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K国际机场/大厅上午9点
我(病院坂黑猫)如果说对这个不讲道理毫无条理的世界有什么绝对无法原谅的东西的话,在了解我的人看来也会些许意外也说不定,其实只有那么一件事————那就是『无法理解的事』。对于我来说无论是多么细微又渺小的事情,亦或是如何巨大壮观的东西,只要是『搞不懂的东西』就充满厌恶感。我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无法用理论归纳的东西,一想到有这种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胸口就会觉得难受,心情就会变得糟糕,甚至可能当场就有想吐的冲动。我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能让我只是理解一切,但是非常遗憾(与我这渺小的愿望背道而驰地),在我看来,这世界太过未完成,太过不完整。用我亲爱的友人的话来说,这个世界崩坏了。是原本就已经崩坏了还是被谁破坏的,我亲爱的友人并没有下定论。儘管如此,世界就是如此未完成,如此不完整。即使我提出疑问大概也没有人会回答。或许何时我反而成了回答问题的一方。回答由神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也许就是我这短暂一生所必须完成的作业。不过我并不像亲爱的友人一样,完全不觉得这世界已经崩坏。儘管如此未完成如此不完整,却绝对没有崩坏。即使被破坏,也是保持在能被完整修复的範围内。所以我才不断解答神所提出的问题,不会放弃答题,绝对不会说『我不知道』。我顽固到愚蠢般坚信着这答题权是献上我这毫无价值的人生所能换取的十分相称的权利。
由于各种原因,我在一月二十日的上午9点,K国际机场的大厅里,将腰靠在旅行用的拉杆箱上等待我亲爱的友人。对于一名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的生活来说,今天是大学统一入学考试刚刚结束的日子。不过我因为根本没有参加考试,所以这个日程完全是为了迎合我亲爱的友人的。约定的时间其实是9点半——但是亲爱的友人大多会在约定时间的三十分钟之前出现,而我的性格是在1小时前就到达。因此实际上的约定时间是8点45分的样子。如果不这么考虑的话,双方就不能互相配合协调了。虽然不知道亲爱的友人的考试结果——如果想知道也很容易——不过既然他什么都没有和我提起,想必是考了个比预计更高的分数吧。本来他就和我完全不一样是个认真的考生,如果不是如此,他的父母再如何放纵子女也不会允许他在这种时期出国旅行的。
海外旅行。
伦敦,包括飞行时间的六天五夜。
虽然到了机场才说有些太迟了,伦敦,对于一个高中三年级的学生作为旅行目的地怎么说难度也有点高了——不,坦白说,其实我根本就是第一次来机场这个地方。我害怕人群(非常非常恐惧人群),对机场到底是怎样的、会有多少人在那感到非常不安。然而到了之后稍微有些安心。的确机场到处都是人,但是这座机场宽敞到令人感觉不到到处是人。甚至一直笔直往前走也不用担心会撞到谁。说是鬆了口气不如说是捡回了一条命。顺便一提我是坐tai来机场,完全不用担心经济上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有非常安心的支援。这样不如直接包机吧?之类的愿望果然还是太奢侈了。我亲爱的友人熟知我的人类恐惧症,因此曾提案在学校附近的地方先碰头,我出于作为这次旅行的组织者的面子,拒绝了他的提案。亲爱的友人当时就对我表现出了过高的评价,然而实际上,我仍然只是个无法摆脱那面子阻碍的幼稚的无聊的人。如果因为一个人就能去机场这事就自满了,想想之后旅途还真是艰难呢。
不过之后并不是一个人。
是两人的旅途。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我一边翻着伦敦的旅游指南——并不吻合约定时间却必须说是吻合我的预期地,亲爱的友人正面朝这里一边挥着手一边走过来。不知道在考虑什么的毫无表情的脸,从这一百米远的地方也一目了然。虽然这里的人口密度并不高,不过要说在这个充满了不认识的人的地方心中却丝毫没有紧张的话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谎言。包含着和认识的人相遇的喜悦,以明亮开朗而又盛大(与往常一样)的表情迎接他的我,却在看到他的身姿之后失去自我般地失去了语言。
他居然只带着一个非常小的手提包出现在那里——完全没有其他的行李。我一瞬间望向了自己腰边靠着的旅行用拉杆箱,再看了一眼放着重要物品以及药品的旅行包。之后再一次看向他。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惊讶
