所说的话,果然还是办不到,即便如此害怕对方发现自己不能理解,六岁的手袋假装回答『知道了』。
「不得不做那些,是因为我弱吗?」
「不是因为『弱』――是『不同』。」
『医生』笑着说。
由于是笑着说也不清楚认真到什么程度――要说的话,总觉得这全程的对话都像场闹剧。
像是被一笑置之的回忆。
「强弱什么的,只是相对的事物――强的一方会比较容易在这世界倖存。只不过是现在地球的环境碰巧对强者有利――也许什么时候就会颠倒过来。像是作为霸权象徵的恐龙灭绝,弱小的哺乳类势力抬头。『纯粹的强』是很困难的。总会在哪造成不备。追根究柢到最后,强弱也好、优劣也好、美丑也好、上下也好,都只不过是『不同』罢了――就像左右的不同一样。」
「左右的――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遥远的星球上存在有智慧的生命体,是否有可能单凭言语的对话说明『左右』的『不同』这项思考实验――不,这对你来说还太早。改天变得能读懂只有字的书再试着调查就行了――重点是像『左右并没有绝对性』这句话。」
「没有……」
没有。
「严谨来说是有,但也容易被推翻――吧。长期、宏观来看。你现在觉得『弱』的东西,百年后也许就被说成『强』,而千年后也许会回到原本的『弱』。」
「……是人心的问题?」
「不,是包围人类环境的问题。」
『医生』说。
还差点说出『心什么的,不会对世界带来多大的影响』。
被如此断念的话就会对『医生』所说的话一喜一忧,对于被百般折腾自己全身紧绷的『心』,说怎样都好似的――但相反又感到内心舒畅。
「不过说是这么说,你也等不到百年后吧――如果想重视你持有的感觉,应该从你周围的环境开始学习如何保护自己。虽然我这里只有两、三个方法可以告诉你,但要手把手教学是不行的,得先靠自己积极进取――所谓有本事的老鹰会隐藏自身的钩爪,有异能的老鹰也同样该隐藏爪子。不只钩爪,头也好尾也罢都该潜藏在草丛中,埋伏等待。」
至少必须避免自己古怪偏执的举止引起周围的关注――如此说道。
「你绝非『弱者』,但如果有真实的自己,那你正面对被对待为『弱者』的命运――虽然是个悲伤的误解,但那就是围绕你的环境。无防备去挑战那种环境是愚蠢的。束手无策来面对是愚者的所为。如果说成不为普通,那就非得学会假装普通的方法。不然在这残酷的环境可生存不下去。」
「……环境。」
奇妙地中意那被繁複使用的词语。
展露些许的微笑。
虽然『医生』所言是发达的自我意识,但实际上当时的自己到底有没有都相当怀疑――就连这记忆的细微部分也被任意窜改了吧。
然而帮助苦恼着超越小学一年级烦恼的她,把同学、人际间的关係全部简单总结为『环境』的问题,感觉就像被救赎一样。
是吗。『他们』。
要认为『那些家伙』是我的敌人。
只不过是『环境』――只不过是热啊冷啊、早上啊晚上啊,不过只是那种程度的问题。
这么想的话。
大概,顺势培育『憎恨』或『杀意』如此情感的芽苗――也会静静地枯萎了。
无聊。
记住对环境的愤怒什么的――不就像以地球为对手的战争一样吗。
「像以地球为对手的战争一样。」
大概是碰巧吧,『医生』说的话恰好就如手袋所想的。
「与胜负无关,没有意义――规模差太多了,不行一致定义为胜负。就算觉得我方赢了对方也不觉得输。即便如此还硬要定义的话,『消灭』是地球的『胜』,『进化』是人类的胜利吧――你有听过进化论吗?」
手袋摇摇头。
只有进化这单字的话也不是不知道,但很难说是卖弄知识的水準――像猿猴变成人类的话吗?
论?
「生物的进化――不过实际上是误译进化这词,正确来说只不过是变化。对,并不是进步,而是单纯的变化――要更进一步说只是不同罢了。虽说人类是猿猴转变成的,但那很难说是前进。」
就只是增加奇怪的家伙。
虽像在自言自语,但那句话仍记忆犹新――『只是增加奇怪的家伙』。
那就是进化。
进化论。
「长颈鹿的长脖子是明显易懂的『进化』――但说起来靠能吃到高处树叶而有利生存竞争的它们,追根究柢也只不过是长颈鹿本来就是些『长脖子的奇怪家伙』。虽然是长脖子很相配的环境,但也只是碰巧能适应周围,延续了『奇怪的家伙』的血脉而已――既不是进步也不正确,只是『适应』罢了。」
「适应――」
延伸刚才的谈话,似乎看穿在『适应(てきして)』和『为敌(てきして)』间变换的手袋,『医生』像是随后补充,
「适者生存。」
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