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葵井巫女子是活泼的女大学生,江本智惠是娇柔的女大学生,贵宫无伊实是当过太妹的女大学生。说到这里,依照持续长达十年以上的往例通则,接下来应该娓娓说明她们到底拥有多么特异特殊又特别的来历与设定,不过只有这次说来遗憾,我没收到任何关于她们的更详细情报。
她们三人不是忘却侦探也不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不是四国的魔法少女也不是美少年侦探的新团员,不是保健室的茧居族也不是九州的魔法少女,不是双重否定的公主也不是逃亡中的杀人鬼,不是受过军事训练的女高中生也不是三胞胎女僕,不是双重人格的名侦探也不是双重人格的杀手。
是普通的女大学生。
理所当然的女大学生。
平凡无奇的女大学生。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不对。
说她们「什么都不是」不太对。这句话应该用来形容她们称为「伊君」的朋友才合适,关于这个好友三人组,必须以其他的用语来形容。说起来,活在世间的人类,或是死在阴间的人类,甚至是不死之身的吸血鬼,都鲜少被形容为「什么都不是」。
这种「鲜少」很普通,是理所当然,而且平凡无奇。
这样的她们是在非常符合常理又普遍至极的行程认识我。非常符合现代女大学生的作风,或者说沿袭自古以来的传统,在联谊的场合相识。
丝毫没有和怪异扯上半点关係。
她们的真面目应该也不会是怪异。
从头说起吧。
是的,这是在我 ——吊车尾高中生阿良良木历在三年级途中突然奋发图强,或者说突然个性大变(春假时的我根本无法想像)努力念书準备考试,顺利录取国立曲直濑大学理学院数学系,成为大学新鲜人不久之后的事。
虽说录取,不过是递补录取。原来也有这种状况。
勤奋念书的正经考生或许不知道这种录取方式(不勤奋的我也不知道),总归来说就是以候补的形式录取,就像是被人说「你的努力没用,却没有白费」,总觉得事后不是滋味,完全是虎头蛇尾的结果,不过录取就是录取了。
即使无法率直开心,还是开心一下吧。
我并不是真的想入学喔!我就这么说吧。
不过我入学了。
顺带一提,从母校直江津高中升学进入曲直濑大学理学院数学系的不只我一人。那个战场原黑仪也录取了。不过以她的状况,非但不是候补录取,甚至是保送录取,所以不能和我相提并论。她也是调教我这个吊车尾长达半年以上的家庭教师,真要说的话就像是她一个人考取两个名额。
真是了不起的家伙。
我在她面前愈来愈抬不起头了。
然后还有另一人,严格来说在应考的时候不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而且欣赏剧场版的各位无从得知这个角色,不过昔日就读那所高中的易怒少女老仓育,也考上相同大学的相同科系。
和老仓的「重逢」,对我来说就像是持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如同例行公事的惊喜,所以老实说我没那么惊讶,不过,嗯,如果说我对于这种「重逢」不觉得开心就是骗人了,我会成为骗徒。
我唯独绝对不想成为骗徒。
所以历经各种风波之后,在大学校园这个新天地,我、战场原与老仓三人和乐融融度过闪亮的大学生活……呃,等一下。
「等一下」这三个字是战场原黑仪说的。
「这样不行吧?这么一来,我们和高中时代没什么两样。看不见任何成长。根本没更生吧?明明已经改过自新,却不知何时完全变回去了吧?只和老朋友混在一起是怎样?窝在舒适的狭小世界是怎样?我们不是已经从这样的自己完全改变了吗?不是已经脱胎换骨了吗?」
确实。
像我成为大学生后,朋友反而变少了。
大幅减少。完全交不到新朋友。
说起来,我们三人不提学力(或者说不提不死之力),社交能力原本就不算好,这方面的弊害在我们从班级制度解放之后明确加速。
原来如此。
我们三人混在一起不只快乐,更是乐得轻鬆。
不过,这当然称不上是好事。我们明明必须在大学做好出社会的準备,但是事态无论怎么想都是朝坏的方向在走。
必须打破现状才行。
