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早蕨刃渡(1)
对于弟弟——零崎人识,一贼的统一评价都是——异常的让你摸不着头脑的孩子——双识对于此意见虽然嘴上反对,内心却一直觉得说得很妙。由一群稀奇古怪的人组成的零崎一贼,虽然所有人都经常被外人认为是摸不着头脑的——不过,被自己人这样评价的弟弟——的确应该是相当异常了吧。虽然有很多形容方式——总之,就像是刚才还在朝东走着,不知何时就掉头往西去了,就在你慌忙确认着他的视线时,他已经把视线朝向了南边。在你注意到时,他已经笑眯眯地注视着像这样东张西望的你了。零崎人识就具备了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特点。就连零崎一贼领头的异端变种——『自杀志愿』,又或是现今一贼中最有名的杀人鬼『寸铁杀人』,又或是本来就令人害怕的零崎一贼中也算得上以最不留情的手段杀了最多人的『愚神礼讚』,又或是一贼中唯一一个,以坚定的意志限定杀害对象的条件,格外讨厌无差别杀人的『少女趣味』——姑且不论性质,就性格这一点来说,他们在零崎人识面前都会变得模糊不清吧。能和人识相提并论的人物——在零崎一贼短短的历史中也只有——人识的『双亲』了吧。不过那两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也只是过去式罢了。
零崎中的零崎。
所以人识在一贼中就是被这样称呼的。
虽说是孩子——也并非真的孩子。
只是双识并不喜欢让弟弟为所欲为。
不把他带在身边——就会不安心。
如果外人知道那样的人物——
如果外人知道『零崎』中有那样的人物——
应该会盯上他吧。
这次这件事——看来,就像是如此。
是的——
零崎人识
零崎中的零崎
弟弟是——世上唯一的有血统证明书的零崎——所以关係着零崎一贼的存亡。
所以——零崎人识。
他的存在即使是在一贼内也是一种禁忌。
近似于不能碰触的禁忌之类的东西。
虽说如此,弟弟自己不知道有没意识到这些,总是一副超脱世俗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双识把人识邀来这个家族后,人识继续就读着初中,而且他本人也想继续读高中。如果生活没有破裂的话,一定会是那样的吧。毕业后——从十五岁到现在零崎人识的历史几乎就是和哥哥零崎双识捉迷藏的历史。
HideandSeek。
关于异常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物零崎人识,能肯定的唯一的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他有无可救药的流浪癖。
流浪的原因,不明。
「并不是想去哪儿——」
「最讨厌走路」
「我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如果被问到的话,人识会这样吼着回答。
「只是——」
「我,有非常想见的家伙」
「不过完全不知道是谁——」
「我,必须得见到那家伙」
「那样做的话——」
「某些事就会解决」
零崎双识听后——听了他的话后。
几年前的那个时期开始。
就放弃去理解弟弟——零崎人识了。
并不是觉得不明白。
而是不想去搞明白。
随随便便的回答。
支吾搪塞的回答。
结果——这个回答的确是他的真心话。
这家伙连真心话也是谎言。
对于这家伙来说并不存在真的事。
所以无法理解。
不想去——理解。
因此,双识放弃了理解——
仅仅是一味地接受。
那就是——所谓的家庭。
只是,人识到底对于哥哥——零崎双识抱有怎样的感情,说实话他完全不明白。不管流浪到了哪儿,只要找到他,他就会毫无抵抗地听从双识的指示。双识虽然在人识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不过从不曾记得人识有过反抗期。他认为人识只是单纯为了服从而服从。双识完全搞不懂弟弟为什么会乖乖地服从自己。
搞不懂他的感情。
不懂。
果然还是不太懂。
