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份念想之中,也包含着对真正生物的确切的追求。对电子羊的憎恶,再度化为明晰的实体涌上心头。对待它,必须像对待真正的生物一样,必须给予适当的关照不可。分明只是区区物品而已,却如此的嚣张。那家伙连我的存在都无法认识。和机器人一样,那家伙没有替其他生物着想的能力。
1
到了下午,警察开始着手调查起屋外。但是依然不明白他们在调查些什么。赤间的房间已经不允许外人进入了,过道上有警察把守着。无奈之下,赤间只能利用我房间里的桌子作为工作的空间。虽然他房间里的电脑在事故中阵亡了,但所幸里面没有存放什么重要的资料,故而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称之为不幸中的万幸也不为过。只是,据他本人所言,那些旧书似乎受到了部分损伤。
「无论怎么想,被盯上的也是先生您吧?」他说道。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会这么想的心情。嘛,这种想法也有其合理性就是了。
「唔,确实。以恶作剧的程度来说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坐下椅子上,转过身来,看向赤间。「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你遭受危险,实在是不好意思」
「哪有哪有,并不是先生您的错」赤间连忙说道。
「至少,你换洗衣服的钱就由我来出吧」
「换洗?您是说这件衣服吗?没关係的啦。反正早晚都要洗的」
「我还以为警察会再向我们多解释一点情况的,看来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吶」
「解释什么?」
「比如这类事件最近相当常见啊,犯人是谁已经大概了有了眉目啊之类的」
「确实呢,不管怎么说。遇到这种事情总觉得有点郁闷」
「嘛,我倒是没有那么郁闷就是。但是如果对方故技重施的话就麻烦了」
「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吗?先生您不会在哪里被人记仇了吧?」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扭了扭脖子,骨头髮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确实是想不到,毕竟没有谁能单纯像我这样一眼就能看穿」
「毕竟是单纯的只有表面的人嘛」
「这么说有点太过了吧」
「独身,没有恋人不说,连朋友也几乎没有。日常生活基本上就是在往返于研究所和自宅的两点一线……」
「你在说自己吗?」
「先生你这么说,还真是。我们俩的遭遇还真是像吶。嘛,虽然性格完全相反就是了。先生您是昼型性动物吧」
「这又不是性格,只是单纯的习惯罢了。嗯,我自认为是没有做过什么招人恨的行为就是了。让我想想最近发生啥了?我又不是继承了一笔巨大的遗产了啥的……」
「这么一来,果然对方的目标是要阻止先生您的研究吧?」
「关于这点,警察也向我确认过,但是会有通过阻止我的研究而获利的人吗?」
「当然有啊」
「我不是指竞争对手,而是指如果研究的成果公布于世的话,那些企业或者组织,会不会损失什么利益之类的。……感觉有点不太可——等等等等,倒也不是说没有可能……或者说,是对方有所误解也说不定」
「先生您的研究的终极的目标,可以说是人类社会秩序的发展吧」
「嗯,大部分研究的目的都是这个
「和子孙繁荣啥的无关吧?」
应该没啥关係吧
「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有点棘手了。或者说,嗯……对了,可能现在那些做那种生意的估计会受到影响吧」
「怎么回事?」
「比如说,喝下这葯之后,会变得飘飘然欲仙欲死啥的,有卖这些葯的公司吧?」
「现在不是开低级笑话的时候」
「这可不是什么低级笑话啊」
「你指的是酒吧。不然的话就全都是江湖骗子,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可言。称之为欺诈也不为过」
「但是,通过化学的方式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吧,嘛虽说违法是违法就是了。但是如果那真的被断定为违禁品的话,买卖不就做不下去了吗?」
「关于这点……就算进展顺利这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批发商也不干这个了吧」
「确实,如果在十年之内就实用化的话,足够得学院赏了」
「而且,做这个课题的不光是我一个而已,另外还有好几个研究者也在干,为什么偏偏就盯上我了呢?」
「因为是最好下手的?」
「哦,原来如此……是有这个道理。不对不对,就算我比较好得手也说不通。应该更类似于杀鸡儆猴吧?」
「杀鸡儆猴?」
「唔,我也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啊。真是奇怪啊」我盘起双手,盯着赤间。很快,他便开始打起了呵欠。「对了,赤间君,今天通宵?」
「倒也说不上通宵那个程度……只是不太睡得着。回去反而更觉得不太安全……」
「这倒也是……」说到这,我站起身,走出房间,打算去上个厕所。过道上警察依旧在值班,死死地瞪着这边,即便注意到我,也没有点头致意的意思。他们可能不是人类吧。
