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麻烦,懒得出门,蜷居在家中吹着气球,做了好些动物和花朵。
家里剩了大量气球,是以前从同行那里买来做练习的,再怎么用也用不完,我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这个做的还挺不错」、「这次失败了啊」,一边把做好的成品装饰在幸的冷冻库周围。配色乱七八糟,我接连做出了青色的捲毛犬、绿色的爱情鸟、红色的熊和黄茎的花,回过神来,房间中已经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变得像花田一样。数目多到我没法从坐着的地方走开,再怎么说也有点太病态了吧,搞成这样之后我才察觉。
自那晚潜入葬礼会场以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我担心会很快被捕,可就这么毫无变化地到了今天。媒体也做了一定调查,却没有再继续报道。世间已经忘掉我的罪行了吗?还是说,有什么缘故才没能找到我呢?
无论怎样,犯罪后的第二、第三天最危险,而这两天平安无事地度过了,我鬆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考虑将来了吧。首要的是找工作。顺利按照计画偷出了幸的遗体,我也实现了心愿,然而事实上,这行动却对生活派不上用场、毫无生产性可言。要想活在这世上,必须得採取更现实而有效的行动,所以要先就业。早上起床时,我打算去买本招聘杂誌。
然而无论怎样我都提不起干劲。离开大学、结束自己的青涩时光,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了呢?都跟父母夸下了海口,转眼间我却又开始考虑这些事情。回过神时已经喝起了酒,就这么丧失了斗志,光是一味地吹着气球。
像这样专心製作气球,也能为我些许排忧解闷。
原本我就喜欢独自摆弄些小东西,所以在给师傅的工作帮忙时,明明一文钱也赚不到,却一有空就吹吹气球、练练哑剧什么的。分明还没过去多长时间,我却觉得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索性就干它当本行吧,我也认真地这么考虑过。然而,去找师傅商量时,他却「说什么蠢话呢」地一笑了之。
当时我很不满,「说到底还不是师傅你硬拉着我才来帮忙的,哪儿有你这种态度的?就不能好好给我提些建议吗?」地发起火来。师傅便「是这样来着?我都忘了」,佯作不知地撒着谎。
「不过,要是你无论如何都想乾的话,我也不会拦着,可你没有才能。干了绝对会后悔,会过上你总瞧不起的像我这样的一辈子。哼,你不说我也清楚。整天瞧不起我。哎,但也没办法。」
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师傅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嘴上叫我不要干这行,一起工作时却又细心地教导我,我展现练习成果的时候,他还会这里那里地指指点点。
师傅的言论和行为相互矛盾,回想起来,最初邀我一起工作时也很唐突。
那是在第一次同去居酒屋的三天后,我手机上突然打来了他的电话。
我连自己告诉了他电话号码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诧异地按下了通话键,传出了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的沙哑的声音,说他待会儿要去工作,让我要是閑的话就来帮忙。
就说怎么回事,哦,原来是前几天那个街头艺人啊。閑是閑,可我什么也不会,我踌躇地说道。你不是说在剧团呆过吗?师傅问道。哎呀,虽说呆过剧团,不过是在后台工作,拿铁鎚做做舞台装置啊、採购些小道具啊,只干这一类的。于是师傅说,那才正好,现在就过来,几时几刻在哪里哪里,都不管我同不同意。结果我半分郁闷半分好奇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们在站台碰面,一起坐上了公交车。这时他才告诉了我工作的内容,是去慰问癌症中心的孩子们。这种工作我真的做得来吗?我很困惑。哎呀,经常有外行的来做志愿,有我在呢没问题。
师傅一点都不担心,我再怎么不安地问他问题,他也只回答些无关紧要的事:喂,你看,那个大姐的裙子也太短了吧!快尝这个年糕,特好吃。
真的没问题吗?不安之中,我终于来到了目的建筑前。
巨大而乾净的建筑耸立在眼前,有种威压感,我向来对进入这样的场所很有抵触。师傅也是,怎么瞧都不像个正经人,可他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快步朝里面走去。我也只好赶着跟了上来。
和员工们打过招呼,安排好了房间,师傅穿上了在公园见到过的那身小丑服,脸上化好妆后,又粘上了红色的鼻子。儘管我没有化妆,却也换上了相同的衣服。没想到一生中居然会有穿得这么蠢的时候,我沉浸在感慨中。师傅悠閑地说明了今天的工作。