不过,根据关于零崎人识唯一能肯定的两件事其中的另一件——可以知道零崎人识对哥哥长年使用的兇器——『自杀志愿』非常感兴趣。
零崎人识非常喜欢锋利的东西。
锋利的东西。
不一定是刀具。
也不一定是兇器。
碎玻璃片也好,锋利的线也好,又或者是纸片的断面——只要是尖锐锋利的东西,零崎人识都爱。
说是偏执也没错。
人识从幼儿时期开始就喜欢收集那些像是碰到就会被切开的闪耀的东西。毋庸置疑,零崎一贼的成员全是『杀人鬼』。他们全身不留一处地背负着这个称号。关于这一点,全体成员都无差别。包括双识自己在内的一贼所有成员,各个『杀人鬼』拥有各自的人生观、哲学、边界範围——不过只有这一点是和别的『杀手名』划清界线的。
然而。
零崎人识却不同。
零崎人识的情况并非如此。
零崎人识并不是为了得到杀人的道具而收集『锋利的东西』——至今还在继续着。从这种意义上说,反而让人觉得再也没有比人识对杀人更淡然的杀人鬼了。
对——就如以上所说的。
如果给一贼的人一把刀,一般都会用它把『人类』的颈动脉切断。或是刺瞎『人类』的眼睛。又或是瞄準『人类』的手腕。『少女趣味』的话,大概会瞄準内脏,零崎双识的话,大概会拿出『自杀志愿』吧。
可是。
零崎人识就不会了。
人识会用它来——削铅笔。
仔细地,仔细地,削铅笔。
然后用那只铅笔来刺人。
就像在确认削得是否够尖。
然后嘟哝『还不够啊』吧。
渴求——锋利的存在。
创造——锋利的物体。
就像是性格。
就像是罪。
不断地收集锋利的东西。
「吶,大哥——」
人识经常这么说。
一直重複说着这句话。
听到让人生厌。
「那个——差不多该捨弃了吧?」
「给我吧」
「我想要啊」
那样子就像是吵着要玩具的孩子一样。双识则是苦笑着说「这个不能给你喔」。
「这个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可不像你那么见异思迁。我可是对女人和武器都很专一的男人」
「哼——」
弟弟笑了。
不,弟弟无论何时都是笑着的。
不笑的弟弟双识从没见过。
「——那就这样吧。哥哥死了的话,我就收下那傻乎乎的剪刀——」
「就是所谓的遗物吗?」
「是废品回收」
「哼——好吧,随你便。就是在喜欢,我也不能把最爱的兇器带去地狱啊——」
这话是地狱本人说的吗——人识吐槽道。
「——哈哈。那就——那样吧。我把哥哥杀了,强行把剪刀抢过来也可以喽」
「嗯……可以是可以啦」
「你很从容嘛。你认为像我这样的杀不了你?你认为我不会随时随地杀人吗?」
「嗯……不清楚啊」
「切——」
弟弟不高兴砸了下嘴。
脸上仍然是笑着的。
说纯洁无垢也不为过。
「不管怎么说,我可丝毫没有想和你互相残杀的意思。你那种问题本身就无效啊」
「那么,假设——也就是胡思乱想——我和哥哥互相残杀的话,哪边能活下来?」
对于弟弟的提问——哥哥这样回答道。
「哪边能活下来的话肯定是我了——哪边能杀伤对方的话肯定是你了」
「哎。那又是为什么?」
「这世上即使存在杀死自己哥哥的弟弟,也不可能存在杀死自己弟弟的哥哥」
「那也不一定吧。这世上杀死自己弟弟的哥哥肯定找得到耶」
「杀死弟弟的哥哥。这种东西即使存在也已经不能称为哥哥了。它已经不是人了,当然,也不是鬼。只是头野兽——或者说是个怪物」
「哈啊——野兽、怪物吗」
那还真是——杰作啊。
是的——
那家伙确实这么说的。
这么说着,笑得更厉害了。
双识清楚地记得。
虽然清楚地记得。
但是想想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即使只是不判定真伪程度的假设——也不敢断言自己面对弟弟是否能活下来。
「……」
在大楼敞开的楼顶上零崎双识一个人——右手上滴溜溜地旋转着大剪刀,成大字形躺在地上。衬衫袖子上沾上了一点鲜红色的鲜血。血的主人是刚才还在这里和他死斗的——长刀手,早蕨薙真。
薙真本人已经不在了。
「——一天内两次让捕捉到的目标逃走——『第二十人的地狱』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
自虐地嘟哝着。
不过——这还真是惊人的事态呢。双识无法立刻相信这个现状,还需要时间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