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谷蛇之,兇手就是他。」
水仓莉丝佳不喜欢不含水分的食物,这跟她的饮食习惯无关,而是体质使然。根据非经证实的消息管道指出,莉丝佳可以一整年都不进食,却不能连续两天不补充水分,因此她一看到烘焙类的零食就会皱起眉头。前些时候我请她吃家里的仙贝,她甚至得用加湿器处理过之后才肯入口,而且还直说受潮之后的仙贝更好吃。
莉丝佳对羊羹几乎没有抗拒力,也特别偏好西瓜以及葡萄这些富含水分的水果,因此今天莉丝佳的奴僕千百力替我们準备的下午茶点心,自然就是滑嫩可口的香蕉慕斯。只见她将方糖丢进桌前的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啜饮几口之后,再度提起「影谷蛇之」这个名字。
「这个人在长崎一带是鼎鼎大名、家喻户晓的魔法师,知道他的人都是住在魔道市的人。『影之王国』、『猪歌者』、『鹫猪的轮迴』、『红猪绅士』、『恶意的天才』——拥有五种称号的怪杰、身穿红色夹克的奇人是他。在『魔法王国』里面,称号的数量代表一个人的权威,这点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我拥有的称号只有『红色时间的魔女』一个而已,从这里应该不难看出影谷蛇之这个人有多厉害。更何况我的称号其实一点都不稀奇,只要是干扰命运的魔法师,几乎都能享有类似的称号。」
「称号……光是拥有一个称号就很了不起了,那个叫影谷蛇之的人居然一次拥有五个,这是不是代表他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五个莉丝佳?」
「不只,至少得乘上五次方才差不多。」
「会不会太夸张啦?说到这个,你父亲也拥有不少称号嘛,又是『尼禄多德普』又是什么的,我看少说也得有十几个吧?」
「六百六十五个称号的拥有者,就是我的父亲。」
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水仓神檎不愧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
「六百六十五个……这种不是整数的数字真不干脆。」
「其实是六百六十六个才对,不过我继承了其中一个,所以才变成六百六十五个。」
「……继承?你是指『红色时间的魔女』吗?难道你父亲不是男的?」
「一旦到达像他那种高阶的境界,自然就没有性别的问题了。」
莉丝佳的神情有些腼腆。经由她的描述,更加深了我对水仓神檎的敬畏。
「关于你爸爸的话题暂且打住,我倒是对那五个称号有点兴趣。」我在心里默念莉丝佳刚刚提到的五个辞彙——「影之王国」、「猪歌者」、「鹫猪的轮迴」、「红猪绅士」、「恶意的天才」,好几个跟猪有关联,难道你们将猪视为神圣的生物?我还以为魔法师都会特别尊崇黑猫、乌鸦之类的动物,要不就是蜥蜴或蝙蝠呢。」
「没那回事,我们也将猪视为一种食物。」
「食物?」
「没错,美味的食物。」
「美味?」
「不过……」莉丝佳的嘴里塞满了慕斯,看起来有些不雅,「我才注意到的是这阵子,外界和长崎县的解释不一样的是这个辞彙。」
「怎么说?」
「县内的人将『猪』视为尊称,县外的人似乎不同。」
「嗯……大家对这个字的印象的却不怎么好。」或许这只是个人的偏见,但是基本上「猪」泛指低能或是体型肥胖的人,比「白痴」或是「智障」的杀伤力要强多了。不过仔细想想,肥胖跟低能似乎没有必然的关联性,把这两种人混为一谈实在没什么道理。也罢,反正「猪」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辞彙就对了。一个人再怎么会吃,也不可能把自己吃得跟猪一样胖,而且人类的思考逻辑和行动哲学,在所有的生物当中也算是佼佼者,骂人是猪不但没有科学根据,更突显出骂人者的浅薄和无知。「可是长崎县的人把猪当成尊称?这也未免太极端了。」
「尊称或许太夸张了,应该称之为正面的讚美。」
「讚美?」
「主要是针对男性的讚美,相当于你们常说的『酷』或是『有型』。」
「是喔?就象徵意义而言,这已经算是针对同一件事物的认知差异了,不全然是字面上的问题。」
「没错。」莉丝佳点点头,「被这样讚美的男人,在长崎县很受欢迎。」
「这算是文化差异吗?就像日本人以前也认为瓜子脸才是美女一样。」我试着以自己了解的例子来理解莉丝佳的话中含意,接着脑筋一转又想到,「那就是说你也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啰?」