我的职务是在他给小儿病房的孩子们吹气球和表演小魔术的期间,安抚那些又哭又闹情绪不好的孩子。
然而我从没和孩子打过交道,没有一点自信。而且,能拿到多少时薪也不清楚。我问师傅,他却回答「说什么傻话呢,不是你提出来想要看一眼工作情况的嘛!」我根本没有印象说过这话,师傅却坚称我说过。
「真的吗?我就是醉了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吧。」
「那我可不清楚。无论怎样,都到这儿了还不愿意干,我可就伤脑筋了。快,拿上这个。」
师傅塞给了我一袋糖果,意思是要把它发给孩子们吧。
「喂,别愁眉苦脸的。和孩子相处要时刻保持笑容,像这样。」
师傅亲自用满面的笑容当场演给了困惑的我看。
照他说的那样,我不情愿地摆出假笑。「真是难看的笑脸啊。」他怪笑起来,这下我真心想要回去了。
最终我还是忍了下来,给他帮了忙。同行的护士十分亲切,担心的麻烦也没发生,我的确只需要假笑着发糖就够了。
我有空观察起师傅工作的样子。该说他毕竟是职业的吧,一旦入了戏,从走路方式到表情都与平时不同,彻底变成了滑稽的存在。用不着表演什么特别的把戏,光是他的身段就逗得路过的小孩笑开颜,实在了不起。
师傅与护士还有我,三人在宽广的医院里的大厅和单间巡游,几乎和所有入院中的孩子都见了面。隔着对讲机和无菌室里头发脱光的孩子聊天、给无法下床上的孩子枯枝般的手里递上师傅做的气球等等,这些我全是初次体验,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走访完所有的房间,当天的工作就结束了。换回原本的装束、离开癌症中心后,我向师傅说道,
「世上真有孩子每天都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度过啊。哎呀,我真是吃了一惊。公原先生作为人生的长辈,是想要让我见识这些才带我来的吧。」
映入眼里的儘是离死不远的孩子们的身影,我的情绪糟糕透顶。就算看见,也为他们什么都做不到,这令我很不痛快,涌起一股无名火。虽然不是想排解这份忧郁,我却故甚其词地夸起了师傅。
「没错吧?我大中午毫无斗志地在公园消磨时间,你很担心,才想到让我接触这些拚命活着的孩子们吧。儘管不给时薪令人火大,不过也还是有好处的嘛。」
「嗯,啊,差不多吧。」
师傅似乎并没有注意我讥讽的态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很快又聊到了别的话题上。
「话说回来,工作结束了,去喝点酒舒服舒服,潇洒一把不?我请客。」
「诶、啊,好的,我都行。」
「是吗,那就好。很有意思的。」
他抿嘴一笑。
我和这大叔两个人去喝酒,到底哪里有意思了?然而实际却并非如此。
那时师傅带我去的是家梦寐般的夜店,年轻女孩穿着内衣坐在身旁,又是斟酒又是倾听我们扯些蠢得没边的大话。师傅说,他从癌症中心出来后,总是会到这里来放鬆。原来如此,把因病受苦的孩子们逗乐了之后,也要让自己快活快活,来保持内心平衡是吧?我点头说道。才不是这样,只是放鬆而已,别说傻话了。师傅一脸不爽地回答。
时间尚早,除了我们,店里没有别的客人。玻璃球在天花板中央转着,往昏暗的店里投下白亮与粉红的光,营造出僻静的氛围。
一入座,立刻就有两个露着肌肤的女孩凑了过来。师傅连杯子都没碰,就盯起坐在身旁的女孩白嫩的胸口,上次做是什么时候啊?说着这一类的话,开始贪婪地享受。
机会难得,我也得放鬆放鬆。便想试着和身边的大胸妹说上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沉默了半晌,对方向我搭起了话。
「客人您真年轻啊,是学生吗?」
「是、没错。」
「真的吗?说不定和我年龄差不多呢,表情真可爱。」
「哪里哪里。」
「我来自福岛。您是乡下的哪里来的吗?」
「我是从关东来的,关东的神奈川。」
对话上感觉被彻底打败了,那至少别的方面要扳回来,我便紧盯起她裸露的大腿和肚脐一带,她娇羞地扭开了身体。哦,原来如此,这样啊,是这么回事啊,我念叨着点起头时,师傅对我说道:
「喂,有意思吧。」
「还行。」
「是吧,今天我就是为这个才带你来的。」
师傅嘿嘿地笑了笑,回到了放鬆工作当中。
我一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为这个」叫我来,总之当时的这件事成为契机,我开始给师傅打下手、跟他学起了哑剧和气球。大概是在人性卑劣的地方上和他产生了共鸣吧。
在陌生人面前製作气球、给师傅的表演帮忙之类的,真是有趣啊。好想让幸也见识见识我和师傅两人工作时的样子。她说师傅的表演她只看到过几回。想必是在女儿眼前表演会害羞吧。他意外地也有腼腆的一面。
我跟着师傅去了形形色色的地方。除了医院,还有养老院和特殊教育学校之类的,也被叫到过与我曾呆过的那个相似的儿童养育设施,参加义卖活动。那里有坦率表示开心的孩子,也有像我一样乖僻的家伙。
我太了解这类孩子的行为了。这边一做点什么,他们便远远地摆出毫不在意的表情。既然如此那赶紧去别的地方多好,可他们却不走出视野外,偷偷地朝这边瞥来瞥去。
实际上好奇得不行吧。心思一点也藏不住。我小的时候也这样。
