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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篇

作者:石川ノボロヲ 字数:8193 更新:2022-11-08 19:48:07

本小说含有暴力及怪诞表现。虽然这么说,但那不过是在「小说」的坚固牢笼中所产生的渺小约束;在不超脱规则及秩序下的愚昧信念。大多数的情况是:读者们在充分享受过暴力及怪诞后,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回到自身所属的世界、自己的世界、和平的世界。不论暴力还是怪诞,都只是娱乐,不过是纯粹的娱乐,那只是如此,就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不过这里的问题是,这个「就是如此」并不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的意思。明明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选择,但却因为被我们认定这就是唯一,所以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我们所谨选的「就是如此」。但这只不过是一无是处,像抒情般诗般的文字游戏,对现实问题毫无帮助、「毫无价值」,不过是在观念上又叠上一层观念的伪哲学。关于逻辑哲学与哲学的不同,病院坂以前好像有说过。她是这么说的:「逻辑学是理性;而哲学却是情爱。」对于这个唬弄别人技术一流,挖苦别人的技术更是一流的病院坂所说的话,我并不是不想了解,不过对她那种人,我则是想对她说——你啊,不适合逻辑学啦。虽说她的个性与其说是哲学家,倒不如说是科学家,不过她处理事情的方法,怎么都好像无法与逻辑或理性沾上边。特别是在那种观点下,不管是暴力或怪诞,与其说是逻辑倒不如像哲学;与其说是事理倒不如像是爱;。

在我国中的时候,学级崩坏(注三十七)与少年犯罪这类事情曾掀起一阵旋风,甚至一度还被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不是这样啊。」、「时代背景啊。」、「社会环境啊。」大人们像是在悲叹般,抑或是与兴奋地在一旁幸灾乐祸。用一副很懂的表情谈论着「人际关係的疏离」怎么怎么了,「沟通能力」又怎么怎么了,虽然搞不好他们也忘了——不过真正被称为「少年」的我们,却只是冷眼旁观,觉得他们只是在搞些偏离主题的议论罢了。不对,我们并不想对他们的意见说些有的没的,因为我们无法找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证据。这就跟将儿童暴力归咎于动漫或电玩的情形一样,只要他们高兴就好了。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觉得他们的答案是正确的——但是,我们这些小孩并不觉得那些事有什么「偏离常轨」的。由身为「少年」、「小孩」的我们看来……至少由我看来,我并不觉得「少年犯罪」能与异常事态联想在一起,更不认为那会引起大骚动。

实际上,我在小学时为了保护夜月而做的那见事——骚动的也只有大人,不论是我的同学,还是那位被害人……大家的反应都是「有这种事情喔」,别若无其事地接受了。即使夜月遭到欺负的事实被发现了,大人们搞不好会说:「那种好孩子为什么会被欺负呢?」对那群欺负她的人搞不好也只会说:「你们这些好孩子为什么要欺负人呢?」不管哪一方都是正确却又不正确的,而且不管是夜月,或是被我施与「制裁」的那群人,也只会觉得「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论是谁,都有可能成为被害者,也有可能成为加害者——这是我们从小学时代就深深了解的。从真实的层面看来,就算髮生了什么事,大概也没有人会有「为什么会是我?」的想法吧,而只是一股脑儿地想着「为什么只有我」;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丝毫不会感到惊讶意外,只是「大概就这样吧。」而全盘接受。总之,世界不就是在无可奈何下才成立的吗。世界、世界、世界……世界,虽然口里讲的是这个词,但不仅是我或其他人,应该没有人会在讲到这个词时考虑到地球全体,甚至宇宙全体吧。由认知的观点来看,应该没有人想去聆听在地球内侧流动的潺潺流水声,即使在国际化的脚步下国与国的界线消失了,但在人们的脑中,或许该说在人的心中,所认知的地球还是太过宽广了。因为人类光是要努力把握自己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所以便将世界局限于家人或朋友,学校或职场,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存在与近乎无限大的世界中极度的个人世界,不过是在坚固牢笼中所产生的渺小约束;在不超脱规则及秩序下的愚昧信念——个人的,世界。这么说来,根据书本的性质……描写个人日常琐事的故事,就是「小说」吧。这样一来,就不必特地改变讲法了。本小说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含有」。