所以我决定向另一个家庭教师暨第二个母亲,最近尊称为「Mom」的羽川翼哭诉。她在高中毕业之后出国进行流浪之旅(我不说明细节。总归来说,羽川翼不只是早我一步出社会,甚至迈向全世界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她好歹还在电话收得到讯号的地方。
「我知道了。那么,我帮你安排一个交流的场合吧。」
「交流?」
「不是『直流』喔。我想想,乾脆找其他大学的孩子比较好吧?」
就这样,我认识了葵井巫女子、江本智惠、贵宫无伊实这三个人 ——经由普通的流程认识。
002
「说起来,『普通』是什么?平均吗?『意外地普通』算是普通吗?果然还是『意外』吧?解读伟人的传记可能会发现挺庸俗的,不过与其说是『普通』,不觉得看起来更像是『异常』吗?即使是怪人,只要很多怪人聚集起来就会变成『普通』吗?是数量的问题吗?」
像是找碴般对我这么说的是贵宫。
她穿着粉红色的亮眼运动服参加联谊,看起来像是道地的前太妹,而且说不定可以去掉「前」这个字……我当年就读的高中没有任何一个不良少年(顶多只有羽川会对我这个吊车尾进行这种评价),所以觉得她这种懒散的感觉很新奇。
以各种意义来说令我心跳加速。
「应该不是数量的问题吧。地球有水也有生物,是非常『特别』的行星,不过对于住在这里的我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普通』吧?」
心平气和像是安抚贵宫般这么说的是江本。
头髮绑在两侧,身穿草莓印花的连身裙,加上比较的对象是贵宫,所以江本看起来像是教养很好的国中生。只不过,看她明确表达自己的意见,应该不单纯是内向乖巧的孩子。
「啊哈哈!说得也是。正因为『特别』所以『普通』,确实有这种事!而且既然『特别』是『普通』,说不定会讨厌这种普通喔!就像是『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却企图自杀』这样!」
然后,以这种不知道是否适当的比喻搅和场面的是葵井。
在我至今人生目击的人们之中,她也是最为花枝招展的异性。是我不曾接触过的对象,不曾交错的平行线。几乎看得见大腿根部,口袋布料外露的热裤,上半身是洋葱式穿法的好几件单薄小可爱,像是在勇敢挑战裸露的极限。鲍伯头染成明亮的颜色,看在我眼里也非常稀奇(直江津高中别说不良少年,甚至没有染褐发的学生)。
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却企图自杀是吗……
果然是适当的比喻吧。
「原来如此。这种嘲讽的手法,看来你专攻的是考克多。」
「咦?并不是啊……?」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出这句评语之后,开朗的女高中生比我想像的还要不知所措。总之现在是在续摊的场地。
我们转移阵地,来到KTV包厢(很普通)。
订不到能容纳所有参加者的大包厢,所以我们分成两组。「阿良良木历、战场原黑仪、老仓育」差点编在同一组,但是葵井以开朗愉快的态度妨害了。
「不可以啦,要拆散才行!要把大家打散才行!像是分尸杀人那样!因为羽川小姐严词警告过了!就像是『起立鼓掌!不过只是因为前面的人站着挡住视线只好站起来』这样!」
「喔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杜思妥也夫斯基的门徒。」
「并不是……」
所以我们随机分成两组。
以数学角度来说,即使想随机分组,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是随机分组(这是先前在课堂学的),结果分组分得不太平均。
在三○一号房如各位所见,是葵井巫女子、江本智惠、贵宫无伊实以及阿良良木历等四人,隔壁的三○二号房是战场原黑仪、老仓育、宇佐美秋春……还有一个在聚餐地点几乎没说话,阴沉到连我看了都会担心的男大学生,他叫什么名字?大家好像叫他「伊君」……总之三○二号房的成员相当平均,三○一号房相对来说成为不平均的客场。
我的人生总是位于客场。
我是客场场木(抱歉,我口误)。
无论是什么形式,暂时位于社群中心的战场原黑仪与老仓育,还算是巧妙享受着这场交流,但我果然觉得不太自在。
我只和认识的家伙混在一起喔~~
不要抛下我
