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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时才会知道『在此之前有多成功』。
1
四国游戏。
『大声悲鸣』被大致统一为那个称呼,事实上所花的时间大约在『大声悲鸣』发生后一年,而在四国发生的异变最初也没被那么称呼。
倒不如说在最一开始时,发生什么事、『那个』是带有什么意味的现象、是天地异变还是人为引起、是局部灾害还是什么的一环,通通不知道。
和二十三秒间进行虐杀行为的『大声悲鸣』不同,不仅很难知道是何时开始,造成的损害还分层阶段,情报也相当错综複杂。
以最初期的混乱度来说,或许四国游戏超越了『大声悲鸣』――因为完全无法观察发生了什么。
因此各组织派遣到四国的调查员一个人也没回来,加速混乱的展开一再重複――从外部来看会认为是意味不明的『四国居民全员失蹤事件』,然而要是从内部来看,要说有多少意味相似,根本完全没这回事。
说明白点,只不过是对内部居民而言反倒是不清楚那个意味、无法赋予意义、谜一般一连串的现象。
大多的四国居民。
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
原因不明地『炸死』,尸骨无存――近距离目击到谁死亡的会大声尖叫想要逃走、想寻求协助又『炸死』,混乱连锁下又再『炸死』,而且个个乾凈俐落地消灭,如瘟疫般蔓延的灾害急遽扩散,情报连接不上情报,儘管人间炼狱的景象映在眼帘,也无法累积资讯,恐惧唤来的还是恐惧,越是厌烦什么都没发生时越会展开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常风光,死者唐突地死去,生者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活着也就突然死去,轮番接着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但物质上的损害过段时间会回覆原状,变回以往的模样,结果看似只有生命消逝掉,好像从最初就是四处无人的荒地,唯独能看见的只有四国这三百万人生活的空间变成无人岛的模样,哭号也好逃走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求救声被截断,想分析也不清楚该分析什么,越仰赖手机或网路等现代用品可称之为科学机械的越会陷入困境,虽然在各地呈现生存的状况,但内鬨的混乱又成为『炸死』的原因,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都动弹不得,而那种固定状况仍旧成了『炸死』的原因,结论而言要是谁爆炸的话周围的人理会当然会受到牵连,设立的避难所往往只会变成爆炸的中心,因此那些不被允许随意靠近的人自暴自弃,当然也不是没人想在混乱中获取利益,然而那种行为没扩散开来,大多的暴虐行为都被预想为『违反规则』,虽然那或许拯救为数不多的人,但随着时间流逝以那些为代表,在恐慌中却奇妙地统一笼统又不舒服的系统,而且愚弄他们把精神逼上绝路、折磨至极、加以痛打,稳健的人也终究开始选择自杀,但那种自杀自残当然也不过是种『失蹤』的形态,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一再死去,自杀死去事故死去被他人杀死自杀死去事故死去被他人杀死,重複轮迴重複轮迴,随爆炸声死去,但在不断加速减少的人口中,仍存有世界中一定比例清晰敏锐的人们,直觉获取灵感,正要对这突然形成神秘的修罗场研究具体的对策,然而大多不是反效果就是没意义,只有提前死亡、『炸死』的效果,不过能早点死也许可以说是种幸运,选择浑浑噩噩地死去和做些触碰不及未来的抵抗死去的不同,或许意外涉及到作为人类的尊严,可是那些尊严、深奥的问题与哲学如同现象一样冷酷无情,像狂风暴雨破坏人体、破坏尸体、损毁土地后什么也不剩,更不可思议的是渐渐地活下来的每个人总觉得死者在死亡时像是放下心,慢慢认为自杀是能歌颂为英雄的行为,不过当然在人群面前自杀有牵连大家的危险,如大象墓地般,真正的『失蹤』者们大量发生,于是意外比残存者们更先『炸死』前往阴间,然而回过头来看,以死亡的观点全员皆平等毫无差别,没留下任何教训无意义的死只是数字的堆积,越堆积越会消逝,好似从一开始什么都没留下,某个瞬间忽然寂静起来,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到来,该不会全部都是场恶梦,只是身体的错觉,但能听见从远处哪传来,宛如空投轰炸般的爆破声,告诉他们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象,只不过是从始至今身其历境的现实,但脱离现实的光景是不变的,在剧变、瞬间翻转的环境下,几乎全员无计可施单方面被愚弄,不可能适应也不适合,仍然会死还是会死怎样都会死全都会死反正会死、悲伤至死白白至死遗憾至死渺茫至死无奈至死哪都会死、在香川县也死德岛县也死高知县也死爱媛县也死,死者数远超于生者数,与不计其数的死者相比,生者成能数得出来的规模,意料之外一个人反倒容易生存,然而过了数日孤立者们仍来到极限,无法期待外头的援救,虽然也想进行地区内的救助活动,但想救助的常常也提前『失蹤』了,痛苦不安紧张创伤恐惧悲伤胆怯叹息,泪水蒙蔽了双眼,叫喊到呼吸不能,不再操心留意他人的事,但连保护自己或重要的人都半吊子不能,眼前的身亡数减少未必代表现象的结束,不如像只是迈入『完工阶段』般,儘管发现到法则般的东西,儘管能感觉教训和教训间的矛盾,也正是因为那些矛盾作为原则规则的成立,结果只是束缚自己的行动,不如意迎向临终的既定路线。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不想死!