「怎么了?病院坂?」
他这么问道。
「今天真安静呢。永无休止高速流利的病院坂talk哪去了?」
「…………」
「身体不舒服吗?果然让你一个人来机场还是太困难了啊。所以我说一起来的嘛——不,是我的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应该强行带你一起来的。」
他似乎是真心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才这么说的,但是如果是平时的话也许会十分令人欣慰的语言在现在丝毫无法打动我的内心。
「样刻君」
依然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我向他提问。
「你的行李已经拖运了吗?」
「不啊?这就是全部了」
亲爱的友人——柜内样刻君将手上的手提包举起来,向我展示了一下,似乎完全不明白我的提问的意义将脑袋微微倾斜。
「只要有护照和钱就行了吧?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吗?」
「……的确我之前是这么对你说的」
但那是最低限度的意思啊,我做梦都想不到你会真的就带着这样的轻装来了。而且带着是那种彷彿去隔壁的便利店一样的小包。手提包作为第二个包的意思(日语中将手提包称为sedbag),所以肯定是有个firstbag这样的包才行啊。但是样刻君将这样不成文的规矩轻易打破了。
样刻君穿着和平时一样的校服。
不过关于服装这件事是我拜託他的——我也同样穿着校服。如果考虑到这次旅行真正的目的,比起穿私服还是穿校服更合适吧。但是在校服外面套上一件看上去毫无干劲鬆鬆垮垮的,连袖子都不愿意套只是披在身上的外套。外加手上的这个小小的手提包,是怎么努力联想也想不到这就是準备去海外旅行的打扮。我的努力还不够么?不,应该不是这样的。那个大概正好只能放下B5尺寸的笔记本的手提包,样刻君到底在想些什么。除非说那个包能连接四次元空间,不然我绝对不能接受。
「如果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弄丢了就糟了啊。哎?哇!病院坂,你带了好多东西啊!」
样刻君终于发现了我靠在腰间的旅行用拉杆箱,居然表现出十分吃惊。对于我这样腕力和体力可以说无限接近于零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带上很多的行李。所以这些好歹也是经过仔细严密筛选的,不过再怎么往轻里算,我的行李至少也是样刻君的十倍以上。不如说,样刻君的那个手提包根本就称不上是行李。
哇——
太令人失望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应该算是和关係亲密的朋友只有两人的第一次旅行。稍微有些,不,应该是感到相当兴奋的我。那种兴奋的心情在如今看来让我觉得有些羞耻了。这股莫名的羞耻心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我十分期待地挑选塞进拉杆箱的行李。然而样刻君带着早晨起来花个5分钟就能準备好的行李来了……学校用的包会把教科书放在里面,最多再花些时间拿出来而已。
「因为考虑到在那边可能发生些什么事,想着想着就把许多东西带来了呢。我无法像样刻君那样一脸轻鬆地出去旅行呢」
丝毫不掩饰这有些挖苦他的口气,但是现在让样刻君理解到他的行为让我非常失望也并不是我的期望——不如说,在样刻君心中描绘的『病院坂黑猫』的我的形象,是不会表现出失望的。他对我的那种过高评价或许对我来说已经有些困扰了,但是我也儘可能回应他的期待,这也是很自然的。
「那种东西,到那里再买不就好了」
他的迟钝已经达到摺纸的等级了,当然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口气中的挖苦成分。样刻君非常轻鬆甚至十分乐观地说道。虽然他的想法并不能说有错,但是,现在伦敦的物价之高我的确是告诉过他的,似乎他完全忘记了。虽然关于这次的旅行,就像我能坐tai来机场一样,样刻君的旅费其实也是完全不用操心的。但是私人的购物之类的,我是绝对不会把钱借给你的。
「……那么,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先去把登机手续都给办好吧。在这里打发时间和在登机口打发时间都是一样的。」
向伦敦出发的飞机起飞时刻是11点半——海外旅行似乎必须在出发时刻2小时前到达机场。没有坐过飞机的我只能相信这样的传言,但是无法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时间。毕竟在到伦敦之前就得消耗掉整整半天时间。
说完,当我直起腰后,样刻君立刻自然地将我靠在腰边的拉杆箱握住。然后又自然得彷彿是自己的行李般拖在身后。
