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算咱拜託了谁来告诉咱好不好,莫名其妙也要有个分寸才行——」
暴雨之中,一名男子自言自语着奔跑在险峻的山路上。
那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
个子高挑,身材纤细,四肢格外修长——那外观不禁令人联想到金属细工製品。虽说是一身便于活动的休閑打扮,但处在这样的豪雨之中却也没有多少意义。
不,就算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
穿着这身被殷红鲜血所染满的衣服——行动也绝不会多么便利吧。
「咱可不是为了像这样逃命才成为杀人鬼的啊……话虽如此,不过咱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目的,更不是自愿成为杀人鬼的就是了」
男子的名字是零崎双识。
虽说他就是在不远的将来,被冠以『自杀志愿』之名而为人所畏惧的零崎一贼长兄——但是此时的他内心还并未成熟到以『我』自称的地步,而那饱含敬畏之意的称号来源,名为『自杀志愿』的巨剪也尚未出世。
两手空空。
手无寸铁的双识正处在逃跑的路上。
一边逃跑——一边战斗着。
和什么人?
自己到底在躲避什么,又与什么作战?
对此,零崎双识一无所知。
虽然刚刚击退了一群二十人左右的战斗集团,但是对于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零崎双识丝毫没有头绪——更为可怕的是,身为袭击方的战斗集团对于他们必须与双识拼杀的理由似乎也同样没有头绪。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这些人。
——到底为什么必须要这样才行——
交手中,双方全部都抱着这样的疑问——使杀意与杀意相互交错。
这是可以称为异常的状况。
即便如此,双识依然勉强击败了那二十人,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何止如此,这既算不上开始也同样算不上结束。
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理所当然的事情。
寻常的生活。
最近这一阵子,一直——每日每夜毫无间断,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比起拼杀,对于拼杀的后续依旧会持续到来这个事实,即使是双识也感到疲惫,产生了消耗。
如果换作是从现在起五年,抑或是十年之后——被称为『自杀志愿』,轻浮飘逸的零崎双识状况一定会截然不同吧。但是现在的他毕竟还年轻,与冷静,沉着一类的词语丝毫没有缘分。
何止缺少飘逸。
那是奄奄一息,已经临近极限的感觉。
「哈阿……哈阿……哈阿……」(想到BL的人自重)
至少,自己持续奔跑的原因还是明确的——比起一直滞留在同一处,这样更能让自己感到安心。
身后真的有追兵吗?
感觉无论有没有结果都是一样。
「哈阿,已经——连零崎是否开始都没法判——晤!」
察觉到雨幕对面的人类气息后——双识当即停下了脚步。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如果察觉到的是敌人的气息,那么就只能空手作战了。
虽然在瞬间紧张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那种紧张感便烟消云散。
来者并非敌人。
出现在眼前的,是同为零崎一贼的一人——比双识更加年长的杀人鬼,零崎轧识。虽然不及双识,但是身高依旧属于高挑的类型,而身材则比双识要健壮的多。身穿支离破碎的衬衫与同样千疮百孔的牛仔裤的他——手中紧握着一根钉棒。
零崎轧识。
虽说尚未得到那个『理由』的他此时还并没有刻意在说话方式上寻求自己独特的个性,但是与双识不同,此时的他已然因自己爱用的钉棒『愚神礼讚』之故,原封不动的获得了愚神礼讚这个称号——
「——搞什么,原来是轧识君」
呼,双识鬆了一口气。
「之前无论下多大工夫都没有找到,不想却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你了,实在是讽刺呢」
但是比起说那是因为安心而发,倒不如说只是为了补回之前无谓紧张刻意而为的,半吊子的叹息。
明明是在雨中与家人相遇,轧识的反应却与双识如出一辙——这也意味着两人的精神都已被逼迫至极限了。
「……双识」
轧识开口道。
那是没有阴阳顿挫,彷彿到达疲惫极限一般的声音。
单是在这场大雨之中提高音量让对方听到自己所说在他看来都是件困难异常的事。
「至今为止,你已经和多少人——不,已经战斗过多少次了?」
「才不清楚呢」
对于轧识的疑问,双识只是摇了摇头。
似乎连想都不愿去想。
「从来没有这么不明不白过——咱们,到底现在是被捲入什么之中了啊?还是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吗?咱们只是单方面的陷入混乱之中而已吗?」
「至少,处于混乱之中的不只是我们而已——」
转身确认完自己身后的状况,轧识这么答道。
「——至少,『杀戮名』七名,『诅咒名』六名,全部都陷入了混乱状态。尤其是暗口众那群家伙,在那边我久违的又看到地狱了」
「地狱?那还算好啦」
双识自嘲般的笑了笑。
「唉,实在是无地自容——如果现在这才是真正地狱的话,『第二十人的地狱』这个称号我可名不副实,最多也就算是『第二十人的惩罚游戏』吧」
「真是个让人不知道是否该笑出来的,微妙的玩笑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轧识还是微微一笑。
但那微笑也同样,彷彿自嘲一般。
「说到地狱,我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双识,四神一镜里的赤神家,你应该知道吧?」
双识点了点头。
四神一镜——那是这个国家之中五大财阀的统称。
