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来是希望不採取这样的计策就能了事……
被黑衣大个子的代行者抓住,带入影子之中后——回过神来,赖光已被丢进一个陌生的房间。
铺了油布的地板,褪色的墙壁,只留下一面巨大的镜子,既没桌子也没椅子,空蕩蕩的一片,彷彿就像是迁移后的会议室,没有任何人使用的房间……
在那样的房间里,赖光双手双脚被绑着,躺在地上。
咔嚓,没有敲门,房间唯一的一扇门被打开。
「好、好久不见了呢,壬生同学……」
进来的是脸色莫名苍白,表情紧绷的风纪委员长——近卫直子(明明连假中却穿着制服),以及……
「我也该说句好久不见……这样比较好吗?少年。」
另外一人,多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头髮,纯白的板金铠甲,背与人等高的漆黑大剑——墓志铭——的剑士,他就是代行者的珊克提·葛拉迪姆。
——很好,宾果!那么……
「我和你的关係有那么亲密吗?代行者珊?」
赖光刻意表现出反抗的样子。
接下来对赖光而言是关键。
他还有身为魔王军军师的最后工作——拖延时间要做。
「其实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和壬生同学说……」
表情心事重重的直子走上前来。
「风纪委员长……」
一瞬间,在赖光心中,暧昧不明停滞不前的日常郁闷,顿时涌上心头。同时浮现在脑海的是银髮魔王的脸。
「………………是你在协助代行者啊。」
一想起露琪菲的脸,赖光自然地能够沉着面对。
「你不惊讶呢。」
直子的反应似乎显得有些平淡。
「因为是在我预测的範围内。」
「什、什么叫在预测的範围内呀?」
「连假前,风纪委员长明明没事却来到我家这件事;虽说是代行者,但仍是需要补给这件事;知道这个警察署遗迹没人这件事——综合上述事件,就足以推测,协助代行者的人就是风纪委员长吧。」
「为什么你可以断言……我去壬生同学的家是没事呢?」
「因为我没说过我搬家了,而且从小学起遗忘东西次数单手可数的风纪委员长,却忘记把要给我的讲义带来………………」
「我、我是想要救壬生同学呀!」
彷彿要打断赖光的话一般,直子突然恼怒了。
「在当黑道的少主,然后又成为魔王军的同伴!我想要阻止在邪恶道路上前进的壬生同学呀!」
「为什么风纪委员长要这样自顾自地下判断呢?」
——怎、怎么会这样!?
过去直子确实也一直是擅自下判断,对赖光说教至今,但是她从未这样暴怒过啊……赖光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呢?魔王对世界而言是祸害喔!你帮助只会妨碍世界的存在又能怎样呢!?阻止青梅竹马偏离人道,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依照惯例,直子单方面地擅自认定。
——我要冷静,要一如往常冷静地应对。
赖光比往常更加强烈地告诫自己,但……
「再说,那个叫露琪菲的魔王只是在利用壬生同学而已!反正她一定打算适当地加以利用,等到没有利用价值,再把壬生同学切割掉啊!魔族都是不能信赖的家伙……和黑道一样!壬生同学因为人太好,或许以为自己是在帮助他们,其实你只是被利用而已!你快点清醒吧!
公寓也被他们破坏了对吧?普通人和魔族在一起是错误………………」
「没有那种事!」
赖光愤怒忘我,忍不住回嘴了。
不行了。
「不管是露琪菲陛下、雷吉娜小姐、蕾欧、还是玛尼斯小姐,你对大家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露琪菲为了同伴,为了部下,没有输给心灵创伤,仍然坚强地想要战斗。雷吉娜、蕾欧和玛尼斯,为了露琪菲而团结一致。她们关心同伴,互相帮助,既温柔又温暖。有时虽然也会做出令人困扰的事……但是她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就算是魔王,就算是魔族,她们也不是可以单方面断定为祸害的存在。
「别擅自给我的魔王……我的同伴贴标籤!」
赖光咆哮道。
他不能容许露琪菲、雷吉娜、蕾欧、玛吉斯受到贬低。
当初思考的策略,计画,全被弃而不用,赖光的目光直瞪着直子。
「~~!?」
只见彷彿紧绷的情感崩断一般,直子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是吗……」
直子好似领悟了什么,平静地摇摇头。
「……是那样的吧,果然壬生同学受到魔王洗脑了吧。」
她既似怜悯,又似哀伤,而且彷彿接受了一切般,露出柔和的微笑。
那个非常情绪性——彷彿除了自己相信的正义以外,其他全部拒绝似的表情消失了。
宛如有哪里坏掉一般。
