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时间结束之后的山猫楼,员工们正吃着迟来的晚餐。两名年轻厨师和负责外场的员工因为要回自己家,早早就吃完饭收拾乾净然后踏上了归途。
「须奈子小姐,慢慢吃没有关係。大哥,帮她盛一碗汤吧。」
原本都在办公室里吃饭的杨,今天也来到一楼与员工们同桌吃饭。
「还有,帮我把那盘肉拿过来。」
「杨,你吃太多了。」
「我没有吃很多。须奈子小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须奈子小姐也多吃一点。」
说完之后,他便把卤得又柔软又相当有光泽的一盘东坡肉放在须奈子面前。
「谢谢。」
周看到嘴里说着要减肥、但却展现出旺盛食慾的杨后,叹了口气说道:
「你要是再这样吃个不停,当心须奈子小姐会讨厌你唷。须奈子小姐,你不用勉强全部吃下去啊。」
「师父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的筷子根本停不下来,而且我并不讨厌食量大的人。」
杨正準备用茶把咀嚼过的东坡肉吞进肚子里,须奈子这句话让他几乎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喷出来。
「听到了吗?大哥,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
看到杨这么高兴,周不禁苦笑了起来。
周的双亲虽然曾帮忙杨父亲的事业,却是相当温和的人。依照一族的惯例,周相当厨师的梦想就算遭到反对也没办法多说些什么,但双亲却说服杨的父亲让周当厨师。
但杨与周不同,他从小就背负着父母的期待,只能在决定好的轨道上前进。即使成绩不足,他们也花了大笔金钱让杨能进入知名学校就读。
当杨升上国中时,因为父母亲常没空理他而感到非常寂寞,再加上课业跟不上别人的压力,让他曾经离家出走过。
杨的父母亲常常不在家,即使到了深夜也没发现杨不见了。结果是周最后在车站前的速食店里发现点了杯咖啡、自己一个人孤单坐在那里的杨。
周叫了他一声之后,杨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好饿」。原本要买汉堡给他,但杨却说他不想吃。当周对他说「如果可以忍耐到家里的话,有準备拿来当宵夜的馒头可以吃」后,杨便默默地站起身跟周回家了。
那晚,周在蒸馒头的时间里,杨连一句话都没说。当周把蒸好的馒头连同蒸笼一起拿到他面前要他吃时,杨说了「晚餐竟然只吃馒头,还真是寒酸啊」这种讨人厌的话后,便张大嘴咬了一口馒头。那时的周回了他一句「不过,热乎乎的馒头很好吃吧」之后,杨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撅着嘴但还是不断地吃着。
如果问周是不是同情杨的际遇,可能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吧。感觉上似乎是靠着杨成为一族的继承人,自己才能够依照兴趣成为厨师这种罪恶感还比较强烈。
「师父,明天也请教我仙草冻的做法。」
须奈子一边喝茶,一边专心说着料理的话题。看来她是真的吃饱了。
杨从刚才开始便努力找话题跟须奈子攀谈,但须奈子却只是说着周的料理,让杨的话题完全无法继续下去。
「须奈子小姐真的很认真,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些男孩真是幸福。」
「幸福?」
「因为须奈子小姐的料理里面有满满的爱啊。」
这句话让杨非常在意。
「爱!?须奈子小姐,难道说那几个人里面有你喜欢的人吗?」
「完全没有。」
客观上来看,与四个美少女在一起的须奈子,就算有点喜欢上其中一个也是相当正常的事,但她却毫不犹豫地马上否定。
「但是你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吧?」
「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见面,其他事件我都待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和DVD。」
知道须奈子没有心仪的对象之后,杨变得很开心。其实就算须奈子有喜欢的人,杨也準备把她强抢过来。
「我们这里也有许多DVD和镭射光碟。须奈子小姐喜欢哪种类型的影片?」
「我现在正在看我买的『死灵的灵气』。虽然只看到一半而已,但追加了上演时被剪掉的人体○○和场景,然后在人头被△△和**然后○○的地方也有演进去……」