不想死的三百万人到大致死亡为止约一个礼拜。
就连手袋鹏喜会混在人群中身亡也不奇怪吧,反过来说,为何自己没在四国游戏初期的混乱状态中死去,还能保住性命延续至今,回过头看完全不知道。
因为是被选中的魔法少女。
因为是怪异者。
所以又能在剧变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吧――如此觉得的另一方面,既不认为能适应这种环境,也不想适应。
前几天明明还那么愉快。
明明那么愉快与信赖的同伴联手和地球战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大声悲鸣』那时完全不同。
对死者接连不断出现的情况,一味感到伤心欲绝――『大声悲鸣』也好『四国游戏』也罢,虽在破坏既存世界观的意义上是共同的,但对手袋而言被摧毁的是不同价值的世界。
对她而言。
世界早已成为该守护的对象。
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环境被破坏。
受无力感折磨的同时,唯独一人一味地生存下去――即便发生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就算是魔法少女,至少她的状况和一般市民没有丝毫区别。
一样普通、平凡。
话虽如此,关于那点与其说是情报不足,倒不如说是情报封锁的结果――各地的魔法少女面临四国游戏时,已知的情报在初期阶段有所落差是内行人才知道的事实。
手袋鹏喜。
魔法少女『Stroke』并不知情。
还有和她同样勉强在四国游戏中生存的魔法少女『Metaphor』、魔法少女『Pathos』、魔法少女『Collagen』都不知情。
没被通知。
只是不知道还说得过去,一下子被某种BUG情报操纵,一下子判断错误,一下子恣意理解,採取的玩法可说是走偏了方向。
……然而偏离行动的不只是她们,想想站在同样状况、同个立场上,大多人也会採取半斤八两的行动吧,谁都没资格去取笑。
说起来以背负魔法少女这头衔的她们来看,发生什么都会罪怪到地球上,就如在实习受过的指南般理解这场四国游戏和『大声悲鸣』相同是『来自邪恶地球的攻击』,既然是『来自邪恶地球的攻击』,会对抗也是理所当然。
在没收到情报的状况下只好自行判断,自行判断上她们的价值观又偏差相大――唯一只有乖僻者魔法少女『Pumpkin』凭藉各处人脉,多多少少事前预期这种状况的到来,但她没想把四国游戏的真相――至少在她所知範围内的真相公布给队友。
要是钢矢将四国游戏的详情,发生的起因告诉『Summer』队的每个人,之后的展开肯定有巨大的转变――或许有『Summer』队全员到齐,后来都倖存的未来也说不定。
在那种意味上纲矢背叛了队友,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率而欺骗同伴、牺牲同伴――不如说本人比谁都严厉评断自己――但另一方面也不能否认真相会冲击到队友,说出来会动摇队友们的内心,为今后的活动与游玩带来阻碍才因此默不作声。
反正。
知道真相还不知道真相,在游玩四国游戏时,要做的事差不了多少――大致上。
虽始终是大致上,但在此只是想阐明,魔法少女『Pumpkin』并不是没思考过为『Summer』队全员存活的方案。
不过那种微弱的希望是不可能达成的――总之。
在四国游戏开始的二十四天后。
十月二十五日。
从外部来的十三岁英雄到来。
2
别说是那天了。
记不得也不想回忆起――如果手袋鹏喜,魔法少女『Stroke』能『抹灭』她人生中的某一天,大概会选择这十月二十五日吧――既不是『大声悲鸣』那天,也不是四国游戏开始的当日。
只平淡叙述事实的话,那天,『Summer』队崩坏了。
登淀证,魔法少女『Metaphor』,纵使战争结束也上不了学,秘秘木疏,魔法少女『Pathos』,就算人类战胜地球也穿不了自己喜欢的衣服,早岐澄香,魔法少女『Collagen』,即便世界和平来临也不能和帅气的男孩子坠入爱河。
简单来说。
三人都死了。
直到那天还勉勉强强――儘管失了和提心弔胆地冷战,儘管大家好像变得不太正常,还是想尽办法维持队伍,为了从被封锁的四国逃出,即使不团结一心也要团结一致,总算要统一游玩四国游戏的五人。
只因为一名英雄的登场变得七零八落――碎成一地。虽乖僻者魔法少女『Pumpkin』,是手袋唯一没能确认生死的队友,但哪怕能和她会合也已经没有两人互相协力的自信。
到底是为什么啊――我。
会杀死队友呢。
不仅帮不上忙还杀了同伴。
身为人却杀害人。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某种意义上,手袋鹏喜游玩四国游戏期间也许早已崩坏的神经――在那天被体无完肤地摔个粉碎。
当魔法少女之前。
她仍是一名心思纤细的少女。
是名女孩子。
……就这么死了或许会得到解脱吧,然而在逆境中的少女,或者少年可不会死得那么简单――十月二十五日的英雄来袭,手袋鹏喜九死一生保住性命。
