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称我为「麻烦製造者」。
无所谓,因为有时候我的确做得很超过。
但与其说我总是惹事,或说我老爱管閑事,不如乾脆说我是麻烦的化身。
我不得不说这种说法让我感到有些遗憾。
举个例子好了。
当我结束某件棘手的工作,心想「到常去的酒吧喝一杯再回家」而走在夜晚的路上时,突然听到有人人惨叫——你会怎么办?而且那还不是跟老公大打出手所发出的尖叫声,而是痛不欲生的悲凄叫声。
置之不理是最聪明的做法吗?
捂住耳朵当作没听见,甚至打消喝一杯的念头,沖回家里躲进被窝还拿起毛毯把头盖住,自言自语地说:「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那就是最聪明的做法吗?
在某处,某个陌生女子可能正遭到殴打、遭到侵犯、遭到杀害,完全不插手算是正确的生存方式吗?
根本就不是!
能够容忍那种事情的,只有那么做以外啥事都不敢做的家伙。
但我并不是那种人。
既然如此,首先冲到惨叫声发出的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我并非刻意惹麻烦,是麻烦自己找上我。
换句话说,这个嘛……我咱那天晚上与她邂逅了。
那女人的状况穷途末路到跟漫画描绘的一模一样。
在冷清的老街,她被逼到昏暗的后巷尽头无路可逃。
那是个年轻女子,以她的年龄搞不好称她为少女都不为过。
不管怎样,她好像太过于涉世未深的样子,否则应该不会跑到这样的区域游荡。
在日期早就变成隔天的这个时刻。
一个女孩子,而且穿着看似昂贵的春季大衣。
结果,她这个存在引来了那些家伙。
一旦兔子孤零零地冲进狼群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该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如此而已。
巷子尽头的墙壁挡住她的去路,她急得环顾四周,但很遗憾,完全无路可逃。
然后,她转过身来。
两条人影正从巷子入口逼近她,两个都是男人。
他们像是準备玩弄女人似地慢慢靠近。
其中一人穿着磨破的黑色皮夹克,头髮像刺猬似地竖立。另一人则是穿着无袖背心,露出的臂膀上还有骷髅咬着红心的刺青图案。
我站在几乎是正上方的位置低头看这一切。
由于是从上往下看,因此看不到被追逐的女人跟追她的那些男人之长相,但最起码看得出那两人在想些什么。
总之就是侵犯她,如果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就抢走。
依我所看到的,她似乎都能满足那两个慾望。
女人在淡米白色大衣下方的胸部格外坚挺。另一方面,大衣皮带圈住的腰则很纤细,连脚踝都看来很紧实。她长发的发色很淡并带着红色,想必能把她白色的肌肤衬得更美。
而且,她手上的银色箱子对他们来说应该很有吸引力吧。
它的大小足以应付一日旅游,而且是金属制的。把手有别于一般的公事包,仔细一看还有两条后背用的背带反折在里面。
那是单人乐团。
「她是神曲乐士啊……」
即使她钱包是空的,但只要卖了她手上的东西也能换到不少钱。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女子终于发出声音。
「请你们不要这样!」
不像是刚刚那种痛不欲生的惨叫,而是坚定地发出声音。这应该是她拚命鼓起勇气说出来的一句话。
但这句话却造成反效果,恐怕只让那两个男人更加兴奋。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很甜美,也可爱到让人想带上床听听看喘息的感觉。
两个男人互看对方并发出卑劣的笑声,看来是到此为止了呢。
正当我心里这么想并準备站起来的时候——
「哎呀?」
情况不一样了,女子突然背起单人乐团。
「喔~打算那么做了吗?」
当然,没有经过公社的许可而在公共场所演奏神曲,原则上是被禁止的。但是唯一的例外,就是面临紧急情况时。
然后,现在这个情况对她而言,的确相当「紧急」。
很好!放手一搏吧,小姐!
