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闭口不答的状态下持续着与老师的攻防战时,有村雏绘在回忆着放在包包里的小说内容。
这是不好的走向。雏绘明白,当她并非是在考虑自己所写的小说后续而是在考虑正在读的小说的事情的时候,就说明她心情变得不爽了。不过说回来,在事件之后她就光是在读,完全没有去写些什么。
这里是职员室。班主任老师坐在椅子上,就这样让雏绘站在旁边,不停地用笔敲着桌子。在桌子上放着空白的进路希望调查表。
这次还真是够缠人的啊,雏绘这样想到。
"……记得,在死线的闭学式前还有时间啊。"
在雏绘因职员室那巨大的窗玻璃的反射而皱着眉头的时候,班主任说话了。
"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提交了。最坏来说,没填到第三志愿也不要紧。"
"我还没决定是升学呢。"
"……我们班可是全员升学啊?"
"我知道"雏绘点头道。所谓进路希望调查表就是指在升学和就职中选定一个,在选升学的情况下要将大学或专门学校的名字写到第三志愿为止。在雏绘的班上,没有一个希望就职的人。
对着雏绘这毫无改变的态度,班主任止住了动着笔的手。露出显而易见束手无策的表情,将进路希望调查表还给了雏绘。
"给我在下周开始前决定好。"
虽然闭学式并不是在下周开始的时候,但雏绘还是恭恭敬敬地说着"我知道了"将进路希望调查表收进了包里。她一边在脑子里嘟囔着"处世术处世术",一边行了个礼离开了这里。
"啊,对了。研究会的发表好好加油哦。家长们好像也很期待。"
"好~的。"
对这在她将要离开时抛来的话语,雏绘仅仅转过脸去地回答道。
在静静地关上职员室的门之后,她吐舌说道"就算不说也会加油的啦"。
雏绘一回到那既是原新闻部的活动室,如今又是学生自治研究会的会室的老房间,就看到泉理在猛烈地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在她旁边堆积着文件,感觉上去比雏绘被叫到职员室之前又来的更厚了。
"Ciao(s)现在回来啦……华呢?"
"把听取到的文件堆积起来之后又出去了。"
"瑞希她们呢?"
"把文件拿过来之后去网球部了。……好像说回去的时候也会拿来文件。"
难得看见泉理流露出疲惫的样子,雏绘很是吃惊。看来文件的厚度增加了并非是错觉的样子。雏绘适当地取过了一束文件,坐在以前就放在这里的电脑前,打开了无论怎么填都不觉得会填完的Ecel,开始输入文件的内容。
"被班主任加了压力,说什么"闭学式的发表好好加油",还说监护人期待着呢。"
"……反正又是谁的父母打电话过来了吧。"
在学生自治研究会成立之后的这几周里,因远超当时预想的作业量,雏绘她们忙得要死。
契机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是身为会长的华最初说的话——"想要了解学校的大家是怎么想关于症候群的事情的,对此抱有着怎样的思绪"。对此无论是雏绘还是泉理都是赞成的。这个研究会是以"关于笼罩在原症候群患者身上的环境的思考"这课题为基础而设立的研究会。华的话语被认为是与这课题相合适的第一步。于是获得了学校的许可,与告知全校学生研究会设立的同时,分发了问卷用纸。上面虽然写着的是"如果是与症候群有关的事的话,什么都能写"这种含糊的字样,但却回收了意料之外的量。儘管提出的内容是任意的,但是也许是学生们憋了想像以上的关于症候群的想法,亦或是说着"请给我尽量提出"的泉理作为女帝的压迫力很强,从第一天开始就有相当多数量的文件送到会室里来。
在之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其数量也在不断增加。现在后悔着如果当时说了"请用邮件来提交"就好了也已经太晚了。觉得再怎么说在过了几周的现在高峰期应该也要过了,可事到如今说着"一张纸的话就算用背面也写不完,所以请再给我一张"的学生还是络绎不绝。再加上还要去直接听取那些写着真伪不明以及让人在意的内容的学生的话,这又加剧了忙碌。
不知何时"好像说研究会那边会听各种各样关于症候群的事情并且还会对提问做出回答的样子"这样的传闻散布了开来,也因此很多人来向雏绘她们搭话。而事实上也有因这传闻得到的东西,所以雏绘她们并没订正这个传闻。
如此这般这回这个传闻被学校方给听到了。于是那边立刻就下达了"至今为止都在进行那么大规模活动的话,就在闭学式的时候来发表结果吧"这样的命令。而那是不容拒绝的。
雏绘他们进行分工,华和初山瑞希以及同样加入委员会的二谷麻知这一年级的三人组负责直接听取,雏绘和泉理则负责将听取到的事情以及调查问卷的结果数据化。要说输入速度的话华比起雏绘更习惯打字,另外华本人也强硬地表示这边更好,可是在泉理"因为会长是你,所以你要成为众矢之的"的这一句话下其的主张被驳回了。
不知是学校方还是学生自己让家长方也知道了闭学式时的发表,导致询问详细情况的电话这些天好像连续不断地打来。
"……说起来前辈,前辈你们那学年的进路希望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雏绘没停下打字的手问道。
"什么样的感觉是指?"
