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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美从劳斯莱斯的后座下车,踩着玻璃碎片,走进校舍。
「泉美……」
我还来不及开口,老爸便叫了她。泉美表情僵硬。
「是妳告诉粕谷的吗?」
泉美没看我,直视着老爸。
「而且,妳也知道这男人会来学校?」
「对,因为兇手需要新的武器……」
泉美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老爸吸了一口气,看着粕谷问道:
「所以,监视这所学校也是你计画的一部分吗?」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道。完全听不懂老爸和泉美的对话。
老爸看着我。
「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是他精心设计的。」
「咦?」
「搞不好他也料到我会追来找你。」
老爸语带痛苦地说道。
我注视着泉美。她依然不敢正眼看我。
「我们第一次去你那个『家』时,那两个监视的人不见了。接着,我们躲在格安·吉村的家,他们就来了。就算把他们关进地下室,他们又出现在这里。阿隆,很遗憾,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难道……
泉美是粕谷派来的间谍?
「泉美——」
我叫道。
泉美抬眼看我。她的目光清澈。
「这里还有一个人值得我信任,粕谷泉美,我的女儿。」粕谷说道。
泉美轻轻点头。
「妳说妳在夏威夷的孤儿院长大,所以……妳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对不起,这是爸爸的命令,让你觉得我们处境相同比较有利。」
泉美小声说道。
「处境相同……」
我说不出话来。这表示她知道凉介老爸不是我生父,才佯装自己是被带来这里的孤儿。
「太卑鄙了……」
我忍不住挤出这句话。她一度扮成监视我的人,还让我看到她任务失败被囚禁。我当然以为她是奉命而来。
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够了,我对你这种作法感到噁心。」
老爸插嘴说道。
「妳不止是双面间谍,还是三面间谍……」
我伤心不已。
我还以为她从监视者变成了真正的朋友。到头来,她还是在监视我,我却向粕谷要求让她「自由」。
太可笑了。我实在愚蠢得可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还真是个小丑啊!」
我说道。如果说不气泉美是骗人的,但我更感到难过。我还以为在这个充满背叛的城市里,她是我唯一的盟友。
「简·坎贝尔这个名字呢?」
「那是我妈的名字。」
泉美说道。
「粕谷,我中了你的计。」老爸忿忿地说道,并转头看他。「你算準了只要把阿隆带来这里,我一定会找上门。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画中。」
「你说对了。当我接获发现橡皮艇的通报时,立刻想到是你。因为你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所以,用对讲机通话时,你故意表现得很惊讶。」
「我还以为这样子你会比较高兴……」
「其实你早就接到泉美的通知了。」
粕谷点点头。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做作。
「这家伙真聪明,真想打爆他的头。」
保镖朝老爸举起M16,粕谷制止了他。
「别冲动,他们还有用处。」
「我就知道。把一个喽啰打成蜂窝,也改变不了你目前的困境。他真的是保安部队员吗?」
老爸低头看着躺在脚边的那具金髮男尸。
「没错。原本以为他们只是看门狗,没想到开始咬人了。要不要跟我们来?」
「如果我拒绝呢?」
老爸以低沉的声音回答。
「我无所谓,反正死的是你和你儿子。」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老爸看着我,我轻轻点头。
一眨眼工夫,泉美从连帽上衣口袋掏出一把小手枪,对準我的脑袋。
「冴木先生,如果不听我爸的话,我就开枪。」
粕谷笑了起来。
「冴木,这就是我们儿女的差异。把枪放下!」
老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枪。
劳斯莱斯并没有往总部驶去。我们一行人离开学校后,在风雨中宾士,直到郊区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城市虽然有许多漂亮房子,但那栋豪宅特别大,双层楼的水泥建筑十分坚固,几乎称得上是要塞,四周的金属围墙高高耸立。
高墙上有监视器,监视房屋四周的情况。
劳斯莱斯穿过金属大门,驶入那栋房子的庭院。可容纳四辆车、附有顶篷的停车场内,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是加长型宾士,另一辆是庞帝亚克( Pontiac )的火鸟跑车。
劳斯莱斯驶入停车场,那扇金属大门在背后关上。看来是有人从屋内的监视器操作。
劳斯莱斯的引擎一熄火,介于主屋与停车场之间的门就敞开了。一名身穿白色上衣、服务生模样的东南亚男子走出来。
粕谷开门下车。
「人都到齐了吗?」
男子点点头,操着外国腔的日语说:「将军在等候各位——」
「好。冴木,跟我来。」
波多黎各人拿枪顶着老爸,老爸跟着粕谷下车,泉美尾随在后,我也下了车,日本人最后下车,波多黎各人留在驾驶座上。
「现在又要干什么了?」
老爸冷冷地问道。
「你不是想见见草创时期的居民吗?现在安排你们见面。」
「实在太荣幸了。」
「赶快带路。」
粕谷命令白衣男。
「走这边。」
白衣男说着,打开了门。
屋内宛如宫殿般豪华,地板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成排的画,还摆饰了许多陶瓷器等艺术品。
即使阿隆我的美术成绩见不得人,也看得出满屋子都是毕加索的名画和贵死人的花瓶。
整个空间给人一种壅塞感,原本应该陈列在宽敞空间的艺术品被硬塞在这栋屋子里。相信屋主在原居地应该是个富豪。
白衣男沿着摆满艺术品的走廊一直往里面走,白色墙壁十分厚实,天花板挑高。走廊上都是厚实的橡木门,根本敲不破。
白衣男走在最前面,粕谷、老爸、泉美、我和保镖一行人终于来到这栋房子最里面的房间。
「就是这里。」
白衣男人恭敬地说完,敲敲门,随后打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
里面是一间天花板挑高的大客厅。
左侧有一座暖炉,正燃着熊熊炉火。中央有一张大理石桌,四个人围坐在桌旁。
一走进大客厅,老爸看到那四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暖炉旁那张皮革安乐椅上的老人。
四个人都上了年纪,坐在暖炉旁的老人年纪最大,其它三人隔着大理石桌,坐在老人对面。
有两个白种人,其中一个是老太太,盘着一头银髮、气质高雅。
「粕谷先生,你终于来了。」
坐在安乐椅上的老人,声音沙哑地以英语问道。
「将军,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粕谷站在老人面前回答。
「中看不中用,只能在暖炉旁度日。」
老人朝暖炉方向挥了挥手。房间里热得要命,老人似乎没感觉。
「这个城市的湿气重,今天特别严重,老年人最受不了湿气。」
「有强烈低气压靠近。」
「飓风吗?」
「差不多吧!」
老人听了粕谷的回答,微微点头,其它人终于将目光移向我们。
「这些人是谁?」
「我女儿,还有我弟和他儿子。」
「你弟?我不知道你有弟弟。」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是各自在不同环境中长大的。」
「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长相?」
老人说道,一旁的无名保镖以枪口顶着老爸的背部。
老爸被推着向前走了一步,老人打量老爸,老爸也回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问老爸。
「我叫冴木凉介。将军,我很惊讶你还活着。」
老人皱眉。
「你认识我?」
老爸点点头。
「十五年前,你的国家发生了革命,你被驱逐出境。由于你在国内大肆镇压,法国、美国、加拿大都拒绝你入境长住。你不配成为一名独裁者,更不配当一个人。被你旗下的秘密警察拷问致死的人超过十万。」
「冴木,你太没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