「嗯?这个嘛……倒也还好。外貌协会的人不是我。」莉丝佳说到这里,手中的汤匙指着另一盘慕斯,「创贵,快点吃吧。」
「嗯……」
「多放一点方糖,咖啡才会好喝。来,不要客气。」
「……我还是客气点好。」眼看咖啡差不多冷了,我才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好苦,真的好苦,搞不懂咖啡到底好喝在哪里,这根本不是小孩子能喝的玩意儿,「而且我也不喜欢吃这种黏答答的东西,妳替我把慕斯吃掉好了……那,言归正传,影谷——蛇之吗?那个叫作『影之王国』的家伙就是真兇吗?妳有什么根据?我想那个家伙应该也是个公众人物,那种人会为了几条人命赔上自己的前途吗?还是说对妳而言,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嗯……怪是很怪啦,不过这是唯一的可能。无论是手法,或是使用的魔法都很像他。现场不是没有念咒的迹象吗?即使是在魔道市,魔力如此强大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只不过这么一来,恐怕就有点麻烦了。」
「怎么说?」
「我不是他的对手。」
莉丝佳已经好一阵子没说过这种泄气话了,我不禁大为讶异,不过她的表情十分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根据莉丝佳的描述,那个叫作影谷的家伙应该是天生的「魔法师」,绝不是普通人转职而成的「魔法」师,而这也代表他所拥有的魔力远比莉丝佳更加强大。
「莉丝佳,难道──」
「等一下,」莉丝佳伸手拿起身旁的电视遥控器,「大相扑就快开始了。」
「……」
「真希望他们早点来九州比赛。」
莉丝佳专注的看着电视画面,甚至有几分陶醉,这个意想不到的新发现让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莉丝佳实在不太像热爱相扑的女孩子,可是眼前的她正面露微笑、兴味盎然的盯着相扑力士,那种神情不禁让我对她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想不到她也有如此平凡的一面。即使这不是我所乐见的,但看来我似乎有必要修正自己对莉丝佳的刻板印象。于是我摇摇头,试着整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
事先声明,我并不是在模仿莉丝佳说话的语气——在贺织绘这号人物,是我供牺创贵就读的小学里面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至少在同年级,也就是五年级的学生当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套用比较世俗的说法,她就是典型的「才女」。我们三年级时同班,当时我担任班长,她担任副班长,这就是我跟她唯一的交集。四年级分班之后,我跟她就没再说过话,顶多在走廊遇见的时候打个招呼而已。学校里面是一群低能的集合体,但她是少数让我感到有内涵的人,因此我还是跟她维持着某种程度的交情。现在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她迟早会长大,到时难保不会成为对我有利的「棋子」。这个让我念兹在兹的女生,就是在贺织绘。
「供牺,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我以后想让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
「幸福是什么?」
「就是让人很快乐的感觉。」