噁噁噁噁噁噁。
刚吃完饭的周身上发生了惨剧。他脸上出现马上就要吐出来的表情。但是杨却毫不在意的说:
「这样啊——须奈子小姐,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影片吗?那我父亲许多藏书你应该都会有兴趣唷!」
「真的吗?」
只要说到这方面的话题,须奈子的眼睛便会闪闪发亮。杨则因为须奈子终于注意到自己讲的话题而满足地继续加码说:
「尤其是也有已经绝版的《人体标本全集》,和博物馆曾经请我们捐赠的《解剖刑详细新书》等有相当价值的书籍。」
虽然是杨的父亲所收集的资料,但杨小时候常偷跑进父亲的书斋把这些书当成绘本来看。看到须奈子愈来愈感兴趣,杨整个人也得意了起来。
「那么,须奈子小姐,之后要不要在别馆的客厅里喝一杯呢?到时候我顺便把书带给你。」
然后两个人便渡过浪漫的一夜……杨心里原本已经萎缩的妄想又开始膨胀了起来。
想要到达山猫楼的入口,得先从马路上走进小巷子里才行。但武长、雪之丞再加上恭平三人却直接经过了那条小巷子,继续快步在马路上走着。
那是因为小巷子的入口有两名身穿西装、眼神兇恶的男人像站岗般待在那里。从他们正在吸烟这点,就可以判断出他们应该不是餐厅的带位人员。要是有他们这种凶神恶煞模样的男人在,反而会对餐厅的营业造成妨碍才对吧。
「看来他们已经对我们有所警觉了。」
雪之丞把戴在头上的棒球帽压到几乎快遮住眼睛的深度。
「也不一定是这样。我们白天乖乖的就回去了,像他们这种有黑道背景的地方,应该平常就会有人在警戒了。」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在肉店的行动被对方知道了。但正如雪之丞所说,山猫楼的人马对他们三个已经有所警戒。
他们来到离开巷子很远的地方之后放慢了脚步。虽然脸上都是同样僵硬的表情,但只有恭平僵硬的原因跟别人不太一样。
「肚子饿了……」
因为房东阿姨停止了动工,原本应该被派过来的厨师当然也就没有过来。而且他们一听完电话留言之后就马上离开家里了。
「恭平你刚才不是吃了一大堆可乐饼吗?」
雪之丞觉得他实在太夸张了。
在山中精肉店买不到可乐饼的恭平,硬是说武长答应过要请客,在刚好经过的小小肉店里让武长买了一堆可乐饼请他吃。
「那只是点心而已!可恶,原本以为到餐厅里面就可以吃到许多美味的中华料理……」
「恭平,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武长冷冷地对非常懊悔地咬着指甲的恭平问道。
「但是那个样子来看,要在营业时间里面跟须奈子接触应该相当困难。只有先去吃饭,等夜深了之后再想办法。」
「要、要偷偷潜入?」
听到这种危险行动的计画,雪之丞开始有点害怕了。
「如果我们随便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而危害到须奈子的安危,那可就不妙了。晚一点看情形,说不定真要潜入也说不定。」
「吃饭!吃饭!」
总之,饿着肚子的士兵哪能上战场,反正这附近应该有不少饮食店才对。
準备好的高级香槟已经冰得恰到好处。当然也有最高级的鱼子酱与烟熏鹅肝酱等搭配的餐点。
在开着空调的凉爽客厅里,铺上黑色与红色天鹅绒,看起来相当柔软的沙发前面,放着一张上面有着豪华酒菜的低矮古董桌。
音乐要放香颂吗?不,第一次还是莫扎特比较好。须奈子一开始应该也会紧张吧?再怎么说也是只有孤男寡女的夜晚,得开些玩笑、讲点趣事来让她放送心情。
当两个人的心紧紧契合之后……
正当杨的妄想到达最高潮时,隔着玻璃,可以看见外面走廊的门咔嚓一声被打了开来。
杨帮助须奈子在房间里準备了最高级丝绸所缝製的旗袍。那是件如火一般红的红色长旗袍,开叉一直开到大腿的部分,须奈子穿起来一定会很美才对……杨的嘴巴半开,脸上出现沉醉的表情等待着须奈子到来,但出现在他眼前的须奈子,身上却还是那一套她常穿的运动服。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运动服?」
杨被自己破碎的梦想整个压扁了。
「因为我想一定会流汗,就带来準备在回家前换上。刚好没有睡衣,就把它拿来穿了。」
「还有这些,是我怕工作空档时会肚子饿而带过来吃的东西,结果也没吃所以就……」
说着就从袋子里面拿出许多零食,开始把它们排在沙发上面。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带了那么大一包东西来这里的原因了。
「书呢?」
须奈子做好自己的熬夜準备之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杨。