不,这种表达不太真实,而且责任也转嫁过头――不该那么夸大主张她真的想和大家一起死,命运却要她继续生存。
因为手袋鹏喜不想死到连同伴都杀,也不报仇就恬不知耻地生存下去――由于全身衣物被英雄扒个精光,失去象徵魔法少女的服装的她,乾脆凭自己的意志、自我、自我意识,夺走对自己有恩的同伴的服装和手杖,死里逃生。
不是该怜悯的被害者。
而是可耻的加害者。
犯罪者。
现在为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很惭愧――但惭愧的同时又觉得高兴。
那意味和在『大声悲鸣』那时没任何不同――当其他人都身亡的时候,对唯独自己还活着的状况情不自禁地兴奋不已。
欣喜若狂。
到最后自己还是那种人吧。
那种少女、那种魔法少女。
只能把同伴、他人的死理解成自己的生――为别人逝世而自己却没死感到喜悦。
高兴。
虽然没那种恶趣味打算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但还是忍不住认可自己的幸福。
从英雄手中逃过一劫。
即使高涨的心理多少平复了些,但也不想追随登淀、秘秘木和早岐死去。
儘管哀悼她们的死亡。
也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
在现今四国要追随自杀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明明只要违反明确被制定的『规则』,就算不下定决心做什么决意也会追上她们所在的场所。
但不能就这么死去,起码还没对杀死大家的那个英雄报一箭之仇――虽然不是没有非做不可、希望报一死之仇的强烈心情,但那种复仇行为既空虚也明白没有任何意义。
复仇鬼也成为不了。
人也好鬼也好魔法少女都好,我只不过是我。
无法像登淀一样积极向前,无法像秘秘木一样冷静沉着,无法像早岐一样主动出击――当然也无法像钢矢一样思行超然。
至少像一起实习过、那名令人不快的魔法少女『Giant Impact』,地浓凿一样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的话,或许会好点吧――但现在她很明白她自己的『程度』。
啊。
这就是我啊。
剥落了镀金,败露真实的面目。
我一直以来重视的我,遵从『医生』的建议保护过来的我,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家伙。
也没被选上什么。
碰巧在『大声悲鸣』中活了下来。
碰巧那时只有自己活下来罢了――和这次一样。
会同时受地球扑灭军和绝对和平联盟的劝诱,也只不过是偶然击中球、司空见惯的事。
只是运气好不好而已。
就连能成为魔法少女的事搞错什么也说不定――即便不是如此,这种无法对应连续不断轻易变化的环境而死的魔法少女,到底有多少价值可言呢。
毫无价值。
岂止是成堆的便宜货,根本一毛不值。
明明如此却虚胖自我意识反过来深信自己是特别的――无耻地藐视周围。
仅是没有朋友的家伙
明明只是没有朋友的家伙。
却假装喜欢独自一个人。
残酷的误解――为什么没注意到那种事呢,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啊我!
……大家会怎么想呢。
死去的大家在死前会思考这种事吧――还连是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呢。
只是意识模糊不想死地离开人世吧――是明白误解,还是至死不渝都相信自己的正当、确信正义的同时死去呢。
反正都会死,不都一样吗?
不过连到目前都一直打着与死亡为邻的战争,为什么到现在、临终之际都能悠然不去思考――『实习』背后的含义呢?不抱持疑问坚持和地球、『地球阵』对战。
说到疑问,那名英雄。
那名自称所属地球扑灭军的少年,看起来什么疑问也没有的样子――像对自己的行动、生存方式、活着的事。
毫无迷网。
就因为把那个人当作敌人,『Summer』队才会完全瓦解――如此听来根本也找不到『Summer』队要和那名少年拼个你死我活的理由,如果是误解的话的确是我方的疏失,但明明他自己知道是误解,却仍然瓦解不可能会知道是误解的『Summer』队,那名少年的精神到底是什么鬼构造啊。
那是所谓的『特别』吗。
那才是真正『奇怪的家伙』吗。
或许自己会抱持如此疑问,是亲眼看到那名少年的缘故。
看见『真物』。
才醒来――才从梦中醒过来。
……虽然是队友的仇人、是现在憎恨仅次于地球的复仇对象――但从那种观点来看,也不是没有想向他答谢的心情。
被当头棒喝的感觉。
原来如此,我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家伙。
搞错了――惭愧了。
不过只是个既没守护的价值,也没什么好宝贵,就算灭绝也不会有人悲伤的生态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