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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在耳边沉重地回蕩着。 
太阳的光辉在水面上摇曳。 
吐出的气息化为了气泡,在水中摇摇晃晃地舞动上升。 
即使慌张地挣扎,却由于衣服湿透后变得沉甸甸的,无法灵巧地活动身体。 
他就这样,逐渐沉入昏暗的水底。 
唉……这样下去自己会死吧。 
正当绝望填满了他的内心时——突然有谁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使劲一拽。 
他就这样被一口气拽出了水面,并且躺在了地上。 
吐出刚才喝下的几口水后,吸入了新鲜的空气。 
得救了——伴随着这个念头的同时,心中产生了恐惧。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对于刚才一瞬间的痛苦,以及对于清晰触及的死亡触感的恐惧。 
于是,他就当场放声痛哭起来。 
甚至毫不顾忌在旁边担心他的朋友们的眼光。 
这时却有一个身影——将痛哭的他抱紧。 
某种甘甜的香气,与温暖的触感包裹住了他。 
正因为这份母亲般的温暖——这份让他安心的温暖,使他哭得更厉害了。 
然后—— 
「别哭了——你可是一位坚强的男孩子哦?」 
这份温暖的主人,以柔和的语气如此对他说。 
1 
——白天。 
真人和千鸟都上学去了,只有虚在家。 
由于真人说过,除了他的房间之外,其他都可以自由使用,她就待在家里看电视(现在看的是一个不发一语的Noppo男人工作的节目),不过只是这样也有点自甘堕落吧。【ノッポな男:应该指的是1995-1997年夏季NHK教育频道的ノッポさん系列,由高见映演出,是以小学生为对象的玩具製作、英语、手语、辩论、计算机的教育节目】 
「……还是出门吧。」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往家门走去。 
穿上长靴,拿起雨伞,推开门走出屋外。 
今天还在下雨,不过虚并不在意。 
通过人类的感觉而了解的这个城镇的风景与气味,又或者通过肌肤所感受到的温度,一切都让她心情愉快。所以虚也喜欢雨天。 
不过再怎么说,这场雨也下得太久了。 
用真人交给她的钥匙锁好门后,虚打开雨伞走在了户外。 
这是真人买给她的伞,点缀着黑色的蕾丝边,外型十分可爱。和自己平常的打扮挺相衬的。 
虚一边哼着歌,一边在雨中漫步。由于穿着长靴,即使踩上水洼也不要紧。不过她不想弄髒衣服,于是也不会刻意踩上去。 
就这样走了一阵子,虚来到了稻森的商店街。 
这也是她平常的散步路线(说是平常,对于抱有某种目的而在樱丘市内到处走的虚而言,也只是较常到访的程度而已)。 
由于商店街建了拱顶,不会被雨淋到,虚便收起雨伞踱进了商店街。 
「哎呀,早上好呢,小虚。」 
这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奶奶笑容满面地走近虚跟她打招呼。 
虚自从来到这一带散步之后,也已经跟她见面好几次了。 
「唔呒,早上好。」 
「对了,小虚,这些给你吧。」 
老奶奶说着从提包里掏出一些糖果。每次跟她碰面时,她都会送些什么甜点。接过糖果后,虚突然有点在意。 
「……为什么这个提包里总是放着甜点呢?」 
「这是老奶奶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哦。」 
「原来如此,这样就没办法了呢。」 
接受这一说法后,虚把糖果含在了嘴里。是草莓牛奶味的。用舌头滚动了糖果片刻享受它的美味后,虚向老奶奶道谢。 
「感谢招待。」 
然后,当虚从蔬菜店门前路过时—— 
「啊,小虚,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 
这次是体格魁梧的蔬菜店店主递来一个苹果。 
「呒,谢谢你。」 
虚道谢领过苹果,然后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正当她继续在商店街上走时—— 
「噢,小虚,来吃炸肉饼吧。」 
「哎呀,小虚,中午好,要不要吃酱菜?」 
「咕呼呼,小、小妹妹,大哥哥给你糖吃,来跟大哥哥去那边做点好事情——」 
最后那人被偶然正好在场的警察带走了,而其他人都给虚送了食物。他们表现得也很亲切,虚也不讨厌吃东西,这样就好,虽然有点被餵食的感觉。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虚总算穿过了商店街。 
雨还在下,虚撑起伞扛在肩上。 
这时,背后传来了某种哐啷哐啷的响声。虚回头一看,最开始给虚糖吃的老奶奶,在抽奖处前似乎抽中了什么。 
「唔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太好了。」 
她独自嗯嗯点头后,就离开了商店街。 
——这时,她还没察觉到,有谁正以危险的眼神注视着她。 
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之间的课间休息。 
我无所事事,只是望着窗外发獃。 
我的教室位于三楼,可以从这里眺望白山。白山现在正被灰云拉下了雨幕。 
「雨,还没停呢。」 
有人向望着窗外的我搭话。转头一看,披着一头柔顺的波浪长发的同班女生——稻森凉音就站在一旁。 