「恩?怎么了?机票之类的都在你这里吧,不和我一起去的话我没法办理手续啊」
「……恩,对哦」
我假装没有发现他那毫不做作的温柔,当然我也不会说什么感谢他的话。跟在样刻君的身后走了起来。之前对他的行为感到的失望消失得无影无蹤,对这样的自己不禁感到无话可说。
2K国际机场/登机口(上午十点半)
我的旅行用拉杆箱託运之后,我们两人都一身轻鬆地并排坐在前往伦敦的飞机登机口附近的椅子上。我在左边样刻君在右边。飞机的出发时刻是11点半——也就是说登机时间应该是十一点之后。总之,还有充足的时间。果然到了登机口前,之后要坐上飞机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人口密度上升了不少。患有人类恐怖症的我——对不讲道理没有条理十分厌恶的我来说是让人脊背发凉的风景。也有打算回国的吧,这里有不少外国人。还有更奇怪的,和尚打扮的男人,坐在离我们稍远一点的地方,读着一本线缝的古书。难道说打算去伦敦弘扬佛法么?总之不但人多还充满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这样那样各种东西都让我不安。忍不住地要去思考,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糟糕。如果没有身边的样刻君,我可能已经蹲在某个墙角了。说不定到了飞机上人口密度就会降低了,在那之前先忍耐一下吧。一边向着窗外的巨大飞机眺望(在这么近的距离看飞机对我来说这事第一次,比预期得更让人感动呢)我不禁这么想着。
「话说回来,病院坂」
于是开始了毫无意义,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的对话——顺带一提之前的杂谈的内容大多是样刻君的妹妹。他是个爱上妹妹的变态——哦,样刻君向我提出了问题,像神那样。
「我们到伦敦到底是干什么去的?」
我向样刻君提出这次去伦敦旅行的邀请是距今天的两周之前的事了。儘管如此,样刻君今天是第一次对我提出这个问题。老实说我自己才是受打击的——为什么这个男人,对突然向自己提出的海外旅行不问理由不问目的就立刻答应同行了。这边可是和样刻君不同的有常识的人,在邀请之时就该说明的理由和目的就被这么一直无视,完全失去了说明的时机,直到今天。这样就好了么?这样就好了么?不断地这么思考着,但是既然不问而这边硬要去说明总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而样刻君那边一直不问不问,只到这快出发之前才终于问了出来——看来这对他来说完全就只是杂谈的内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提问的样子,并对回答丝毫介意的感觉都没有。这个高三的学生真的把伦敦当成隔壁的便利店么?
本来(虽然对于他的提问时机非常不满)我对于样刻也有着极高的评价。也许以全人类作为单位来考虑的话,让他能够进入那五只手指的範围的明确的理由,那就是他是一个完全地将简单(simple)贯彻到底的人。
他可以说的上是一个令人感到可怕程度的简单的人。比如他就算海外旅行也只带这个小到极限的行李也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简单的人导致的。不,这么说听上去似乎像坏话,但是实际上,就算是坏话我也必须这么称讚他——总之他的简单在十八岁的现在来看是超出常轨的。不是正确或是错误——而是单纯的简单。简单也就是说容易理解,和我厌恶的『无法理解的事』是处在正好相对的位置上。
但是儘管统一考试结束了,在正式考试之前的重大时期,不去上学而来陪我个人海外旅行,就算简单也要有个限度。
「我的远房亲戚叫作笛吹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时刻。似乎将堵在胸口的东西一口气吐出来一样的感觉,我开始向样刻君说明这次旅行的目的。不过,也并不是很长的故事,大概在飞机登机开始之前大概就能结束的话题吧。
「这又是一个,对我们一族来说又是一个稀有的异类——不过对于偏离家族的我来说,不如说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他的朋友遍布全世界」
「朋友遍布全世界?真让人羡慕啊」
样刻君丝以毫不包含心意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他也不是有很多朋友的类型。虽然和我这种能够挺起胸膛说我的『朋友』只有样刻君的人来说完全不能比,但是作为一个追求彻底简单的人,一定也不想随意增加人生的部件。这么说的话,笛吹那家伙可以说是样刻君的对立面也说不定。笛吹似乎将其作为富有价值的收藏一般收集着人生的部件。
