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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爸用皮带和领带将倒在地上的制服警卫绑好后,从藤木外科医院的后门走进去。
深夜的医院漆黑又安静,一楼是门诊挂号处和药局,现在当然没有人,旦见着绿色的夜间照明,让人感觉毛毛的。
我和老爸从逃生梯来到二楼,上楼后,左右两侧都是走廊,护理站在左侧。
老爸示意我低下头。护理站亮着灯,应该有护士在值班。
我和老爸匍匐前进,爬过护理站的窗下。
幸好面对走廊的每个病房门都是关着的,万一有病人起床,也不会看见我们。
二〇一室的单人病房位在走廊尽头,我们父子在医院走廊的冰冷油毡布地板上爬行,爬到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才终于站了起来。
老爸用下巴指了指挂着「谢绝面会」牌子的二〇一病房门。
我点了点头,走向病房。
老爸左顾右盼后,缓缓转动门把,下一秒就闪了进去。
他的动作俐落,简直让人怀疑他是靠闯空门为生。
我也跟着闪进病房。
病房内拉起窗帘,室内昏暗,有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当眼睛适应黑暗后,发现病床在靠窗的位置,病床旁放了点滴架。
黑暗中传来隐约的鼾声。
老爸在黑暗中点点头,悄悄走向病床。
躺在病床上的正是铁仔。敞开的浴衣内,可以看到胸口以绷带包得密密实实。我将他枕边的紧急呼叫铃轻轻拿到一旁,以防万一他按钤。
老爸伸出左手捂住铁仔的嘴巴,手掌用力按住,避免他的叫声传出来。
铁仔猛然张开眼睛,老爸立刻以刚才从警卫身上夺来的电击棒在他面前闪出火花。黑暗中,闪亮的火花好像仙女棒。
铁仔在老爸的手掌下发出「唔、唔」的呻吟。
我按住铁仔的双手。铁仔的眼珠子拚命转动,轮流看着我和老爸。
「没错,听说你很照顾我儿子。」
「唔、唔。」铁仔叫了起来,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珠。
他中枪被送到医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没想到半夜居然还被我们父子攻击铁仔应该觉得像在做恶梦吧。
当然,我完全不打算同情他。
「听好了,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大声喊叫或是不乖乖回答——」老爸抓住点滴管说:「我就会把中间割断,让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动弹。如果你的血压够高,血就会流光;如果你的血压低,空气就会流进你的血管。如果气压不足,我会帮你把空气吹进去。」
铁仔瞪大眼睛,拚命摇头。这也难怪,谁都不会愿意吧。
「你也不许说谎或隐瞒,否则,电击棒会随时侍候。你现在受了伤,身体很虚弱,搞不好心脏会罢工。我儘可能不想使用,听懂了吗?」
铁仔用力点头。
「很好,那我就鬆手啰。」老爸说着,左手从铁仔的嘴上移开。
「妈、妈的——」
「啊哟。」铁仔沙哑的声音才说了几个字,老爸立刻捂住他的嘴说:「我知道你很想和我们打招呼,但也免了。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
老爸将电击棒按出阵阵火花,铁仔无奈地点点头。
老爸再度鬆开手,这次铁仔不再吭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我和老爸。
「第一个问题,安田五月在哪里?」
「在会、会长那里。」
「是在他家的意思吗?」
「对。」
「他家在哪里?」
「世田谷的松原。」
「是有庭园的那一栋豪宅吗?」
铁仔点点头。
「很好。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你们在找什么?」
铁仔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
「你、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