窗外传来了堀田婆婆尖锐的声音。又跟路过的人顶上了吗?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了。堀田婆婆太过亢奋,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该不会是跟我有关的事情吧?我停下拧气球的手,试图打探状况,可还是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似乎并没有在针对我。听得见回话的低沉男声。真是可怜。
同设施里的孩子见面时,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刚进宿舍不久的我,无论干什么都常常惹人发火。
虽然惹出过各种各样的麻烦,最多的情况还是因为捡来动物而被骂。野猫、野狗,还有从巢里掉出来的小鸟之类的,总之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捡。
然而,再怎么训斥我也没有停过手。当时我不在乎惹别人生气,也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坏事。可能是有些愚钝吧。
宿舍里除了我也有好几个这样的孩子,于是,新动物接二连三地到来。最后有了多少只来着?幼小一点的动物被附近的人家领走过,宿舍里也有孩子在夜里偷偷杀死它们,所以总数或许没多大变化。在这当中可能保持着某种平衡,在我来之前,宿舍里已经养了不少动物,离开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多。
就这样,我把各种各样的动物带进了宿舍,但其中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条叫做卡儿的大白犬。
建筑工地的木匠餵了它吃的,捡来之后,给它起名叫carpenter,然而谁都不愿叫这么长的名字,只叫它卡儿。
刚来的时候它很小,十分可爱,但随着成长,它变得又大又壮、兇猛彪悍。不论人还是狗,都经常被它咬伤。这孩子问题实在太大,最终,它被结实的锁链拴住了,关在一栋与同伴和人类的生活圈相隔离的建筑里,可孩子们为了试胆,经常跑来拿棒子打它,也失去了疏远它的意义。它的性格日渐扭曲,变得越来越凶暴。最后只要看见人就会呜呜地开始低吼,就算想餵食,它也会咬人手,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照顾它。
到了这个地步,宿舍里实在不能再养它了。大人们中开始传出处理它的打算,然而在下手之前,卡儿死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我。虽然我把动物带来后就基本不对它们负责了,但对卡儿的品行实在是放心不下,每天一大早就去见它,试图想办法纠正它的性格,像是跟它说说话之类的。所以发现的比谁都早。
卡儿是条警戒心非常强的狗,不论多早,一听到脚步声就会醒来,平常我到的时候就已经在低吼了,但那天早上情况却不一样。它蹲伏在地面上,没有起来。
看到这幅场景,我并没有错以为它仍在睡觉。它血迹斑斑,舌头从半张着嘴里耷拉下来,我当时就知道它死了。
卡儿是被像是棒子的器具殴打致死的。出血部位似乎是面部,但它身体上也沾着血。应该是先敲的头,令它动弹不得后,再往身上一通乱打的吧。这么大,而且还十分凶暴的狗,在确信它死透了之前,无疑周到地殴打了一番。
从以前开始,宿舍里就有残忍杀害动物的事件,但我觉得这次的犯人不一样。倘若是同一个人的话应该会用刃器,而且目标也会是更小更弱的动物。肯定是别的讨厌卡儿的人下的手吧。被它咬过的人,或者那人的朋友,也说不定不止一人,而是好几个人围殴的吧。看着遗体的时候,我不知为何有了这种感觉。几天前,一个叫井口的,很有人气的女孩,在试图给它餵食时受了伤,恐怕这是对它的复仇吧,我推测。
害它这样死去,是我的责任。我低头看着尸体,良久无法离开。
啊,堀田婆婆真是吵啊!还在絮絮叨叨地发火吗?我站起身,彷彿在气球的国度里游泳一般,走到了窗边,透过玻璃寻找着声音的方位,在入口附近,面红耳赤的堀田婆婆正在对体格健壮的西装男喷吐白气,破口大骂。
男子面前停着一辆车,似乎是故障了,引擎盖敞开着。
大概是堀田婆婆对此很不满,叫他不要在这儿修理吧。不过,从对方髮型、眼神还有穿的西装等等来看,明显是那条道上的大哥。即使这样,她也半点都不犹豫啊,态度和对我发火时丝毫不差。真正的平等主义者,指的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
可再怎么说这也有些鲁莽了,多危险啊。我注视着,果不其然她被打了。
堀田婆婆看上去就不像是正常人,那位大哥一开始肯定也在无视她,然而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吧。
岩石般的拳头刺出钩拳,瘦弱的堀田婆婆像纸片一样飞起,翻倒在楼梯口,就这么半点也不抽动地瘫软了。那位大哥好像已经修复完毕,把她放着不理,开上车走了。