所以,我在续摊的这间KTV包厢,努力故做神秘想克服这个困境,但是这个做法目前不算成功。
无法发挥我的专业知识。
可恶,我这种程度的怪人,对于能正常形成社群的女大学生来说不太神秘,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吗……她们反而连歌都不唱,开始问我「什么是普通?」这个问题。
羽川也真是介绍了一个不得了的小团体给我。
我的大学考试已经结束,不过更生计画或许还没结束。那位母亲再怎么说果然是斯巴达作风。
「『不死之身』我也不是很能理解。」
贵宫接在葵井后面说。
从刚才就是这样,感觉话题一直在这三人之间打转。我觉得像是在看一场愉快的传话游戏。
「『不会死』就是『不会改变』的意思吧?我觉得这样超无聊的。像是活化石腔棘鱼已经不是化石,比较像是怪物吧?」
「说得也是。有人说只有在临死之前,才会实际感受到自己活着。」
江本不知为何像是感同身受般这么说。
语气听起来像是曾经差点死掉,但她似乎不像我将其当成「地狱」来接受,而是当成「普通」来接受。
「不过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要死掉。为了实际感受自己活着所以去死,这样很矛盾吧?其实明明光是活着就必须实际感受到自己活着,为什么需要对比?就像是『狗派与猫派,正确来说是狗派派与猫派派』这样!」
「喔喔,这时候是斋藤绿雨登场吗?」
「这是谁?」
她不知道斋藤绿雨吗?
我想酝酿神秘气息却失败,应该说单纯享受这种抢话收尾的立场,即使如此还是让我参与对话的她们三人,总之肯定是亲切的好人。
「活着就是要改变。对吧,阿良良木同学?」
贵宫这时候以郑重的态度问我。手拿麦克风。
感觉整间包厢响起对我说教的声音。
隔壁包厢明明响起老仓的歌声,而且是在我面前不可能展现的开朗歌声……可恶,晚点我要好好消遣她,要拚命称讚她那赛莲女妖般的美丽歌声。
「如果总是维持相同的感觉会混不下去吧?你认为『普通』的事,并不会永远一样『普通』。『随身不带手机』的这个主义,以前像是一种出色的主义所以很帅气,不过到了现代,看起来只像是顽固又麻烦的家伙,类似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即使做的事情一样,意义也变得不一样。
被人说「那家伙变了」的时候,其实改变的可能是周围。因为没变化,所以相对来说有所变化,造成同样的结果。
也可能有这种事。
就算做出相同的行动,只要对象不同,结果也不同。
毕竟即使什么都不做,岁数还是会增长。
拥有不死之身,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在这方面也不例外。
反倒是很好的例子。
对于那个怪异杀手来说,一直维持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这个身分,肯定是难以承受的一连串变化。
这种变化,甚至延续到她离奇死亡。
「说得也是。那么巫女子,要不要对阿良良木同学说那件事?」
此时,江本突然将话锋转向葵井,葵井问「那件事?」歪过脑袋。
「小智上次变成全裸的那件事?」
「就算要你说,以为我会催促你说那个吗?我上次变成全裸的那件事。」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是我上次变成全裸的那件事吧!」
「就算要你说,以为我会催促你说那个吗?好友上次变成全裸的那件事。」
「那就是小实的……」
「我没有变成全裸。没有揭晓全貌。」
女大学生以全裸话题炒热气氛的方式也好时尚。
我想起神原 ——社交能力怪物的全裸学妹。
……不对,并不是全裸学妹。
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藉由回忆往事逃避,想在心理层面逃离这间KTV包厢,不过女大学生三人组不允许。
「放心放心,巫女子我其实知道喔。是那件事吧 ——雕像的事。」
「雕像?」
「雕像的事,不过是会变化的雕像。」
像是这样。
葵井说得暗藏玄机 ——也可以形容为神秘兮兮。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