「是、是画。」
「画?」
「对,是幸本在欧洲收购的画。」
「什么画?」
「这我就不知道了。」
「背后的金主是是藏豪三吧?」
「对,没错。」
「我们来複习一下。幸本在哪里买了画?他打算用什么方法把画运回日本?」
「欧、欧洲的——
「欧洲这么大。」
「德国。统一前的西德。」
「向西德的谁收购的?」
「修、修密特,叫修密特的男人。」
「画是怎么运回日本的?」
「修密特的手下——」
「修密特是干什么的?」
「是秘密组织的干部。」
「什么样的秘密组织?」
「纳、纳粹党,新纳粹党。」
「果然是这样。」老爸自顾自地点头说:「修密特的手下有没有一个银髮老太婆?」
「不、不知道。」
「算了。然后呢?」
「修密特的手下答应会偷偷将画夹带进来,不被海关发现。幸本则在暗中协助。」
「但这幅画被人抢走了。是神谷抢走的吗?」
「对。」
「那幅画是掠夺品。」
我不懂老爸这句话的意思。
铁仔没有说话。
「是藏已经支付了画的钱吗?」
「付了四分之一。」
「多少?」
「二十五亿。」
老爸张大嘴巴。
「二十五亿?所以,那幅画总价是一百亿吗?」
「对。」
「就一幅画而已?」
「其他还有好几张,但会长说,那些都只是附赠品。」
一张画就要一百亿。当然,有日本人愿意出价两百五十亿收购梵谷和雷诺瓦的作品,这个金额并不算太离谱。
「所有的画都被抢走了吗?」
「只有一幅,最重要的那幅。会长说,因为那幅画太有名了,所以无法轻易带进日本。」
「所以是以走私的方法吗?」
「对,想出这个方法的是幸本,由修密特的手下负责执行。」
「神谷知道画的事吗?」
「不知道。谁都没有想到画会被人抢走。」
「所以,原本的计画是由修密特的手下从德国将画夹带进日本,交给幸本后,再转交给是藏,但修密特的手下交给幸本时,被神谷抢走了,是不是这样?」
「没错。神谷认识幸本,会长说,唯一的可能就是幸本透露的消息。」
「幸本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是什么?」
「会长会建造一座私人美术馆,由他负责搜集和鑒定作品。」
「是你们干掉幸本的吗?」
「不是。那些德国人怀疑是我们和神谷联手,想以四分之一的价钱抢走画。他们不相信日本人。」
「应该是不相信日本的流氓吧。」老爸说完,看着我问:「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是藏的弱点,那个老头子最怕什么?」
「我儿子想知道这件事。」
「会长没有弱点!他很伟大!」
老爸摇摇头说:「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劳动党也认为他们的总统很伟大。」
「什么意思?」
「等一下再告诉你。」老爸说完,俯下身体盯着铁仔说:「是这里的院长帮你治疗的吗?」
「是、是啊。」
「有人要我带话给院长。」
老爸的右手伸进毛毯,左手捂住铁仔的嘴。
下一秒,铁仔嘴里隐约发出一声无言的惨叫,他翻了翻白眼昏死过去。老爸皱着眉头抽出右手。他似乎很想赶快洗手。
我耸了耸肩,铁仔口吐白沫。
「既然女医生拜託,我们当然要使命必达。走吧。」
老爸说着,用捏爆鸟蛋的手指向病房出口。
「如果安田五月在是藏豪三的家里,我们就无法轻易下手。」
回到广尾的事务所,老爸拿起冰啤酒说。
「因为那里戒备森严吗?」
「对,其实他只要回想一下自己做的事,就知道不可能死在杨杨米上,但越是这种人,越是把自己的家里做成要塞。」
「你觉得五月还活着吗?」
「如果想干掉他,就不会带他回自己家。是藏可能以为那幅画在我手上,或许他想用五月和我们交换。」
「但他没有打算用我来交换。」
「因为他一听到冴木的名字就气疯了,如果他下次逮到你,就会拿你来做交易了。」
「开什么玩笑。」
「所以……」老爸从年代久远的卷门书桌旁站了起来。
「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
「他们会找上门吗?」
「对,如果幸本向那些德国人吐露了我们的事,情况就更棘手了。」
「掠夺品是什么意思?刚才你说的国家什么主义德国什么的党又是怎么一回事?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