一直在房间里抱着半瞧乐子心态的我,看见倒下的堀田婆婆没人搭理,实在有些担心,便下了楼。
在我赶到之前她已经醒了过来。不要紧吗?我问道。她瞥见了我,表情惊讶得就像被豆子打了的斑鸠一般,就这么静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此期间一声不吭。平常光是打个招呼,她不发些牢骚都不会放人走,堀田婆婆这么老实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被打到要害了吧。
「最好去趟医院啊。」
我姑且在门外喊了一句,房间里寂静无声。我想着没死就好,回了自己房间。
继续吹起气球时,我又有些放不下心,果然就算硬来也得把她带去医院。为她这种人操心着急,对我来说真是浪费时间又耗费精力,但既然亲眼看见了她像弹球一样被打飞的场面,也没法不担心。
脑挫伤似乎事后才会发作,儘管不会致死,要是没有妥善处理也可能产生后遗症,正是这后遗症,也许会导致像幸的母亲一样身体不听使唤。就算是堀田婆婆这种人,也至少有一两个家人吧。
烦闷之中,我做出了一把剑。虽然是初级而简单的艺术气球,却最能让孩子们高兴。做两个送给孩子们,大伙就会开始打斗。
我将它拿在手中,向空中挥了一剑。接着离开房间,下楼敲起了堀田婆婆的家门。
喊了好几声后,堀田婆婆眼神依然獃滞地露了面。我半拖半拽地把失神的她带到了医院,向医生解释了情况,医生告诉我这时应该报警,但堀田婆婆叫嚷着信不过警察,断然拒绝了。随后做了皮肤CT检查,确认没有异常。会这么老实应该是受了精神上的刺激吧,医生说。没出事本应值得庆幸,我却不知为何很生气。
虽然想把她抛在这里,然而我做不到。在医院给她治疗了外伤,回去时我还送她到了家门口。
事情全部结束时,街道已经变得昏黄。我回到了房间,窥视了一眼钱包,珍贵的一万元已经蕩然无存。真是多管閑事,我叹了一口气。
上回没能说出口,但今天绝对要说出来。我下定决心坐上了车。
已经到了寒假,今天是最后一次课,漏掉这个机会,下次就得等到年初了。我不想把旧事拖到新的一年。于是,在前往吉田家的车里,我终于表达了自己想要辞退这份兼职的意愿。
「真是突如其来呢。但你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要是忙的话,也可以休息一阵再来教……」
「我大学辍学了。这下没有资格当家教了。」
「什么?从大学……」
这话看来相当凑效,吉田阿姨默不作声了。
就这样,车子到了家,「回去的时候我们再谈吧。」吉田阿姨说道。「明白了。」我姑且回答道,可分明已经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明显与以往看待我的眼光不同。对我的评价跌得这么快啊,真是个简单易懂的人。
「非常抱歉!今天我没法学习!」
毫不知情的芙美子,在我刚进房间就立马这么宣布道。
她的学校比其他地方寒假放的早,今天似乎是期末典礼。明天开始就是长假了,她开心的不得了。
「我知道就算这么说,你也肯定会回答『我这是工作,很为难的』。可是,从每天无聊的生活里解放出来,太开心了!虽然我也想努力,但今天肯定无论如何都学不进去了。」
芙美子满面歉意地皱起了眉。
「诚实虽好,可就算你这么说,以我的立场什么也做不到。哪怕效率低点,也还是得学习。」
「我明白。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说不行,然后硬逼着我学习。但是,我现在的幸福感真的特别想让你也感受到!」
我问她假期是不是有什么期待的活动,芙美子说并没有。
「每天同一个点起床、到同一个地方上学、按照规定好的日程行动,从这束缚中解脱要比什么都开心。」
「你还真是热爱自由啊。」
我叹着气说道。
「就是嘛,我是热爱自由的女孩。不过我猜你中学那会儿一放假肯定也高兴得不得了。只是已经忘了而已。」
「是吗?」
「肯定没错!」
在这么你来我往的时候,吉田阿姨照平时一样端来了茶水。然而表情非常僵硬,十分不自然。或许不该在来的时候,而是在回去的车上说才对。
敏锐的芙美子虽然察觉到了态度上的差别,却似乎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妈妈讨厌我休息。」她皱着眉说道。
接着,学习的时间开始了。叫她开始之后才发现,和本人事先所说的正相反,她以和平时相差无几的注意力在学习。
看着她的身影,我想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给她教书了吧。而且,也是我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芙美子不知道这件事,到了休息时间,还聊起了近在眼前的圣诞节。
「妈妈说为了表达感谢,要把盐津哥哥叫来我们家的派对,告诉你了吗?」
「啊,嗯。」
我点了点头。吉田阿姨在车上正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提出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