印象中我曾经跟她聊过这种青涩幼稚的话题。从上面的对话当中,不难理解当时的她对于「未来」根本没有具体的认识,不过「让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这句话却跟我的野心不谋而合,因此让我印象特别深刻。莉丝佳也是在那一年从长崎县森屋敷市转来的,不过我是到了隔年才认识她。在当时我对自己的「未来」还没有明确的愿景,因此当然也没办法在在贺织绘的面前说大话。总而言之,她算是三年级当中的知名人物,而且毫无疑问的也是大家心目中的「最佳人气王」,这点绝对无庸置疑。再重申一次,在贺织绘是在我的同学当中,少数几个算得上有见地的人,但如今这个校内的风云人物却在三天前遭到绑架。当时她正跟小她两岁、今年就读三年级的妹妹上街购物,时间应该是在傍晚接近入夜的时刻,一名「奇特的男子」出现在两姊妹的面前,掳走了在贺织绘。妹妹平安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成了现场的目击证人。后来住在附近的居民发现她独自呆立街头,一问之下顿时哗然。绑架算是十分严重的社会事件,再加上姐姐才刚被掳走,于是街坊邻居连忙全体动员展开大搜索,希望能把被害人找回来。事情闹得那么大,我当然也有所耳闻,不过当时的我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绑架小孩的事情天天上演,老实说一点都不稀奇。照理说像在贺织绘如此精明的女生似乎不应该会被绑,整件事是有点蹊跷,不过小孩子的力气毕竟跟大人差太多了,一但对方使上蛮力,她自然不是对手。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棋子」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我多多少少也会感到遗憾,不过却还不至于难过;再说单纯的绑架案件也没有我使得上力的地方,这是佐贺县警的工作,我一点也不想捲入。不过今天在学校听见的「某种说法」却改变了我的想法……不,应该是逼得我不得不改变才对。这个「说法」来自在贺织绘的妹妹,也就是现场的目击证人。我的情报网尚未扩展到三年级的部份,因此晚了两天才得到这个消息。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奇特男子」的绑架行为似乎是「顺其自然」──基本上证词的真伪值得商榷,严格说来简直就是不知所云,因此我试着以自己所能理解的方法,推论出以下的经过:
那天傍晚,在贺织绘与妹妹走在路上,前方的转角出现一辆造型可爱的汽车(根据其他民众所提供的情报,应该是一辆黄色的福斯汽车),而「奇特男子」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了出来。据说这个「奇特男子」出现之后,在贺织绘与妹妹就像「被绳索捆绑」似的动弹不得。当时「奇特男子」只是稍稍挥动手臂,既没有碰到两姊妹的身体,事后也证明没有下药的迹象,结果她们却像「鬼压床」似的无法动弹──而且还不是极度恐惧所造成的肌肉僵硬,事后妹妹表示,她当时甚至连吓得全身发抖都办不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被冻结了似的,而她姐姐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两人却还有说话的能力,于是在贺织绘鼓起勇气开口:「你是谁?」这种问话完全未经修饰,不过却也没有修饰的必要。「奇特男子」狂笑不已(套用妹妹的说法,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声」)——「我是邪恶的魔法师。」紧接着他手刀一劈,让无法动弹的在贺织绘失去意识,再将她抱进汽车的后座。关上车门之后,他回头看着一样无法动弹的妹妹。「看清楚我的打扮了没有?」然后一阵狂笑,「放了妳实在很可惜,不过我也别无选择。劝妳最好把我的打扮记牢……」接着他就钻进驾驶座,抛下妹妹消失得无影无蹤,什麽都没留下——不,严格说来应该是还在现场留下两样「奇特」的东西,两支疑似飞镖的小小「箭头」。
「除此之外,『奇特男子』口中强调的打扮也很『奇特』。」
男子身穿宛如安全别针一般的红色夹克,目光异常兇恶,而且体格十分壮硕,简直就像是一个「巨人」。「巨人」……小三生的证词当然不足採信,不过这并不代表所有的证词都没有参考的价值。跟父亲确认过之后,我得知警方完全忽视这句证词,甚至将两姊妹的无法动弹视为「极度恐惧造成的肌肉僵硬」。听说警方还根据妹妹的叙述描绘出犯人的画像(我还没看到,已经请父亲帮我拿一份拷贝了,但目前还没到手),我猜八成只画出犯人的局部特徵,根本抓不到整体的长相。毕竟证人只是小学三年级的女生,警方不可能把她的证词当一回事。