「对不起,壬生同学,那个时候……壬生同学学校请假的那一天,我如果不惜用强也要把你拉走就好了。」
直子静静地蹲下,抚摸赖光的脸颊。
「做、做什么……」
过去从未有过的寒意,窜过赖光的背脊,让他为之一抖。
「因为如果是以前的壬生同学,你都会听我的话,你从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直子露出微笑,她的眼神……昏暗、冰冷、空虚,不带有任何感情。
而直子则是说着:「不行喔,壬生同学,别乱动。」完全不听赖光说的话。
「被魔王污染的你的声音,我想她是听不见的喔?」
珊的嘴角邪恶地扬起。
「……你是危险的存在,竟然两次破解我的陷阱,助魔王脱逃。既然因为你的加入,魔王军逐渐有所改变,那么就有必要儘早把危险的嫩芽摘除。」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这是与援助者的直子的契约之一……我跟她说:如果少年摆脱魔王的魔力,加入我们这一方的话,我就不计较他两次的敌对行动。」
那句话反过来说,也就是不加入他们,他们就要杀死赖光。
对直子而言,在方便又好听的正义背后,是用不让她明白的方式,一直威胁着她吧,所以直子才会那么地焦躁。
「你竟用那种捏造的话语,欺骗风纪委员长!?」
「那么你要成为我们的同伴吗?背叛骯髒污秽的魔王,捨弃乌合之众的魔族……因为我们的目的是用这把墓志铭,得到魔王的心脏,只要你加入我们,我可以饶你一命喔?」
珊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没关係的,壬生同学,我会让壬生同学完全改过自新的。」
「所以说,风纪委员长你是被骗了啦!」
「我会帮你凈化的……你安心吧。」
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一把製作精巧的短剑。
「珊!」
这个瞬间,赖光抬头看着珊。
「你对风纪委员长做了什么!?」
她明显有地方不对劲。
「我什么也没做,不过……」
珊的脸上浮现嘲笑的神情。
「我只是不断反覆告诉她……忘却世界的少年,被魔王的魔力污染了。」
「!?」
把浅显易懂,单纯又方便的正义灌输给别人。
那是恐怖组织、过去的共产国家,或者犯罪者时常使用的洗脑手段之一。
不管是多么荒唐无稽之事,多么难以置信之事,只要每天不断重覆在人的耳边说,总有一天,人会接受那件事,并且加以实践。
以代行者的作风,说不定也使用了某种魔术就是了……
「然后要救的话,就必须用那把短剑,把少年的心脏挖出来。」
「为、为什么要撒那种谎!?风纪委员长,你被珊骗了!」
被绑住的赖光虽然想说服她,直子却毫不犹豫地割开军服的前襟。
——唔!到此为止了吗!?
赖光的肌肤一裸露出来……
「你这家伙!?」
珊发出近似惊愕的叫声。
「你是故意被擒的吧!」
集训第一天的夜晚,雷吉娜从赖光的房间出去之后——
『转、转移之门的抵抗魔术吗!?』
听到赖光的问题,玛尼斯的声音像是吓了一跳。
『代行者也是用转移之门过来的吧?有可能用抵抗魔术破坏转移之门吗?』
『不管怎样的术式都有一定的法则,所以那方法本身是可能的。』
『附带一提,我再确认一次,如果转移之门被破坏,代行者也会……』
『再度重画魔法圆阵,最少也要花费一星期以上,所以由星星位置的关係判断,应该有一年时间是回不去的。』
『那么有可能让我也能使用那种魔术吗?』
『既没有和神缔结契约,也没有魔力,赖光先生是办不到的,不过……』
『有什么方法吗?』
『……只要事先将灌注魔力与术式的咒印,直接画在身体上,那么虽然只有一次,赖光先生也是可以使用的。』
『那就拜託你了。』
『那、那个……为什么需要做那种事呢?』
『因为如有万一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有那种事而已……吧?』
赖光要破坏代行者的『转移之门』。
没错……在赖光的身体上,画有能抵消『转移之门』的抵抗魔术的咒印。
这是为了将代行者绊在忘却世界的……
「咕!来到忘却世界的第二天以后,魔王军就完全没了蹤迹,却偏偏在今天找到…………你这家伙的目标是『转移之门』的期限吧,以自己为诱饵,打算让魔王军逃离我们的追杀。」
一切全都被看穿了。
「竟然完全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上。」
「其实……我本来是想要假装成为你们的同伴的,但却忍不住和风纪委员长吵架,真是我的失误。」
赖光刻意目中无人地笑了。
多一分钟也好,一秒钟也好,再来就只要拖延时间而已。
「你这家伙果然很危险!」
珊拔出有身高长度的墓志铭,高高举起。
随即天花板被破坏,尘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