就在我心里那么想的时候,她纤细的手臂绕到背后,并且轻敲金属行李箱的侧面。紧接着,单人乐团发出「啪唰」的金属声并整个展开。
各个锁头及盖子都打开,从内部伸出好几根金属桿。
每一根金属桿都有显示装置跟控制开关。金属桿在佩带者的正面将那些机器配置妥当的模样,不禁令人联想到遭金属蜘蛛从后面袭击的模样。
从主体扩散出的扇形黑色物体是一组扩音器。
变形到最后,金属桿将主奏乐器滑进女子胸前。
那是一根金色的长笛。
两个男人微微往后退,连我也觉得非常有趣。
回应她神曲现身的会是什么样的精灵呢?对我来说,倒希望看到美丽的上级精灵女斗士现身,并用精灵雷把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打倒在地。
但是——
「哎呀……」
女子大大吸了口气。就在她準备开始演奏时,我不由得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看来是没用呢!」
老实说,这也难怪。
因为她打从心底感到害怕,而那种情绪会完全反应在演奏上。她的演奏抖个不停,断断续续的,而且五个音中有一个音按错。因此别说是神曲了,那演奏连音乐都算不上。
「曲调听起来拖拖拉拉的。」
小巷里凈是笨拙的长笛音色。别说是上级精灵女斗士,连一柱下级精灵的蹤影都没看见。
至于那两个男人则更肆无忌惮地靠近她。
女子依旧一面后退一面继续演奏,不过她演奏的曲子已经乱七八糟,甚至超越「笨拙」的层次。
那长笛根本只是吹出一些杂音而已,听起来就像是她的惨叫声。
「不过,她也算很努力啦。」
我低头看那女人并叹了口气,我人就在她背对的建筑物顶楼。
我两手插进裤口袋,蹲在防止人摔落的围墙上。铁丝网的厚度不到两公分,但是对我的平衡感来说,已经够我站立了。
我把两手伸出口袋,站在围墙上。
「嘿咻!」
然后,轻鬆往围墙一踢。
当引力把我往下拉的那瞬间,我在空中迴转一圈之后便往下坠——从十五公尺的高度直线下坠。
夜晚的冷空气从我耳边掠过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是又冰又凉的空气。
但是过一瞬间,我已经置身在小巷里充满酸臭的空气中。
「嘿咻!」
我着地了。就跟那两个男人面对面,站在边哭边吹长笛的女子正前方。
我两脚往左右大大张开站稳,一只手撑着正中央的地面。只不过着地的冲击力道震乱我的长髮,使我的头髮像野兽的鬃毛般散开。
背后的长笛发出「哔」的尖锐声音之后便停止演奏。
停止的并不只是演奏,那两个男人也呆站在原地。
他们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搞不清楚我是从哪登场的。
真是有够迟钝的家伙。
「嘿嘿~吓到了吗?嗯?」
我一面整理金黄色西装的衣领一面站起来。
这时候男人们往后退了两步。
这也难怪。因为我身高一九O公分,而且胸膛跟肩膀都蛮宽的。
更重要的是,我鬃毛般的头髮、浓眉、遮住半边耳朵的鬓角全都是金色。跟我交往过的几个女人都喊我「狮子先生」呢。
我越过肩膀回头看那名女子。
「没事吧?」
女子的嘴唇仍贴着长笛,目瞪口呆地抬头看我。虽然她的妆已经哭花了,但还是看得出她的长相很可爱。
不错,救人算救得很有价值。
只不过,我实在无法忍受这股味道。
应该不是奔跑的关係,可能是恐惧与紧张导致她一下子大量冒汗吧。富含乳酸与重碳离子的汗水,也就是说……总之呢,她身上的味道呛鼻得跟她那张娃娃脸不搭,反而令人觉得可怕。不过这也难怪。
但女生散发的不应该是恐惧的味道,而是飘出更温柔又妖艳的芳香才对。
如果她能够为我那么做的话……
「你……你这家伙……」
刺猬头紧张得说不出话。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
「哦?终于明白了吗?」
当我一往前进,那两个人就往后退。
「我先声明,就算对手是人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喔!」
说着说着,我背后静静闪着金色光芒。
「呜喔!」
男人发出惊愕的声音。
那金色光芒,是没有实体的光之翅膀。
弯曲的光芒複杂交错,依照每个人的看法,有人形容那是「古老纹章」,还有人形容是「迷宫」,或者形容是「未知的文字」。
那正是外观与人类没什么差别的我们「不是人类的证据」。
「那么,既然你们已经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接下来就给你们时间考虑。」
背后张开六枚金色翅膀的我向他们宣布。
「给你们两个选择!看是要逃跑或是跟我对打?给你们五秒钟考虑!第六秒我就準备开打!」
我是说真的。
平常若要殴打人类,我都会害怕到下不了手。毕竟跟我们比起来,他们实在脆弱得吓人,稍微碰一下就可能没命。就算对手是小混混,也会害我晚上睡不好呢。
但是,对于伤害比自己弱小的人仍满不在乎的家伙那就另当别论。毫不留情地海扁他们是我的原则。
不过我会节制一点力量,让他们只有骨折而已。
「準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数了哦!」
根本就不用等到五秒。
刚刚好三秒半。在我喊出「四」以前,那两个男人已经从巷子里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给我记住!」
以及他们临走前丢脸又走音的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