「会说英语就能在世界各地找到朋友——之类的,或者在i上能找到世界各地的朋友——之类的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完全做不到啊」
自言自语的样刻君说道。彷彿自己没有朋友是很正常的事这点我无法认同,但是的确能不能交到朋友的确不只是靠语言或是聊天工具之类的东西就能决定和左右的。人能和狗成为朋友,又或者说可以和从未见过面的电视上出现的艺人之类的心灵相通也说不定。
「交朋友可以说是一种才能。而笛吹在那方面可以被称为是天才了吧」
「笛吹笛吹,叫得这么亲切,难道是和我们一样大的人么?也就是说他就是这次伦敦之行的指挥者么?」
「不,是壮年的绅士哦。你就当对年长的人如此亲切的叫法是一种亲爱的证明就好了」
完全不是如此。
讨人喜欢和喜欢完全不一样。
「总之,那个笛吹的无数的朋友之中,有一个住在伦敦的作家。他的名字是卡德鲁・莱亚斯」
「不认识」
「是吗。我还以为如果是样刻君的话或许会知道呢,好歹有基本小说被翻成日文出版了呢。我有带过来,之后借给你读一下吧。是推理小说作家。」
「推理作家啊」
样刻君露出了些许厌烦的表情——也就是说他感到厌烦了。样刻君是一个相当爱读书的人,也好像曾有一段时期,非常喜欢高难度的推理小说,似乎是从哪里开始迷失了。毫无意义地标上『迷失了』这样的标籤,也算是个温柔的表现手法呢。开始不想念曾经喜欢的小说类型,开始不想念曾经喜欢的作家写的小说。当说出『厌倦了』或者『毕业了』之类的话,那就等于是对自己曾经喜欢的类型或者作者甚至过去的自己的全盘否定——唯一能消除这样前后矛盾的,大概只有『迷失了』这一个词了。『在推理小说中迷失了』『那个作家在第五作之后就迷失了』没有办法呢,因为迷失了嘛。不是类型的错不是作家的错当然也不是读者本人的错。
「在那边据说是相当有名的作家呢——不过本来这些都是笛吹给的情报,也许并不完全相信比较好也说不定。无论是谁,在介绍朋友的时候多少会说些大话。如果让我介绍样刻君的话大概也一定会说你是个非常普通的四好青年吧」
「你认识的人大都是些奇怪的家伙,我更希望你不要向他们介绍我」
样刻君时常会这样十分自然地说出过分的话。难道他认为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受伤吗。这也是对我的过高评价了,难道把我当成什么厚金属板了吗?老实说这种过高的期待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硬要说的话,我是那种喜欢将头靠在别人肩膀上的类型——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喜欢撒娇的类型——不过在最初的最初,那也是自己故意伪装出来的样子。好像还不至于到了要和那样的自己说『我迷失了』的阶段。而且一开始似乎是这边先挖苦对方的。
「那么,那个卡德鲁・莱亚斯有什么事?」
「恩。是这么回事——上上个月,卡德鲁・莱亚斯先生有事找笛吹商量。笛吹不但是他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粉丝——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尽量能满足他的要求。但是他也是个非常繁忙的男人。不过并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个人的兴趣到处奔波——无论如何都不能挤出很多的时间,更不用说抽空来一次私人海外旅行了。于是——」
「他就把皮球踢给你了吗?」
「就是这样」
我对样刻的总结回以点头。
「其实笛吹本来是想拜託之前也和你提过的那位迷路酱,也就是我在家族中最喜欢的表妹的。不过因为各种原因,她也不能去了。」
「迷路酱难道就是那个被称为『安静的驱人令』的家伙么……而且那孩子好像还是个初中生不是么?」
「那可是毫不介意将高中生派遣去伦敦的绅士哟,就算是初中生大概也没有所谓吧——并不是个能跟他讲道理的人。不过不得不承认其实我也曾经受到过笛吹一些恩惠,所以他踢过来的皮球我也不能不接手。不过也相应地提出了这边的一些要求。」
所谓的相应的要求,也就是时间和样刻君的同行。令我感到恐惧的是笛吹原本是打算让我一个人去伦敦旅行的。反正你毕业之后要去美国现在就当做习惯一下英语圈的生活吧——说出这种极端没有道理的话,却不是在开玩笑。
「反正你已经决定好了升学方向,现在也是閑着。出去旅行来说不是绝妙的时机吗?」
明明还有正式考试等着自己的样刻君却这样不痛不痒地说着别人的事。儘管他看上去是考虑了很多事,但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想过,现在正是如此。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说出来然后导致大吵一架(据说关係很好的人出门旅行有很高的概率会以吵架结尾),于是我,