这绝对是大人所谓的合理判断,不过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基本上只要回想三年级的我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小孩子的思考能力究竟到哪里就很清楚了——好吧,我承认不该以自己的标準来衡量其他人,不过年龄绝对不是判断一切的基準,这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于是我在今天午休的时候,试着直接找在贺织绘的妹妹谈一谈。她的言行虽然稚气未脱,却跟姐姐一样都是个聪明人,因此我认为她的证词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不过关键点还是在于「宛如安全别针一般的红色夹克」。基本上只有「魔法王国」的子民才会做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打扮、穿这种令人无从想像的服装,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来到形似风车的咖啡厅拜访莉丝佳的原因。
「呼……」好不容易等到相扑转播结束,莉丝佳才终于又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的神情
带着一丝满足,彷彿刚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工作,整个人容光焕发,「创贵,让你久等了。」
「嗯……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为了大相扑让我在这里乾等那么久。」说道这里,我才想起以前从未在大相扑的比赛时间造访过莉丝佳,看来这次是我自己太不会挑时间了。不过为了这种小事责备自己是在很可笑,因此我很快就打消了反省的念头,「所以——呃……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换你来说吧。那个姓影谷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简言之,他是一个以犯罪为乐的人。」莉丝佳转身看着我,「他在长崎的魔道市是恶名昭彰的绑架犯,专挑少女下手,简直是都市怪谈的代表人物。他的属性是『光』,种类是『物体操纵』……吧.」
「『物体操纵』……念力系的吗?等级虽然很高,却是最常见的魔法,显然欠缺独创性。若要比独创性,我倒觉的你的时间操纵更胜一筹。」
「话是没错,不过一提到应用的範围——创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
莉丝佳说得很有道理。在魔法的範畴中,稀有未必等于好用。莉丝佳的魔法属性是「水」,种类是「时间」,作用在于干扰命运,但是仅止于操纵自己的时间,不能直接影响外界的人事物。就算真的拥有改变未来的潜力,现在水仓莉丝佳顶多也只能做到空间移动,或是治疗轻微的伤势罢了。一旦遇上随处可见、一点都不稀奇的念力系「物体操纵」魔法,结果就不必我多说了,再怎么无能的废人也看得出孰优孰劣。走偏锋未必有利,基本功才是王道,稀有度不见得应用得广。当然喽,若能兼具稀有度以及应用,那绝对是最强的魔法。
「专挑少女下手的绑架犯……也难怪你会有这种联想。」
「不只如此。你不是说现场遗留两支『箭头』吗?创贵,你知不知道那两支『箭头』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已经被警察收走了,现在大概正静静地躺在证物室吧!那两支箭头有什么不对吗?嗯……如果跟你的美工刀一样都是魔法的媒介……这可不妙,一旦落入公权力的手中,恐怕不容易拿回来。」
「这倒不必担心。被害者有两个人,箭头也有两支对吧?我想应该是单纯的箭头而已。虽然我们假设犯人就是『影之王国』,现场的箭头跟我的美工刀还是有所不同。嗯……」莉丝佳打量着插在腰间的美工刀,低头沉思了半响,看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解释,「我的美工刀只是强化魔力的装置,但那两支箭头本身就是魔法阵。」
「魔法阵?」
「嗯。实物我没看过,也有可能是魔法式;不过综合你的描述,我想应该是魔法阵才对。」