吱——的一声,门开了。

「找到柜内样刻了!」

「——是琴原啊。」

「早安——」

「已经中午了吧。」

「对刚睡醒的人要道早安。」

「你别站在那啦。」

「会看到内裤吗?」

「被阴影挡到了。」

「啊,你在看太阳是吧。」

「太阳是不能直视吧。我看的是,天空。」

「天空啊,真像个小孩子。」

「虽然我也是在看内裤。」

「色狼——」

琴原一边笑着,以便在我身边——樱桃院学园东校舍屋顶的磁砖地上——躺了下来,连提醒她「制服会皱掉」的时间也没有。算了,反正不是我的制服,也不是夜月的制服,那是琴原的制服。基于某种规定,拥有者有自由使用所有物的权利,所以这不是我该干预的。琴原并非望向我,而是仰望天空,湛蓝的天空,虽不是一朵云也没有,但却有一种清澈的蓝,亮得刺眼的太阳,只是望着它就很舒服;只是望着它,就会觉得世界很和平;只是望着它,心情就会爽快起来。这种事只不过是错觉罢了,天空会是蓝的只不过是因为空气中有尘埃在飞舞罢了。

「天气真好,柜内。」

「的确不差。」

「你为什么要跷课啊?」

「你不也一样。」

「我是因为头在痛。」

「用词重複了。」

「我可是没用错喔,虽然说『肚子在头痛』那样是一定错的。如果说用词重複不好的话,那『孤独一人的人』这句话也不能用啰。」

「什么狗屁理论。」

「『我喜欢女子』也不行吧。」

「就说是狗屁理论了……」

琴原一边呵呵笑着,一边站了起来。看来,她并不是特别对天空有兴趣而来屋顶,我也一样,也不是因为想看天空,所以才跷课来屋顶躺着,但被问到有什么其他目的时,我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目的……没错,现在的我由各方面来看,的确没有目的;没有课题;也没有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对这状况感到非常棘手,该怎么说呢……就像考试时间明明还有一半以上,却已经把全部题目都写完的感觉……我可不会这样做。现在的我没碰上任何问题——不管是关于妹妹夜月的……还是关于这位琴原莉莉丝的。

「嗳——柜内。」

「什么事?」

「你难道什么都不怕吗?」

「这个嘛,即使是我也一定会有害怕的事吧。」

「明明校园仍是一如往常——和上周完全没有不同,却因为死了一个人,我就觉得四周景物都变了样。」

「有改变吗?」

「该说是晴天辟易吗?」

「霹雳啦。算了,这种状况讲辟易也通。」

「该怎么讲呢……总觉得好像变成哪里死了人都无所谓。虽然这样讲有点夸张。你看,越过这个栏杆,碰——地一声跳下去的话,就会死了呢。」

「……」

「从校舍的高处跳下去的话,就会死翘翘了呢。」

「……」

我刻意选择沉默,等了两秒才开口。

「琴原,你是因为认识数泽,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我可是觉得学校毫无改变;而且虽然越过栏杆就会怎样,但我可一点也没想过越过栏杆。」

「……也是吧。」

琴原露出微妙的表情,身为女孩子,她这种表情绝不是看久了会让人心情愉快的表情。我看不下去了,便站起身来,站在琴原面前,停顿了一下后便开口。

「琴原,你在怕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不像你头脑那么好,所以没办法表达得很好嘛。不过,如果不讲重点直接进入结论的话,我……我,害怕死亡。」

「害怕死亡?」

「啊……不对,刚讲错了,不是那样,那不是我要说的,这个嘛……订正一下,我……」

琴原一面像是在自嘲般笑着,一面说着:「我是害怕被杀。」

「……」

害怕死亡与害怕被杀,虽然两者之间没什么差别,但一旦仔细考虑,就会发现有极大的差别。我在读着江户川乱步的小学时代,就已经意识到两者的差别了;意识到平常不会去意识的差异。这么说,对琴原而言,数泽的死——就带着能与我读书经历相匹敌的意义吗?人被杀了,认识的人被杀了,的确……这个事实的确带有那种程度的意义吧。

「但是,你不会被杀啊。」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呢?」

「因为,你没有会被杀的理由,根本没有嘛。」

「那数泽同学也没有啊,的确啦,他是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或许可算是个问题学生吧……难道就可以因为这样,而认为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吗?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一定没有会被杀害的理由吧。」