「说的也是」
只说了这些,点点头。
「所以我只是带着观光的心情来的哦。事已至此只有尽情享受海外之旅了」
「恩。那么——那个作家先生想要商量的是什么事。应该是作为笛吹的代替的你也能帮忙的事吧?」
「那的确是一件奇妙的事呢——当然这故事不是我说的而是笛吹说的,如果听完之后你想要喷饭也绝对不要怀疑我的神经有问题哦?我唯独不希望被样刻君轻蔑」
「我怎么可能轻蔑你呢」
如此随便地将这样的台词说出口,怪不得在暗地里有不少女生中意他呢。不过似乎没有哪个女生从那个暗地里走出来呢——难道是想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守望着他吗?对男生来说是毫无结果的事。在不知道的地方充满人气毫无价值。
「卡德鲁・莱亚斯先生似乎原本就不是什么写作很快的作家,这三年里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
「出道以来多少年了?现在一共出了多少作品?先问问这个吧」
依然是毫无兴趣的口气——不过也没必要指责他。根本不认识的作家的履历,就算听了也一点都不有趣吧。他愿意与我继续这个话题,我就该感谢他了吧。
「好像是二十年前出道的」
「哇!我们还没出生啊」
「人类是拥有历史的」
我的发言虽然很有问题,不过毕竟讨论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总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多少说些奇怪的话大概也算是一般的允许範围内的吧。
「也就是说那位作家先生至少也有四十岁了吧」
「二十过半出道的,现在是四十五岁……大概。恩,然后目前为止的作品数是十二本」
「恩。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呢」
「考虑到从事这行二十年的话,算是比较少得了。不过——这三年来一本都没出,所以是十七年内出了十二本这么算比较正确吧。当然,作家先生的这三年,肯定也不是在玩」
「融入灵魂的神作?」
样刻君歪了歪脑袋。
「我个人觉得如果哪个作家说出了这种话就完了。不会写出什么好东西的。最后肯定只是自我满足的YY故事」
「没有哪本书不是为了自我满足的哟」
我耸了耸肩说道。不得不说,样刻君对书本的价值观极端到让我困扰。他的简单和极端可以说是同样的意义,但是任何事都要有个限度吧。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吧,就算是形而上,我还是忠告他一下比较好吧。那时候的我对于你的观点并不同意,之类的彷彿不在场证明一样的东西。
「总之,经过了三年,那所谓的融入灵魂的神作完成了。那是上上个月的事了」
「原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下个月差不多就能成书了?」
「不。现在还并没有打算出版」
「?」
再次歪着脑袋样刻君。
「什么意思啊。打算埋没掉吗?」
「这样下去的确会是如此」
我说道。
「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小说很无趣,并不是让人完全找不出优点的小说——总的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不有趣的小说」
「不,那种前提一样的辞藻就不要再砌了」
样刻君挥了挥手,催我将话题继续下去。看来他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现实的男人。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会区分有趣的书和无趣的书的类型的人。所以只是单纯对我的见解感到无奈也说不定。即使如此也丝毫不表现出反感,我亲爱的友人。
「怎么说呢,因为一些缘由」
我将话题转回到主题。
「作家先生写了一本被诅咒的小说」
「诅咒?」
突然,样刻君的表情变得不耐烦了。彷彿好不容易勾起的兴趣突然消失了。
「那算什么?」
「读完这本书的人一定会死——他写了这么一本小说」
「…………」
样刻君露出了让人无法描述的表情,甚至连感想都没有了。当不知道如何反应时选择『沉默以对』,这就是样刻君。虽然饶舌主义的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不过偶尔使用这个方法,的确非常有战略意义。能让说话方这边先感到羞耻。真是的,笛吹那家伙居然把这样的皮球踢给我——同时毫无道理地,对迷路酱也产生些许怨恨。本来,比起我来说,这样的情节更适合迷路酱。已经能够想像出表情丰富的她会露出怎样喜悦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