"升学?还是就职?"
"现在这时,基本都是升学呢。选择就职的人整个学年都屈指可数的样子。……嘛,虽然不知道毕业的时候会怎样啦。"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现在,雏绘是碧朋学园高中部的二年级生,然后泉理则是三年级生。按一般来说的高中生活的话,泉理应该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就毕业了,而四月的时候雏绘就该升到三年级。可是因症候群以及复建的影响,学校再开后所採取的措施是所有学生都复学到进行复建前所属的学年。而泉理她们三年级学生则因复学到毕业之间没多久,所以要再多读一年高中。
"那时,我们这一代就成20岁了。说不定也会出现些有什么忧虑的人呢。"
"听说称呼方式还没决定呢。四年级学生这样如何?从明年四月开始这样叫。"
谁知道呢,泉理这样耸了耸肩。明年四月初中部的三年级学生会成为新的高中一年级学生。一时间高中部就变成有四个年级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变得和前辈在同一时期毕业呢。"
"那也是现在这样说吧。虽然不知道法律和社会会变得怎样,也许你也会成为四年级学生也说不準。"
"那前辈成五年级学生么?"
那样的话还真是饶了我吧,看着泉理这样发着牢骚,雏绘露出了苦笑。
之所以採取这样麻烦的措施,其根本原因在于到现在来说社会对怎样对待原症候群患者的决定还并不明朗。大多学生希望升学是因为从现状考虑,比起就职升学会受到的社会意义上的对原症候群患者的差别对待和偏见等影响较少。上通常的大学和专门学校的话,在通过考试入学的情况下,因过去的精神疾病史而影响入学资格的事情不多。
但说到就职的话那就不同了,而且混沌之子症候群这玩意,除了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以外都没被明确地解析明白,另外也有疑问声表示说到底原症候群患者上的这个碧朋学园该不该被当做普通的私立高中承认。
看着一点都没减少的文件,雏绘叹了一口气。
"能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大概是手指和眼睛累了,泉理站了起来去泡咖啡。在雏绘说着"谢啦"接过自己那份后,泉理没和她对上视线便看向虚空,也没回到位置上就这样站在雏绘旁边喝着咖啡。
又是少见的事啊,雏绘这样想着仰视着泉理。她看上去好像在犹豫着开口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泉理看上去就从平常可靠的姐姐变成与年龄相应,或者说是要比年龄年轻的妹妹,雏绘觉得这很狡猾。
"怎么了呢?"
虽然泉理还是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但一会儿后她用双手包裹住杯子,看向其中说道。
"那个……告白,怎样了?"
"……欸?"
因这突然的话题,雏绘哑然了。雏绘如泉理的预想一样吃了一惊。
"为什么知道呢?"
"诶,不是在昨天被告白了吗?"
"不,虽然是被告白了……。"
是被同年级的男生告白的。虽然班级不同,但因为是朋友的朋友所以雏绘以前就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
"……我也,被告白了。昨天。"
"啥?"
原来是向泉理告白的男生好像说了"因为这会儿身为我朋友的后辈应该也把女帝的朋友有村同学给叫了出来,进行告白。"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两位男生事先商量好进行告白,计画在周末进行双重约会。雏绘呆若木鸡。
"这算什么呀?"
"拒绝了吗?"
"当然。前辈也是吧?"
泉理好像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难道,雏绘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她探出了身。
"……我保留了回答。"
不会吧,雏绘一时失语。没想到泉理会这样判断。
"诶,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试着约下会。"
"……喜欢吗?"