这个人果然伶牙俐齿,但我并不打算将其视为愚蠢而嘲笑她,如果能抱持这种想法、这种认知活下去……但世上并没有那么美好的事。

「没有理由的杀人吗?的确是,就算有理由,杀人也不会被允许吧。说什么理由还是动机,别傻了,不管是多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什么事的原因,所以——」

「所以说,就算是我,也有可能毫无理由地被杀。在某一天,连理由也没有就突然被杀。是这样吧?没错吧?一定是这样。」

「被谁杀?杀了数泽的人吗?」

「没错,或许吧。因为,从犯人的角度来看,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人,接下来不管杀了多少人,感觉都是一样的吧?既然已经决堤了一次了,接下来只能无止尽地错下去,是这样说的吧。」

「或许是吧。虽然不知道杀了数泽的家伙是不是第一次杀人,不过,你讲的应该对吧。」

「所以说——」

「但是,那已经杀了一个人的人与一个都没杀的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害怕杀人的人,为什么就不怕没杀人的人呢?就算是杀了一个人的人,在过去也是从没杀过人,不是吗?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不经历过第一次就无法成为有经验的人。害怕杀人者与害怕人类的意思一样,会杀人的人不管做什么就是会杀;不杀人的人不管做什么也不会杀,就算杀了一个人,不会杀人的人也还是不会杀;就算一个人也没杀过,会杀人的还是会去杀吧。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喔;无论对谁而言,杀人的与不杀的都是一样。琴原莉莉丝,就算你不担心,世界也还是一样,我与你一直都活在这被构筑好的世界里。琴原,你这只是无谓的担心,世界至今从未改变,世界一直都是那样。如果说有改变,那就是你所站的位置喔,琴原。只是你的认知改变了,世界可是从未改变。你就放心吧,只要放心就好。你的世界如同往常一般,只是有个结束任务的人退场休息罢了。这种事过去曾有过,在未来也一定会再度发生,这不过像是举了个例子般,而你也只不过是放入过多的感情罢了。」

「……」

「怎么了?」

「这种讲法……真过分。」

「过分?」

「很过分喔。」

「也许吧。」

「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你曾跟数泽同学有过争执,因此我才觉得这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

「像我……吗……虽然我认为我从以前就是这种人,从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对你讲过很多类似的话了吧。『喜欢嘲讽人,总是和人离得远远的』。这好像是什么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吧。」

琴原露出苦笑。

「——我在那句话之后有加上『不过,事实上很温柔』喔。」

「『事实上很温柔』啊——琴原,你觉得『事实』是什么意思呢?」

「所谓的事实,只不过不是谎言罢了,绝不是指真实的事物。这个世界绝大部分都是由比『事实』还要带有真实意味的谎言构成的。」

「构成……」

「我是由欺瞒所构成的。」

没错,就是如此,在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后得到的,也一定还是这个答案吧。我们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由无可奈何的欺瞒,与仅存少许的真实所构成的,还是在相当粗略的构造下,极其晦暗的构成。面对这种情况,只能默默承受。这还真像我。如果想要完全套用这个表现,那么那个令人悲伤、不舒服的存在,一定与我完全吻合吧。

「应该是谁杀的吧。」

「琴原这么说着。」

「应该是谁把数泽同学杀死的吧。」

「我怎么知道啊。既然被杀。饿,那就应该有人杀了他吧,或许你会觉得我很无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跟数泽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且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根本不怎么在意他……和你不一样呢。」

「我——」

话才说一半,琴原便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表情似乎有点难过。这时我觉得不妙了,在这样下去的话,简直就是在迁怒嘛。迁怒,是指我吗?为什么我非得涉入呢,而且,对方还是琴原,琴原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虽然不是无法忍受,但是对琴原而言,这种沉默应该是难以忍受的吧?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离开琴原,走向被切割成长方形屋顶的边缘,就是先前琴原碰触到的栏杆旁,并靠在栏杆上。