魔法阵和魔法式的概念基本上差不了多少,用不着特别区隔,若真要勉强区分,前者类似「陷阱」,后者则是「武器」,两者都是魔法师省略施法手续(也就是念咒)的公式。原则上魔法阵比魔法式高阶,两者的层级并不同。魔法式只是辅助魔法的工具,施法者不在旁边就无法发动;相对的,魔法阵本身就是魔法,即使施法者远在他方,也能即刻发动。只不过就「箭头」这种东西本身的意义来看,用做「武器」的意味似乎比较浓厚,容易令人产生「魔法式」的遐想。
「箭头上面应该有魔法文字才对。一旦满足特定『条件』,魔法阵就会自行发动;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就会变会普通的箭头。失去魔力的箭头会自动解咒,就算被警方没收,也没什么大碍,这点魔法式就办不到了。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是影谷蛇之,这种做法才不会留下证据。」
「原来如此,我终于弄懂了。原来『阵』不会留下痕迹。」
「封印在我血液中的魔法阵本身就是魔法式构成的,跟一般的『阵』不同。基本上魔法阵只能使用一次无法重複利用。」
「真複杂。我懂了,事成之后会留下证据的,基本上都是魔法式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到现在才弄懂,真是丢脸。我还以为自己早就理解两者之间的差异,原来是根本只是凭直觉乱猜,回去之后应该好好反省」
「你没见过几次魔法阵或是魔法式,也难怪会不知道如何区分,更何况你又不具备目视魔法阵或魔法式的能力。」
「也是啦!不过话说回来,箭头的确是个高招,没人规定陷阱一定得乖乖的布置在某个地方。『箭头』本身就是投掷的『陷阱』,这就跟妹妹『挥动手臂』的证词互相吻合了。可是『发动条件』呢?就算犯人真的投掷箭头,她们……姐姐我是不知道啦,至少妹妹的精神和肉体似乎都没受到什么伤害,这又要如何解释?」
「『他』虽然是专挑少女下手的绑架犯,却不会伤害少女的肉体。这算是他的某种规矩吧!」
「是个绅士喽!」这就是「红猪绅士」的由来吧,我想。「是具备绅士风度的绑架犯,这种关係还真是矛盾。」
「我也同意。至于你刚刚提到的『发动条件』,就是用那支箭头贯穿对象的『影子』。」
「贯穿?」
「就是『影缝之术』。」
影缝之术
「……我看他不像魔法师,反倒像个忍者。」那个家伙发动魔法不必念咒,还真的跟忍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原来『鬼压床』的真面目就是『影缝』,这个答案真是单纯到不行。」
「越是好用的魔法就越是单纯,这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说一次就够了。不过在念力系的魔法当中,『物体操纵』应该算是不怎么好用的魔法吧?只能将施法对象『固定』在原地,非但不能控制行动,无法动弹的施法对象也还保有自己的意识。」因此才必须以手刀让在贺织绘昏过去,「而且又无法控制对方的内心。这种人真的是在长崎引起轩然大波的绑架犯,真的是拥有五种称号的大魔法师吗?」
「所以重点就在于异常强大的魔力,以及影谷蛇之本身所拥有的独特性。」莉丝佳摇头苦笑,「其实那个妹妹所说的『宛如安全别针一般的红色夹克』,里面藏满了为数可观的箭头。」
「为数可观?开玩笑,你不是说那些箭头都是魔法阵?」
「没错,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人应该是你。」
我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描绘魔法阵不但需要庞大的力量,更需要漫长的时间。光就这点来看,魔法式绝对比魔法阵要来得好用许多,这也印证了「简单才是王道」的道理。如果犯人将大量的魔法阵——也就是大量的『箭头』带在身上当成飞镖,的确是有说不出来的奇特。
「异于常人的是影谷蛇之的个性。不过他早就被捕了。」
「什么,被捕了?」
「四年了。当时警方在他的住处找到被绑架的少女……不,严格说来应该是少女的尸体,全都死了。」
「……既然是绑架,应该会跟家属要求赎金吧?」我记得在贺织绘的父母至今尚未接获要求赎金的电话,「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嗯……」
「难以启齿吗?」
「……不让少女变质。」莉丝佳一脸厌恶,「慢慢欣赏被『影缝』『固定』的少女,直到被害人衰竭而死,这就是影谷蛇之的目的,绑架少女的动机。」
「衰竭而死?什么都不做?」
