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无桐伊织是隶属于零崎一贼的杀人鬼。杀人鬼 ——如字面所述,是杀害人类的鬼。从这个观点来评价,在我至今遇见各种不同个性的人物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危险人物吧。比起怪异奇谭更不能随意多语,比都市传说更不被允许贸然述说,是非常令人担忧的存在。
存在。
是的,重点在于和妖魔鬼怪不同,杀人鬼确实存在。不过各位请放心。无桐伊织目前是被禁止杀人的杀人鬼。因此如果是战战兢兢临机应变不经意开口,就可以踩在红线边缘说明关于她的事情。
关于她。
关于我所遇见的毛线帽杀人鬼。
到了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物语,而是报导了……顺带一提,「零崎一贼」就像是杀人鬼的公会,以她自己的说法是类似家族的组织。
「我身为家族的一分子,大家都很疼我。」
她腼腆这么说。
只听她这句话,我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不过羽川翼求之不得的「家族」似乎同样是知名杀人鬼们想要的东西,我想到这里就难免冒出些许亲近感。只不过,零崎一贼的坚定情谊是以「危害家人者必死无疑」或是「敌对的人们全部该死」这种形式显现,所以我内心冒出的亲近感只能彻底抹灭。
不愧是在「杀之名」排名第三的集团。听说他们在讨人厌的排行榜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名,不过以杀人鬼联盟的角度来说,这个称号值得引以为傲。
无桐伊织在这个集团 ——在这个没有血缘关係,只以流血建立关係的家族里是新人。
十七岁的杀人鬼。
为了得到这个资格,她当然失去许多东西。比方说学籍。她不久之前是高中二年级的女高中生,如今失去了这个身分。比方说朋友。比方说日常。比方说安息。
比方说……双手。
成为杀人鬼的时候,她将自己双手手腕以下的部位残忍砍掉。正好是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昔日被奇洛金卡达夺走双手的那种状况。
想到这里,我再度不得不冒出亲近感,不过以我的状况,如果要亲近不是吸血鬼而是杀人鬼的她,我必须细心注意各种事。
因为,虽然现在的她确实如前面所述,是无法杀人的杀人鬼,不过只针对我来说的话反而危险。
极其危险。
在春假地狱被吸血鬼吸血,结果成为似人非人,不知道是何种存在的我 ——至少在某段时间放弃当人类的阿良良木历,在杀人鬼眼中可能成为禁令的漏洞。
冲动的连环杀手无桐伊织从哥哥那里继承的大剪刀「自杀志愿」不会对我剪下的保证,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002
张开眼睛的时候位于不知名的场所。我春假在补习班遗址的废墟觉醒(双重意义的「觉醒」)至今,早就非常习惯这种展开,不过这次我有点混乱。我穿越时空了吗?还是说至今的事情都是一场梦?我稍微陷入恐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这次回覆意识的场所,是我国一暑假频繁造访的场所。真的是会令我联想到补习班遗址的废墟,像是随时会崩塌的废屋。
在住宅区深处如同旗竿的建地,不为人知逐渐老朽化,连房仲业者可能也忘记其存在的废屋。我位于这里二楼的某个房间。
那个……怎么回事?
现在的我不是国一,是高三吧?那又为什么……啊啊,我想起来了。
不久之前,我以这栋令我怀念,就某种意义来说令我不堪回首的建筑物为舞台,和学妹解开某个谜团。这个事件已经落幕,为了整理心情,我再次(这次是独自)来到这个房间。
或许「整理心情」是表面上的理由,我只是想确认这栋废屋在我心中再也不是只想忘记的回忆。
和精灵共度的那个夏天,是我心中忘不了的记忆。
我或许是想重新承认这一点。
这证明即使是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我,有时候也会变得感伤。这部分不重要,所以后来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直接睡在看起来不好睡的破烂床铺……是念书準备大学考试太累了吗?
还是说,我刚才不是在睡觉,回覆意识前的我,难道处于昏迷的状态……
「喔,你醒了吗?」
此时,不知道从何时坐在房内另一侧的女生,朝着坐起上半身的我这么说。
嘴里就这么咬着一把大剪刀。
就这么咬着一把大剪刀?
咦,她是怎么说话的?
不对……更重要的是……她是谁?
她是哪位?
毕竟房里光线阴暗,难以看清她的真面目。
如果春假髮挥过的视力还在,这种程度的黑暗不算什么,但现在时机不对。
虽然这么说,不过她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
毕竟我肯定是独自来到这里……
头戴毛线帽,身穿及膝百褶裙的女生。只看下半身很像制服裙子,但是上半身没有这种感觉,是一件宽鬆的长袖连帽上衣。与其说宽鬆,不如说袖子感觉太长了。
很像小扇……不,等一下,记得小扇的那种设计是动画版规格?不过最近连世界观的界线也变得相当模糊……
总之不提那套衣服是不是制服,她确实是和我相同世代的女生。如果把剪刀视为文具,与其说像是小扇,我在这个局面或许更应该联想到战场原,不过她嘴里咬的剪刀大到实在无法形容为文具。
如果是战场原,她应该会说违反美学吧。
与其说是剪刀,设计上更像是两把大型的刀子合体……真亏这个女生面不改色就敢咬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啊,历哥哥,你好奇这个吗?」
历哥哥?她为什么这样叫我?