「你该走了,这地方是我先佔的。」

「独佔这么大的屋顶?」

「先抢先赢。」

「小气——」

「你不是不舒服吗?去保健室吧,可以在那好好睡觉。而且如果在那里,就算是跷课被抓到,也不会被骂喔。」

「我,讨厌保健室。」

琴原这么说。

「那里很怪。柜内,你今天打算一直跷课吗?」

「午休之后我会出现的。」

「这样啊,那……拜啦——」

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关门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对话……还是不太顺利。算了,琴原莉莉丝与柜内样刻的对话一直都是这样吧。我一边发着呆,一边望着远方宽阔的景色,乡村街道,在山与山的中间,建筑到一半的大楼林立着,实在是不自然的自然。这个景色便是我的世界的一部分吧……我这么想着。藉由思考,进入了世界之中。

「『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得好像很懂的样子,看来我还真的是相当棒呢。柜内样刻,沉着冷静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啦……」

我倒想问问自己:「既然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都没有什么不同——自己以外的人被杀了,与自己被杀了,也是一样的吗?……自己以外的人杀了人,与自己杀了人,两者之间究竟又有多少相同的要素呢?」相同的要素,相似的东西。数泽——数泽六人的尸体被发现后,转眼间已过了一周。这段时间学校处于停课状态,不过原因应该与数泽是剑道社正式选手,或是身为「七班生」没什么关係。要是单纯的意外还好,但在校园内发生了命案后,隔天还要继续上课,樱桃院学园的脸皮可没厚到这种程度。不过就算是停课,也还是出了几天份的作业。今天终于再度恢複正常上课了。我虽然出席了早上在体育馆的全校集会(内容当然是关于「悼念」数泽的事。校长、训导处的老师,以及夜月班上的代表不知道在讲什么,说了一大堆,因为夜月不在其中,我也没有仔细听。)但完全提不起劲,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校园的屋顶上消磨时间。我究竟干什么啊……跷课这种行为一点也不适合我,如果有目的还好,但要是没有目的,去上课比较好不是吗,跷课这种事明明没有半点好处……考试考得再好,跷课还是会给人不好的印象。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大概是跟琴原一样,我一定——虽然不想承认……一定是在害怕吧。害怕,被杀。「被杀」,这个事实……我经由数泽的死,认识了这个存在于世界的「事实」。数泽死了,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是好事;对我的世界而言,是件好事——这是不会错的托某人杀了数泽的福,使得围绕在我与夜月与数泽间的複杂问题全都解决了,那是……绝对不会错的,那个认知是正确的。但是……「被杀」、死人、杀人、被杀,没错,什么能与读书经验相匹敌,开什么玩笑,读了几本江户川乱步;几本冈本绮堂;几本大下宇陀儿;几本推理小说,也只有这种真实感,是要自己体验过后才会明白的。明白在充满暴力与怪诞的这个场所——存在着杀人的人与被杀的人。杀人的人;被杀的人。「有可能成为被害者,也有可能成为加害者」,「存在于那个认知前的认知」,如果不去碰触,便无法超越它。什么「接触到禁忌的年纪」,那不过是不经世事的话语。什么「只能在虚构中感受现实」也一样荒谬,在小说的框架下所描写的暴力及怪诞、大量杀人、战争、吃人、背叛、破坏、革命、恐怖活动还有乱伦,那些东西只不过是单纯的文字排列。在现实中感受不到真实感,现实时时刻刻都存在这里,并不存在与虚构中。也就是说,所谓的推理小说总是胡乱杀人,只把杀人事件放在标题,有如计算加减法般,简单地将角色杀了。过度夸大与见风使舵的程度也太夸张了。那种东西在如波浪般不断袭来的现实前,除了文字排列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假想现实、假想体验罢了。正因为是假想,所以那样就够了。如果能凭着伶牙俐齿的人的意见活下去就好了。

刚才对琴原所说的台词,不仅是我在这一周内不断对夜月说的话,而且也是我想让自己听到的话。虽然夜月对于数泽的死,平淡到连我都吓了一跳,不过唯有一件事,与先前琴原讲的一样,「是谁杀了数泽?」唯有这件事,她一直抱持着疑问。对了——原来是这样,虽然数泽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有好一段时间了,但是犯人还没抓到。媒体的报道也是,虽然众说纷纭,但决定性的结论一直还没出来。搞不好警方早已锁定谁是犯人,但至少现在还是放任犯人逍遥法外。只要一想到或许犯人就在学校——在自己及夜月的身旁,便觉得不寒而慄。

