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之手

一濑红莲看向从自己手臂抽出的血液。

插着针头，含有大量二氧化碳的乌黑血液从静脉中被抽取出来。

「……红莲大人」

女研究员唤了他一声。

红莲朝她看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穿白衣，二十岁出头的女性。

她是隶属于一濑家统领的宗教组织《帝之月》的诅咒研究者——伊织美月。

当第五根注射器针头被拔出，美月开口道。

「检查到此，就全部结束了」

「嗯？哦哦，谢了」

红莲点头应声。把捲起的衣袖放了下来。

「然后，检查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所有研究人员，已经全力开始对红莲大人的身体进行研究，并有了些结果」

「嗯。然后？」

「……您体内，有毒素的反应」

「什么毒？」

「…………」

一阵沉默，美月带着难以启齿的表情说道。

「未知的……不过是人工製造的毒素。似乎是与诅咒混合製成的，但至于这诅咒是属于哪一种诅咒体系，现阶段还无法判断」

「我们研究所还无法解析的高级诅咒是吗？」

「……正是如此」

「能彻底查明吗？」

「当然！请让我们干下去。若不继续我们就等同于侵蚀红莲大人身体的毒啊！」

红莲半睁着眼凝视着决心坚定的美月，想起了另一张脸。

把毒素，注入他体内的少女的脸。

柊真昼的，美丽的脸。

她决心把据说绝不可能成功的，以武器封印《鬼》咒法《鬼咒》製作出来。

不，看起来八成已经具有了相当的实战能力。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见识到了，与人类本应还无法触及，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吸血鬼贵族相互砍杀的一幕。

那已经是，大大超越了当下科学技术，与诅咒技术水準的力量。

「…………」

红莲回想起了。

回想起真昼的笑容。

回想起她的话语。

『但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哦。人类的手臂被切断是不会再还连上的呢。你的魂魄里，已经掺杂了些许的《鬼》。所以最后，会坏掉的。同我一样，心会被黑暗侵蚀殆尽。啊啊，红莲。果然我们，是无法分开的呢。我们就一起，变成鬼吧』

鬼。

鬼之毒。

《鬼咒》的毒。

红莲轻轻地，触碰自己本该已被切断，现在却安然无恙活动着的右臂。

这时，美月问道。

「红莲大人。我能，说件事情吗？」

「什么？」

「请您允许，选几个热心的信徒进行这个毒素的人体试验」

「…………」

「虽说『帝之月』现在，并不允许做这样的实验……」

未等她说完，红莲摇头道。

「不行」

「但是，要解决这件事的话……」

「不行。我不允许。我来做实验素材。这样就够了吧？」

红莲如此答道。

不，说到底，这是不可能的。进行诅咒研究，人体实验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正因如此，那种研究才被禁止。

下令禁止的，并非『帝之月』。

而是傲慢君临于其上的本家大人——即，柊家率领的『帝之鬼』。

如果一濑家使用人体实验，开始进行禁咒研究之事被知晓的话，等用于是对『帝之鬼』公然宣战。

若是变成那样，『帝之月』会瞬间被击溃。无法进行抵抗。实力上的差距太过于悬殊。

所以，

「……利用我吧。在对我进行治疗——用这个名义来实行研究」

然而美月却无法接受，露出不认同的表情她反驳道。

「不能那样做。毒素正在侵蚀红莲大人的身体。这是分秒必争的研究——」

「我说了不行！」

红莲怒吼道。

美月止住了话语。

红莲对她说。

「……一旦开始了人体实验，研究不就不能停下了吗？研究新的诅咒，进行新的实验，製造新的力量，把力量，力量……然后，那之后会变得怎样？被自己的力量所吞噬，又或者是，被柊家所击溃。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毁灭」

红莲又想起了真昼。

『红莲，我喜欢你哦』

想起了执着于力量，开始崩坏的真昼。

『我喜欢你哦，红莲。并且我和你一样，栖息于狂气与凶鬼所在之地』

红莲开口道。

「美月。总之还没到那个时候。别做人体实验」

「…………」

「而且，实验素材的话有我在。研究我就行了。也没有完成《鬼咒》的必要。只需要找出让那毒素无效化的方法就——」

但这时美月却宛然一笑。

「红莲大人」

「嗯？」

「我，和红莲大人一样，是A型血」

「那又……」

怎么了？本想这么问，但美月想做什么，红莲已经明白了。

「住手……」

刚开口，却已经迟了。她的手上，拿着注射器。注射器里有红莲的血液。美月将针头扎进自己的手腕。

「……不能将红莲大人作为实验素材」

说着便将血液注入了进去。

「傻瓜！」

红莲伸出手推开了注射器，但血液已经注入了一半。

当然也有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可能性。

在混杂着红莲的血的情况下，什么也不发生的可能性是有的。

不，实际上，美月笑了。

「……这样，实验就稍微进了一步。先用我的身体进行研究——」

「…………」

然而，这时美月却不说话了。

她的表情开始变化。

全身在颤抖，她用右手按住输入血液的左手。

「……什，么，这是……好厉害，力量……在……在，不，不要——」

美月惊叫着。

左手肿了起来。黑色的诅咒缠绕在那只手上。伸出手，那手彷彿变成了鬼的手一般——

「怎，么会，无法控制……」

这时，红莲拔出刀。

解放了从柊暮人那里拿到的名为《白死》的妖刀。

斩断了美月发生异变的左手。但左手开始膨胀变大。从切断的地方生出了蜘蛛脚一般的东西，站立起来。

被斩断的手已经比他们所在的研究室中的床还要大了。

手掌中间有三个眼睛。

生出了一个长着牙齿的嘴巴——就在那张嘴想要吞噬美月的时候，」去死吧」

红莲再一次，凝聚全身的力量挥动刀。将刀伸入中指与无名指之间，从手掌至手腕整个切开。然而红莲并未停下。回手一刀，这次是横扫的一击。

忽然。

怪物的三只眼睛死死盯着这边。

然后张开嘴。

发出极低的，嘶哑的声音。

「……什么啊，你也是《鬼》吗」

「闭嘴怪物」

红莲的刀横斩了手掌。

于是手掌寂静下来。被十字砍裂，掉落在床上。

与此同时，研究室的门打开了。几个穿着白衣的研究人员走了进来。

「红莲大人！」

「红莲大人！」

「先别管我。去治疗美月！」

红莲对那些研究人员说。

他回头看向瘫坐在床上的美月。她失去了手臂，手臂的切断处贴上了咒符。看来她似乎已经自己进行了止血。

研究人员们想要移动美月。

然而美月却听不进旁人的话。只是倒在床上看着自己被毒所侵蚀的巨大的手——

「……好，厉害。这样的力量……是怎么回事，从未见过……必须要……研究这种力量」

明明失去了手臂。

明明控制不住力量。

她却露出了彷彿得到了快感般的表情，说着那样的话。

于是红莲又想起了真昼所说的。

『你是无法反抗的。对于力量的慾望。对于力量的渴求。因为你和我一样，栖息在深不见底的洞穴深处啊……』

狂气在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