「没错,什么都不错,只把被害人当成装饰品摆在屋内。最噁心的是他赋予『影缝』的被害人说话的自由,不支配他们的意识,任由被害人开口——一般来说,受『影缝』所害的人都是无法说话的,因此这么做势必会额外消耗他的力量。夺走一个人的行动力,却赋予她说话的自由,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求饶?」
「标準答案。」
「真的很噁心。」
「嗯。」
「超变态的。」
「所以才会成为都会怪谈的代表。」
「……简直就跟红斗篷的怪人一样。」这里与那里虽然隔了一道「城门」,两地之间虽然存在着文化的差异,但是「魔法王国」的劣根性看来跟人类世界似乎没什么不同。「偏偏我们这边习惯称这种变态为『猪』狗不如的家伙,这真是一大讽刺。可是你不是说他四年前就被捕了吗?总不会才关四年就被放出来了吧?还是说绑架在你们那里不算重罪?」
「当然是重罪。而且长崎的居民个个都是魔法师,刑罚更是比外界严苛不少,即使是拥有五种称号的大魔法师,照样会被取消魔法执照。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宣判的结果确实是死刑。」
「既然如此——」
「就算如此,」莉丝佳的语气斩钉截铁,「会做这种事的人,也只有影谷蛇之。」
「……」
「不能置之不理。」该怎么说呢?莉丝佳向来给人一种温和内敛的印象,虽不至于懦弱,却也称不上强势;因此她说出这句话,的确需要相当大的决心,「如果犯人真的是影谷蛇之,事情就麻烦了。」
「说得也是。」先别说其他的,至少外界对「魔法王国」——也就是长崎系的印象会大打折扣。人类社会总会出现几个害群之马,这点放诸四海皆準。光就这个层面来看,「魔法王国」其实跟这里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外界的人总是对拥有「魔法」这种异能的害群之马抱持着更大的偏见,对于无知的大众而言,这种人的存在绝对是炒作话题的绝佳材料。若事情真的演变成这种局面,莉丝佳千里迢迢从长崎来到这里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就像在长崎丢下第二颗原子弹一样。」
「让外界的人知道那种人存在,绝对是长崎之耻。」
「你可真是热爱自己的家乡。」我笑笑介面,「不过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那个家伙的力量比你高出好几倍,照理说应该不会向你挑衅才对。嗯……难道,莉丝佳,你认识在贺织绘吗?啊,我想起来了!」
「嗯,她跟我同班。」莉丝佳回答:「而且对我很不错。」
「嗯……」
莉丝佳表面上是从长崎移居到这里的人,为了生活上的方便,不得不将学籍转到这里的某所小学,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会去学校上课。事实上校方也将莉丝佳视为「拒绝上学的问题学生」,照理说她更在贺织绘碰面的次数应该十分有限。不过从在贺织绘的个性来判断,她极有可能在私底下与莉丝佳接触,试图说服莉丝佳上学。
「我根本不知道你认识在贺织绘,否则就会早点採取行动了。」
「事发至今已经过了三天,我想应该很严重了。」莉丝佳叹了口气,「如果他的手法跟当年在长崎的时候一样,在贺织佳恐怕只能撑个三到四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换成我的话大概两天就死了。」
「你是说他不会让被害人喝水或进食?」
「是的。」莉丝佳又补上了一句,「而且在贺织佳是个不懂魔法的普通人,我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精神状况。在我的印象中,在贺织佳是个意志力十分坚强的女孩;不过就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改变她是个普通人的事实,我不认为她能够接受「魔法」这种概念。既然无法接受,前所未有的恐惧绝对会席捲而来。
「时间很紧迫。」
「是很紧迫没错。」莉丝佳拿出腰间的美工刀,不时将刀片推进推出,「所以得想个办法的人是我。」
「可是,」我开口说:「你们拥有完全不同的魔法,这样子有什么办法可想?而且从你的描述听来,对方似乎是这一年多来我们所遇到的魔法师中最难缠的一个。」
「……」
「有信心吗?」
「就算没有信心——」莉丝佳逃避我的目光,「——该做的还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