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那我暂时收起来喔。嘿咻。」
毛线帽女孩说完之后迅速抬起下巴,将嘴里咬的大剪刀扔到正上方,接着她站起来,像是表演Y字平衡般抬起一条腿。
穿着裙子做这种动作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吧?我顿时紧张了一下,不过她裙子底下穿着紧身裤。
那么与其说像是小扇或战场原,她更像是神原。
不过以她的状况,裙子底下不只穿着紧身裤。大腿部位绑着一条像是西部剧枪套的皮带。
收纳在该处的看来不是手枪而是利刃,刚才向上飞的大剪刀,像是剑玉般落下来漂亮收进该处。
「好,这样就安心了。就是安心剪刀了。」
「……我不认为那是安心剪刀。」
你让我欣赏了惊险的特技。
我看得紧张兮兮。
「明明只要让我欣赏紧身裤就够了。」
「啊,历哥哥连紧身裤也可以吗?世间确实有各式各样的变态耶。」
听到初次见面的女生这么轻易下定论,我个人感到遗憾(被断定为变态当然不用说,被断定「连紧身裤也可以」同样令我感到遗憾),但我看她站起来之后就知道了。她并不是为了表演才以那种方式收起剪刀。
那是她平常收纳剪刀的方式。
看她连帽上衣无力摇晃的两条袖子就很明显了。未必是因为袖子太长。
「啊,这是所谓的荣誉负伤。手腕以下的部位是被杀手兄弟砍掉的,请不用担心。」
「这样啊……」
杀手?杀手兄弟?
老实说,现在在这栋废屋里发生的事,儘是应该要担心的事……
「有时候也会装上义手,但我总觉得很麻烦,经常会忘记装。不过如果有义手,我就不必藏身在这种烂地方了。需要反省反省。」
「藏身……?」
对我来说充满回忆的场所被她说成「这种烂地方」,我内心有点火大,不过摇摇欲坠到像是吹一阵风就能让建筑业大赚一票的这栋民宅,我应该也这么称呼过,所以这是我擅自冒出的情感。
不提这个,啊啊,对了。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失去记忆之前的事了。
我抱着複杂玄妙的心情造访这栋废屋,进入二楼的这个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躲在房间里的某人一看见我,就以上段踢攻击我的延髓。
「喔,历哥哥,你的脸色变了。想起来了吗?是的,刚才失礼了。我以为是追兵,不小心就……」
毛线帽女孩 ——或者该说「躲在房间里的某人」,对我说完之后「唉嘿嘿」笑着低下头。
不,就算害羞也没用。
「追……追兵?」
我察觉自己身处的状况似乎比想像中危险,就这么坐着后退询问。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我是零崎 ——无桐伊织。说个秘密,我是杀人鬼。」
她自报姓名到一半改口,然后随口说出恐怕不能当成没听到的个人资料。
「现在是逃犯。」
并且在最后提供这个我不想知道的情报。
003
原来如此,看来我这次的角色是被逃犯抓住的人质。既然这样,明明只要预先这么说,我就可以扮演好这个角色,突然被分配这么难的角色,我也不可能即兴发挥。我原本没有出演这种悲喜剧的计画。
还是说,我应该真挚反省自己总是注意该如何对付怪异,对于逃犯的防範意识变得稀薄吗?
不过,名为无桐伊织的这个女生和逃犯常见的状况一样,是背负着自己不记得的冤罪而被追缉。
而且她说追缉她的不是警察。
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哀川润。
……我认识这个人。
上次才见过她。
与其说见过她,应该说差点被她杀掉。
不会吧,剧情有可能这样串联起来吗?
「说来话长,总之我是被禁止杀人的杀人鬼。我承诺从今以后再也不杀人,所以哀川姊姊饶了我一条命。」
「喔,这样啊。我可以理解。」
理解个头。
这种杀气腾腾的世界观是怎样?
即使整理得这么简短,我也不想听。
她说「从今以后」不杀人,那么「在这之前」呢?
不过,如果这名逃犯无桐是「那个世界观」的居民,即使「杀人鬼」这个头衔是风趣的玩笑话,我也愈来愈相信自己的生命是风中残烛。
「后来,我在各种局面都克制自己不杀人。我是好孩子吧?」
「是啊,你是好孩子。真想收你当学妹。」
虽然我与学妹们都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没有杀人鬼。
「即使如此,我现在也受了不白之冤。我在某件杀人案被怀疑是兇手。这样下去我会因为违反契约被逐出家门,被人类最强处以最强的镇压。所以我急急忙忙逃来这里了。」
「…………」
「只因为我是杀人鬼就怀疑我,这样太过分了,对吧!」
「…………」
只因为是杀人鬼就被怀疑,我觉得这应该是理所当然,不过在这时候讨论这种议题没有建设性。
我也曾经只因为是吸血鬼就差点被除掉,基于这份经验,我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她的立场……不过这也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如何顺利并且毫髮无伤克服这个局面,以及如何让这个杀人鬼回到她自己的世界观,才是现在的待办事项。
可恶,总觉得「人类最强」那时候也一样,最近的邂逅大多逼我思考「该怎么回去」这种问题……正常来说,不同作品的梦幻合作,不是会以更悠閑的气氛进行吗?
为什么真的营造出赌命对决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