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于是,战争结束了。
那意义不明且毫无道理可言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有人说它是『看不见的战争』,也有人叫它『消失的战争』,更有人用『小小的战争』作为称呼,就像是历史记载的半数以上的战争──有人并没有将其视为一场战役。
一股旋涡。
偶然的集合。
时间流动下的结果。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不能简单的用认识不足带过──事实上,它既是一股旋涡,一些偶然的集合,也是时间流动下的结果──确实如此。
不过。
那旋涡、那偶然、那流动。
背后竟有一位指使者。
那个人,主导了这一切。
「…………啊。」
坐在全日本随处可见的速食店内一角,手拿汉堡张开嘴──没有特别的感慨,军师·萩原子荻笑了。
以战胜的宴席来说太过寒酸,然而子荻本来也没那个意思──根本没有什么胜利可言。
她,不输不赢。
对萩原子狄来说,战争就像是校庆──而她只是扮演好了筹划者及活动长的角色。
没有人表扬她。
但子荻的上司──也可以说是母亲──确实因为她的行动──拓展了未来性,为子狄的背景──也可以说是组织──得到莫大的力量。
经由无数的失败,无数的重来,才终于走到这里──也就是现在。
失去了很多,却也得到了不少。
利用、诱导、欺骗、煽动、带领、催化、选择、下放、夸扬、宠爱、扭曲、纳入、背叛、联手、主张、劝退、接受、陷害、说服、磨鍊、庇荫、妨碍、打扰、帮助、协力、剥削、算计、观察。
杀害杀害杀害杀人。
胜过杀手。
胜过暗杀者。
胜过杀人鬼。
胜过扫除者。
胜过虐杀师。
胜过善后者。
胜过死神。
不过这对子荻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她早就料想到了。
即使有事令她后悔,她也不愿浪费时间后悔──顶多就是这种程度。
为此,她花了数年的时间,而少女的青春。
──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所以,对于子荻来说,战争结束的意义不过如此而已──能够悠閑地坐在速食店里,津津有味吃着汉堡。
「──呦!子荻妹妹。」
子荻还在享受她的青春。
有一个人像是要与她共桌似的──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往后梳的头髮,三件式西装。
异常的身高──体格精瘦的男人。
「…………」
若萩原子荻是这场战争幕后黑手,那这男人──这杀人鬼,肯定就是檯面上的主角。
零崎双识。
「我可以坐下吗──呵呵。不过子荻妹妹啊!我知道很美味,但垃圾食物对美容有害不是吗?尤其是像你这样青春期的少女。」
「──无所谓。」
她再度张大了嘴,咬下一口汉堡。
然后对双识耸了耸肩。
「有时候要刻意伤害自己的身体,才能促进内髒的修复。环境太过安全也不能算正确的身体管理吧?」
「是没错啦!说得有理。」
双识虽这么说,仔细看才发现,他的托盘上放了三种口味的汉堡,量大得惊人,但以他的个头来说,基础代谢应该也不同凡响。
「不过,还真是败给你了──子荻妹妹啊!没想到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竟是引发如此大规模战争的主导人。」
「大规模?别开我玩笑了,双识先生。不对,『大哥哥』──对你来说,只是场『小小的战争』不是吗?」
子荻带着浅浅的笑意说。
那并不是得意的微笑。
或者应该说──她的内心,其实相当的惶恐。
眼前的杀人鬼,按照子荻的计画,是不可能活着出现在这里的──
说实话,她从未想过如此的可能性。
为了理解现况,可能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啊啊!原来如此──背叛同盟失败了啊?还真是意外。」
「嗯?背叛同盟?那是什么?」
「喔,你没有听说过啊?」
「没有。但我倒是很了解从少女柔软的肌肤所透出来的美妙温度。」
双识轻浮地说。
「就算你安排了什么『最后的刺客』暗算我──看样子是一点成效也没有。我想这都是因为我拥有家人的缘故。」
「家人。」
「没错,家人。在有危机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来解救我。互相帮助,互相依靠的同盟──没有背叛完全信任的血缘关係。」
双识得意地说。
子荻只是──点着头。
「是喔!嗯……这样啊……可能是有笨蛋认错人了……或者……不,算了。就这样吧!反正都已经结束了。」
本应该继续思索那意外的成因,但是子荻刻意放弃,不去追究。
因为──
反正都已经结束了嘛!
该怎么说。
她真的也──累了。
「呵呵。不过,零崎一贼如此的集团竟受你这种年幼的少女给摆布,好强的阿赞知道了,肯定相当愤怒──不对,说不定很感动。别看他一脸彆扭的样子,事实上却是比我还严重的萝莉控呢!」
「我并没有摆布你们──同样也并未成立。名称虽然叫军师,但打从出生开始,就是满嘴的借口。」
「如果你是敌人就好了。」
双识说。
「如果你是敌人,然后直接沖着零崎一贼而来──怀抱着敌意、恶意及害人之心,试图将我们歼灭,那该有多好?那么,我就可以毫不顾虑的回击──但事实却不然。子荻妹妹,你既没有招来敌意也没有造成对立。所以──这场战争,是你获得胜利。而我──我们输了。恐怕所有的战士也都输给了你。」
「……所谓的胜负。」
真是无趣。
她心底碎念着,然后像是藉由食物发泄情绪似的,一口气将汉堡给吃光,然后──
「所以呢?你打算杀了我吗?」
子荻说。
店内虽然人潮众多,但对于声名远播的杀人鬼来说,根本不需吹灰之力──那又怎样呢?她丝毫不在乎。
她并非豁出去了,也不是自暴自弃──更不是有所觉悟。
在经历过大量的杀戮后,对生死也看开了──很遗憾的,子荻并没有如此清高的信念。
只不过。
以目前的时间点,完成了主导『小小的战争』的使命──上头还未交代新的任务。
无需背负任何责任。
无需担心任何责任。
战争已经结束。
所以,没有任务。
所以,没有义务。
所以,没有命令。
什么──都不用做。
因此──就这样被杀了也没有关係。
萩原子荻。
并没有接到必须生存的──指令。
「呵呵,我也可以这么做啦──但我想还是算了。先忍耐着,把你留给阿趣。若是用石川五右卫门的口气──『自杀志愿』不斩女人。」
「这样啊!还真令人开心。」
子荻说完,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战争结束的现在──既然没有要杀我,就没有与零崎双识继续同桌的意义。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但背叛同盟意外的失手──而自己身为军师的身分也败露了。
本以为目标都有达成。
(他也不像是个会到处张扬的个性──)
子荻心想。
对零崎双识──或许有那种程度的信赖关係与交情。
天作之合。
自己都觉得彼此的关係相当奇妙。
出乎预料的──或许就是这部分。
从没想过──自己能和任何任建立如此的关係。
一直以为。
自己与关係一词,毫无关係。
「对了,『大哥哥』,离开前我可以说句话吗?」
「请。」
没有想要挽留的意思,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只将视线投向子荻,以绅士的风範,要她开口。
子荻继续说。
「你们──错了。」
「错了?」
「家人。」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