对了,说到平淡,琴原也一样。在这次朝会之前,与琴原好久不见了,但她在先前準备停课时曾用手机联络我——「抱歉,之前是在开玩笑,你就忘了吧。」之前说的那个……也就是爱的告白。「学校恢複上课后,我们再跟以前一样聊天吧。」这么一来,她刚到这来并不是单纯的偶然,或许是想来找跷课的我吧。那并不重要。但只要一想到或许会突然发现情况怎么都不好,我就不自觉地陷入思考中。但是,不管要不要思考,以那个通话的时间点来看,我原来所有的问题——夜月的事也好,琴原的事也好,什么问题都没有……已经全都解决了。夜月的事经由数泽的死;而琴原的事经由她自己的话,已经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

儘管如此……这种感觉,这种不舒畅的感觉是……

1.自己的工作被他人做完的感觉。

2.还在迷惘中,一切就都结束了的感觉。

3.了解到事态无法挽回的感觉。

4.了解到「死」的无情,厌世的感觉。

这……这不是选出一个正确答案就能回答的问题啊。在四个选项内,至少有两个——恐怕是三个——或许四个都是正确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件事在我的心中正标上了重点线,这是不会错的。真是够了,我打从心底有种噁心感。好想破口大骂,好想进行迁怒性行为,就像有心里有某处破损了,而且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从那里零零散散地掉了出来,但是我只是默默看着……就像嚼蜡般——是那样吗?又像在咀嚼着小石子。平常总是讲些很伟大的话,不过,柜内同学现在这样狼狈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思考吧——虽然这么说。

能思考的事,已经不存在了。

我已经意识到了。

「感觉真差……」

以告知午休时间开始的钟声为契机,我将手移开栏杆。该走了吗,因为午休时间一到,这里会聚满吃便当的同学(主要是女生)。我用力伸展身子,由于刚刚一直躺在坚硬的磁砖地上,身体各处都隐隐作痛。这算什么,我可是年轻人。现在比较有问题的,应该是精神方面。虽然跟琴原说过中午过后会回去上课,但那个目标太难达成了,现在我的心情很差,完全没有回教室的意愿。心情很差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决定了,去保健室吧。

「样刻你还真的来了呢。总觉得已经还久没有看到你了,其实也才经过一个礼拜而已。会有这样的感觉一定是我太感伤所致吧。你也不想想,我跟你的友情那么深。对我而言,过了一星期完全没有跟你见面的时光,就好像现实中已过了十年,你不这么认为吗?对了,我也很在意那天对你提出了相当失礼的疑问,事后才想到要是因此害你心情不好该怎么办,因此我非常担心,不管白天晚上都在担心,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但是像我这么懦弱的人,就是会担心害怕啊,特别是重要的朋友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应该不会讨厌我吧?现在说的话应该不会害他不高兴吧?刚才听到的话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会说那种话是不是因为讨厌我?应该没有伤到你吧?我自己受伤了还可以忍受,但要是你受伤了我可是受不了……哈哈哈,这就不是被害妄想症,而是加害妄想症了吧。」

「被害者与……加害者。」

我背对着病院坂在床沿坐了下来。虽然远处有椅子,可以坐在那里,但是总有种想用现在这样的距离与病院坂讲话的心情。想与病院坂讲话的心情,该怎么说……会有这种心情的确少见。在这个意思下,可以解释成「心情很差」吧。我稍微回过头去,上下打量着病院坂的模样,病院坂挺起上半身坐在床上,身上并没有盖着棉被。

「……也许去年就说过了……不过你穿上三角运动短裤的样子,真的很适合你喔,比起穿厚运动衫要好多了。」

「这样吗?我可是觉得这身装扮很丢脸呢,或许我只是觉得这个显眼的名牌布很丢脸。像这样把名字标上去,就有种被当成物品的感觉。所以这跟适不适合根本没关係。」

「把身体比例上脚比较长……不对,上半身太短了……是吗?好像两边都有关係……你啊,内脏都缩成一团了是吧?因为衣服太宽了,所以看不清楚,不过仔细一看,是腰部太细了。」

「算是吧。身为生物,我的身体比例是相当差的,我已经有自觉了。」

「倒是不差啦,就算再减个几公分……脚还是很长,又漂亮。」

「要摸摸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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