赤神家,谓神家,氏神家,绘镜家,槛神家。
因为在有熟人在氏神家中,所以对那个世界多少有些了解。
虽说,那是与这个世界完全无源的事情……
「也不是完全如你所想哦」
将钉棒搭在肩上,轧识这么说道。
「据我所知——那个赤神家被区区一名少女逼上了几近灭亡的绝境」
「区区,一名?」
「觉得——很耳熟吧?」
「…………」
正如轧识所说。
是的,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杀戮名』七名之一——『杀戮名』序列第一,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的分家之中据说有三家竟然毁于一名少女之手。
将这件事作为前提,双识和轧识继续着对话。
但是——那么说的话。
「别开玩笑了——轧识君。你的意思是说同时凌驾于暴力与财力两个世界之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何止如此,照传闻来看就连权力的世界也已经受到波及了——虽说这条消息来源混杂所以可信度不是很高
「『区区一名少女』吗——晤呵呵。没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也说不定呢——」
「第一次听说你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啊,你个萝莉控」
「喂喂,我的感情最多不过是家庭之爱而不是少女爱哦?倒是说着这种话的轧识君你反而最有可能踏上萝莉控这条不归路呢」(竟然被你猜到了)
「可恶——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我既不喜欢女人,对孩子更是深恶痛绝。对于两种树形重叠在一起的少女更没有喜欢的理由。每次看到可爱的女孩子我就有想吐的冲动。我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对少女产生好感」
「你的台词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远见呢」
总之。
相互说笑间,两人的精神也得到了一定的恢複——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行啊,两人再一次切身体会到这点。
如果没有家人,现在的零崎双识不过是一名孤独的杀人鬼罢了。
「…………!」
「…………!?」
并非自嘲的窃笑过后,两人都注意到了从山的深处传来的声音——这次似乎是追兵没错。
双识带来的追兵。
恐怕同样也是为了躲避『谁』『什么』而逃到这里的自己却不巧捲入另外一场战斗——虽说如此轧识却丝毫没有抱怨的意思。
只是,单纯的架起钉棒
「双识,你也趁早找一个顺手的家伙吧。那样你一定会变得更强,到时候名声也一定会轻鬆超过我吧」
「晤呵呵——奇遇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发生的啊。不过,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就让我用心寻找一下好了」
「结束之后,吗。到底会不会真正结束还不得而知呢——这么说来,双识,你觉得那个天才音乐家现在会在做些什么呢?」
「谁知道呢?这阵子一直没见到他过。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需要担心,毕竟和我们比起来他要可靠的多嘛」
「也对」
说完,二人向着声音的源头迈出步伐。
从现在开始由这边实施迎击。
「这么说来,轧识君。有件事情请你务必赐教,话说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在参战了」
??
大战。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在里世界中被如此称呼——不,準确地说,就连这件事本身也很少被人所提及。当事人,相关者之中大部分都命丧其中,而侥倖残存的人们对于那一年间的事也闭口不谈。
况且——不用说闭口。
对于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着确切把握的人不过寥寥。两人,或者三人——最多也就只有四人吧。
四神一镜,共计五家统治的财力世界。
玖渚机关,共计八家君临的权力世界。
『杀戮名』『诅咒名』,共计十三家肆虐的暴力世界。
明明有三个之多的世界在相互侵蚀,各个组织内部也是矛盾频发——知晓其全貌的人却只有那种程度。
即使是在这场大战中存活下来的两名青年,零崎双识于零崎轧识,也只是在一系列事件落幕许久之后,也只得知了这场大战不过是由两人引发的,家庭矛盾一般的事情这种程度。
家庭矛盾。
狐与鹰之间的家庭矛盾——但是。
他们口中所说的天才音乐家,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依然不需要被人担心,在日后被称作『少女趣味』的音使者,此时年仅十五岁的零崎曲识——几乎就在两人于山中陷入苦战的同时,抵达了与一切真相仅一墙之隔的深处。
这是原本决不会被人提及,本应作为无稽之谈随时间消逝的,从关于大战的记忆之中截取的一个场景——即使在零崎一贼之中仍属异端之流的零崎曲识,他那独特的人格正是在这一场景中得以定型。
??
「…………」
扎着短马尾,一身燕尾服打扮的少年行走在地下停车场之中——不,那步伐并没有平稳到可以称之为行走的地步。彷彿随时都会倒向前方般虚弱。少年的移动似乎只是凭藉风的吹拂而已。
少年——零崎曲识吹着口哨。
虽然四肢健在,但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燕尾服已经支离破碎,不难看出他刚刚从一处修罗场中逃离出来——不幸的是这个推测并不完全正确,因为直到现在,他仍然没能从那个修罗场中完全脱身。
但是口哨依旧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