她是唯一知道我是神的同学。本身也在我家所在的稻森地区的天满神社担任巫女,也拥有灵能力。 
「喔,是啊。」 
「衣物之类的也晾不干,真头疼呢。」 
明明是一位花季女高中生,凉音却说着这种家务操劳话题露出了苦笑。也许该说她挺居家吧。 
我跟她就是这样,在休息期间轻鬆聊天的关係。 
「说起来……有点事情想请问一下音守君。」 
不过,并非每天都只聊一些漫无边际的閑话,今天看来是另有目的才来搭话的。 
「又怎么了。」 
「是跟虚大人有关的。」 
「跟虚有关?」 
我悄悄瞟了四周一眼。幸好并没有人在偷听我们的对话。谈论与神明有关的话题必须注意场合。我再也不想被投以奇怪的眼光了,要是被麻烦的家伙听见——真是不堪设想。 
「虚大人平常,都是怎样生活的?」 
「就算你问我她平常怎样生活啊……」 
我一剎那考虑了一下,为什么她会提出这个问题。 
考虑过虚现在也许还被当成前厄神,而受到警戒之类的,但凉音本来也应该没将虚看得那么危险才对。 
「你看,比如像现在这样,她跟真人君不在一起时,虚大人都是怎样生活的呢?」 
儘管我还没弄懂她提问的意图,不过这种提问即使回答也不要紧吧。我之前也有过同样的疑问而问过她。 
「好像在城镇里到处逛吧。」 
「在城镇里,吗?」 
「是啊——你想想,她即使有知识,也还缺乏经验。所看见的一切都很新鲜有趣吧。似乎就在樱丘市内到处转悠。」 
「是吗……所以才……」 
凉音看来在沉思着什么。 
「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个嘛……因为听见了有点在意的传言。」 
凉音回答了我的疑问。 
传言,吗?是跟虚有关的吧。 
「怎样的传言?」 
「据说,只要把食物分给最近在城镇上出没的金髮哥特萝莉风少女,幸运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之类。」 
「…………这算啥啊?」 
简直就跟某快递的红兜裆布差不多的故事嘛。而且最近在城镇上出没的金髮少女,也只有虚了吧。 
【运送屋の赤ふんどし:指佐川急便(快递)的旧版标誌,一个挑着担子,穿着红兜裆布的江户时期的速递员。都市传说的正式名称是「飞脚のふんどし」,在1991年末于小学生之间流传,1993年在女高中生当中变成流行的都市传说。「只要能摸到货车上标誌的红色兜裆布,就能带来幸运,要是能摸到行走中货车侧面的标誌就更有效。」由于该传言靠近货车摸标誌而发生的事故增多,开车时司机都要谨慎确定车侧。2005年3月,由于吉祥物替换,标誌上的兜裆布换成了红短裤,2007年3月,车身标誌彻底替换,现在已不会再看见「飞脚のふんどし」了】 
「什么时候传出这种事……」 
「虚大人是福神嘛。即使她没有意识到,也有能力给与她扯上关係的人带来好运。」 
「嗬……不过,这又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只是别人变得幸运,应该没什么问题。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吧。」 
她似乎欲言又止,我反而更在意了。 
「不过嘛,会变得有点……相当让人头疼就是了。」 
「头疼?什么事?」 
「就是——」 
「喂!你们这群混混还不快点回到座位上!」 
凉音正要开口,一道怪腔在教室里回蕩。 
进来的是以染成金髮为特徵的物理老师。虽然是某所着名国立大学毕业的秀才,却由于憧憬于某部漫画里的不良教师,而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 
并不是因为憧憬教师,而是憧憬不良教师,这才是他的特别之处。不过他似乎还没弄清不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口吻也怪里怪气的。 
「啊,那先不聊了。」 
凉音匆忙走回自己的座位。 
这堂课结束后,下次课间凉音也没有来搭话。我也错失了主动发问的时机。结果并没问到凉音究竟想说什么,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2 
「我狒来了。」 
「欢迎龟来。」 
【ただいマンドリル、おかえリクガメなのだ:なのだ是虚的口癖,本译文没有一一译出。两句都是接龙式的冷笑话,ただいま(我回来了)+マンドリル(狒狒),おかえり(欢迎归来)+リクガメ(陆龟)】 
「这都在说啥啊。」 
我和千鸟一起回到家时,虚到门前来迎接了。虚一般在我上学期间就出门散步,然后在这个时间就回到家了。 
今天没什么需要实现的愿望,之后可以轻轻鬆鬆地度过了。儘管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接其他神社转包的愿望,不过今天休息。比起以前每天实现愿望的日子,这种时间变多了。 
回房间换好衣服,我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喝着千鸟沏好的茶。 
虚也同坐在两人用的沙发上,同样喝着千鸟沏的茶。千鸟也以优雅的姿态坐在对面的一人用沙发上。 
我们的时间悠悠流逝。偶尔聊上几句,又恢複了只能听见窗外雨声的寂静。 
然而,这份寂静并不难受。 
这大概是因为我,已经自然接受了我们三人共处的氛围吧。回想起来,我们邂逅至今也没过多少日子,却已经变得相当亲密了——我沉浸于感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