杨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朝桌子旁边堆积如山的书本指了一下。焦点没办法固定的眼神在远方游移着。
「……请随便看……不嫌弃的话……DVD也……」
「谢谢你!」
于是须奈子获得了可以一边嚼着零食,一边埋首于书堆当中这种幸福的时光。除了零食之外,还有一堆冰凉的饮料,最重要的是这些书真的是非常棒。
(这果然是最棒的暑假)
「你怎么不早说呢。」
「武长你自己还不是专心在跟人讲话。」
「有什么办法嘛,小雪和武长都那么High了。」
这时雪之丞和武长一起回过头去。
「就你没资格说我们!」
为了要避开站岗的人然后跟须奈子取得连络,三个人便趁着等待时间先跑去吃饭,但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他们三个选择的是一家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既便宜也有不少客人光顾的定食屋。虽然只有简单的餐点,但下酒菜的种类却相当丰富,所以也可以看到刚下班的上班族拿着啤酒杯的模样。
一开始他们都因为在意须奈子的事,吃着烤鱼定食和猪排饭时都各自带着怪异的表情。当快要吃完的时候,隔壁桌出现了三个大叔热闹地开始喝起酒来。
他们应该是刚从工地回来吧?只见三人身上穿着灯笼裤披着毛巾,热烈讨论着当天举行的拳击赛,恭平在这时候凑了过去。
大叔一开始只是觉得怎么会有像恭平这样的美少女在这,但马上因为他毫不做作的态度而熟稔了起来,最后连武长与雪之丞也被卷进去一起同欢。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关店的时间了。
「因为很想知道比赛的结果嘛。」
被两个人责怪的恭平撅起嘴来。
「干嘛只骂我一个人。武长还不是找人家谈恋爱的烦恼!」
「笨笨笨笨蛋!那哪是什么恋爱的烦恼,那是……」
「啊哈哈哈……」
被雪之丞取消之后,武长整个人发起火来。
「小雪你还不是问人家弟弟他们生日时要送什么礼物!」
他们就在吵嘴之际,一行人来到了山猫楼入口。巷子前面依然有叼着香烟、看起来很閑的男人在站岗。
「怎么办?」
「要不要绕到后面去?」
「真的要潜入吗?」
武长与雪之丞已经完全决定要潜进山猫楼了,只有恭平一个人没什么干劲。
这附近长形建筑非常多,从旁边小巷子进去的话,比较容易绕到餐厅的后面去。穿越可以容纳四五台车子的小停车场后,就可以见到杨他们居住的那栋别馆。
这里也跟餐厅一样,是有炼瓦建造的两层楼建筑。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盖好的是别馆,它的外壁上爬满了蔓藤,整体给人比较老旧的感觉。
三个人躲进停在停车场最旁边的银色箱型车阴影里,偷偷观察着建筑物,想着该怎么才能跟须奈子取得连络。
别馆里面有两间房间的灯还亮着。一间是一楼正面的房间,另一间则是在二楼角落。
「须奈子如果是在一楼的话,就可以偷偷过去跟她讲话了。」
「就算要靠过去也得万分小心才行。工作人员白天已经看过我和小雪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工作人员住在那栋房子里面。」
「总之,先过去偷看一下子不就得了?」
就在恭平随便提出建议的时候……
一阵暖风吹过停车场,把周围树木都给吹得摇晃了起来。别馆被一颗大樟树遮起来的部分,被风一吹之后显露了出来。
三个人一瞬间从树叶隙缝里看见二楼角落之后,视线便没有办法移动了。
宽敞的两面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蕾丝窗帘罩着,里面有灯光透了出来。在窗户旁边,有道类似黑暗凝聚起来的阴影。虽然阴影看起来像一名长发女子,但却高高位在人类不可能到达的位置。窗户原来就被设置在大概到腰部的地方,但从里面透出来的,却是可以看到两只脚一直到膝盖左右的影子,简直就像漂浮在半空中一样。
然后那道影子在三个人的注视之下,一瞬间像幻影般消失了。
(讨厌啦————————)
三个人都发出了几乎不成声的悲鸣。想仔细再看一次窗户,却只能看到来回晃动着的树枝而已。但对三人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一定就是那里了。」
武长虽然最先恢複过来,但他说话的声音却还在颤抖。
「嗯、嗯。一定就是那里没错了。」
雪之丞到现在也还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