雏绘意识到自己声音的语调变得低沉了。
但,这也没办法。没法像在说能概括为愉快的恋爱谈的聊天一般将感情置于其中。
"……虽然并不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
在雏绘这明显用着责备口吻的追问下,泉理阴下了脸。
泉理就像是不这么做就没法整理情绪一般,她缓缓喝着咖啡,回到椅子前慎重地坐了下去,摩挲着自己的手。
"要怎么说才好呢,有点说不来呢。"
一会儿后泉理吐出的话语声,没有她那一直以来的自信与坚强。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现在在学校有着能接受我的人对吧。"
"……是指那姿态的事情吗?"
嗯,泉理点了点头。
在患有混沌之子症候群的那漫长的时间里,泉理不仅有作为症候群代表癥状的身体老化现象,而且在她身上还发生了变化成过去的朋友来栖乃乃的姿态这样特异的现象。虽然随着从症候群中康复这两癥状都得到了改善,可至今为止作为来栖乃乃来与周围的人相识的自己能否作为南泽泉理生活下去,在病癒之后泉理对此心里没有一点底。
雏绘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先不论与事件的真实一起知道为何泉理会变成乃乃的姿态以及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伙伴们,对于那些不知事情真相的人,很明显这不是能简单接受的事情。
泉理脚踏实地地去寻求理解。最早是从同年级的朋友开始,接下来是在其他年级有过交流的人,再然后是在同一时间去复建的人,虽然没法挑明真实,总而言之就先以这是因症候群的影响而产生的现象这样进行说明。雏绘她们也有对此进行帮忙。
出院的时候,至少越来越多和泉理在学校关係较近的人变得不再以乃乃的名字来叫泉理。
"进行告白的人是增田君,是同班同学。虽然理所当然的,增田君至今为止都把我当作是乃乃酱,可如今他把我以南泽泉理来看待呢。嘛,虽然称呼方法无论说几次他都不从"女帝"改掉。……那个,因为是第一次。作为南泽泉理被男生说喜欢。"
"……是这样啊。"
"所以,我想好好考虑后再进行回覆。不知不觉像约会这样的就应了下来。"
看着苦笑着说着"……自己的事还真难呢"的泉理,雏绘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脸。
回想起昨天被告白时候的事情,雏绘觉得和泉理间的距离变远了。
感觉她展现了她的坚强。
"……泉理前辈,是怎么想拓留前辈的事呢?"
雏绘注意着别让语气显得坏心眼地问道。
泉理速答道。
"是喜欢。"
"……是当作男人的喜欢吗?还是,当作弟弟的?"
"这个嘛。是怎么样呢?"
"你不明白吗?"
"你呢?"
唔,雏绘语塞了。
"……要说是喜欢还是讨厌的话,是喜欢啦。"
"那是当做男性的喜欢?还是当做战友的?"
是唐突的词语。可那是直击雏绘心底的词语。雏绘像是在确认那词语一般点头说道。
"以战友来说,毫无疑问是喜欢的。最喜欢了。以男性来说的话……搞不太清楚。"
这样,泉理的笑容更深了。
"作为姐姐来说这是让人自豪的评价呢。谢谢。"
回到借宿的家,叔父叔母準备着晚餐等着雏绘。
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的放有萝蔔和朴蕈的味增汤,雏绘偷偷地露出苦笑叹了口气。这样就连续三天了。
"学校,好像很忙呢。"
"研究会活动的通知来了。你有加入来着?"
对着抛来话题的叔父叔母,雏绘挂上笑脸进行着无关痛痒的回覆。她明白她是被关心了。就连这味增汤,也定是因为雏绘说了她喜欢。而其实雏绘对这味增汤虽然并不讨厌但也绝对算不上喜欢。
只是在三天前被问觉得味道如何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了喜欢之类的话。
回到房间,雏绘便滚到了床铺上。
她取出手机,上面显示着石绵启介这个名字。
这是那位对她告白的男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交换的电话号码了。多半是在自己还受症候群的影响,能够知道对方说的话是真实还是虚假的时候吧,雏绘这样想到。
在放学后的教学楼背面。
石绵好容易动起了因紧张而显得僵硬的双唇说道。
"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有村你了。请和我交往。"
"啊呀,不好意思呢。我有喜欢的人了。原谅我吧。"
回想起自己说的话,雏绘把自己的脸压进枕头。在到不能呼吸为止一直把头埋进里面,脚吧嗒吧嗒地乱动。
这是谎言。那时,雏绘脑海内没有浮现出明确地作为恋爱对象喜欢的男性的脸。石绵当时瞠目结舌,然后好像很痛苦地扭曲了表情。
自己在做什么啊,雏绘埋着枕头髮出了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