厕所在过道尽头的拐角处。走过去后发现乌库伊正倚着前方的墙壁站着。
「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换回普通的站姿。动作比起之前的警察更有人味一点。「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只是上个厕所而已」我朝厕所指了指。「那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没有异样」
「诶,你调查过了吗?」
「是的」
「这不是男厕吗?」
「这种事一眼便知」
「乌库伊 您的全名是?」
「名字(firs name)是麦嘉莉」
「麦嘉琳?」
「这么称呼我的也很多」
「迄今为止,都在哪里?」
「迄今为止?」
「从你说要去看看外边的情况后,已经过了差不多八个小时了」
「去调查周遭的状况。除此之外还包括先生的家和赤间君的家」
「我是觉得你称呼他为先生就好了」
「这样吗?明白了,我会改正的」
「我家业遭遇爆破了吗?」
「并没有。但是有入侵者的痕迹」
「诶?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客厅里的橱柜的抽屉敞着没关」
「还有呢?」
「被子掉在地板上,衣服也乱做一团」
「有什么东西损坏的或者说是被偷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门的情况呢?」
「锁着的」
「那么,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特殊手段」
「具体而言?」
「虽然有部分的破坏,但是从外观上几乎难以发觉」
「意思是把门弄坏了?诶,这是不是有点……」
「我是觉得从重要程度来考虑话,先斩后奏也并无不妥」
「不过,抽屉敞着没关以及被子掉在地上这点……可以说是日常吧」
「是这样吗?」乌库伊摆出一副十分意外的表情。
「那个啊,我有点话要和你谈谈,去楼顶吧」
「楼顶?」
「再上两楼就是」我用手指了指。楼梯就位于我们的身旁。
「楼顶,不能说是多么安全的地方」
「为何?因为可以跳楼自杀?」
「并不是,而是容易成为狙击手的靶子」
2
在判断被狙击的危险相当之低后,我们两人登上了楼顶。此时的天气依旧乌云密布,十分阴沉。本来这一带在这个时期基本上每天都是这种天气就是了。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人类社会的大量排放所导致的结果。关于这点在科学上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
「那么,究竟有什么事?」乌库伊笔直挺拔,姿态优雅地站在我的面前。脸色似乎有点不耐烦,彷彿在说「因为你找我谈我才过来的,有什么话别磨磨蹭蹭地赶紧说了」。嘛,确切的说她目前的状态是毫无表情,所以以上猜测也只有在「通常情况下,无表情就意味着失望和不满」的假设下才能成立。
「你也入侵过赤间君的家了?」首先得确认一下这点。
「是的,在这回的爆炸事故中,他是最可疑的人物」
「也就是说,不是导弹袭击咯?」
「我在外周调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痕迹。估计警察也已经放弃了沿着这条线继续调查下去吧」
「那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房间动手,这完全说不通,意义在哪里呢?要是目标是我的话,炸掉我的房间就行了」
「八成是觉得先生您会準时赴约吧。一旦先生现身,在爆炸之前自己先行撤离,随后在引爆即可」
「也就是说,并不是定时炸弹,而是远程操控型的?」
「很有可能」
「不对,他不是这种人,他是我高校时期的后辈,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很遗憾,这个情报并不能起到减轻嫌疑的作用」
「可能对你是这样吧,但是对我而言不是。这肯定不是他乾的」
「相信人类,是人类代表性的弱点之一」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盯上我了呢?」我注视起她的脸。「说是管辖範围之外,但不意味着不知道吧?」
「没错,大体上能够猜想的到。还有「管辖範围之外」的意思是,对于事况还没有详细的认识,缺乏足以支撑证据的数据」
「在那之后,我也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在现在的研究之中,最早能投入实用的是一部分柯西波的解析。虽然那不是我研究的主要领域,但是作为近似式编入程序中还是轻而易举的。下个月的杂誌也会刊登」
「那个近似式,现在还没有公开发表吧?」
「是的。将其整理为近似式后,写下基本型。参数共有「」个,其中的「0个已经得以确定。剩下的两个只要在继续几周的实验的话,应该也没问题。「」个参数全部得到确定的话,大概鑒别的正确率能达到89%吧」
「具体是鑒别什么呢?」
「你应该知道才对」
「这个嘛,虽然有个大概的理解,但是还是想听听先生您的表述」
「为名为「思考」的行为,提供科学上的证据」
「思考?」
「你听到的版本是?」
「鑒别生命反应的有无」
「不对,不是这样的。所谓生命反应这种东西,只是单纯的机械性的状态而已。而我的技术,是判别人类是否在自然地进行思考。如果是生命反应的话,通过人工手段很轻鬆地便能再现出来。能够通过物理方法测定的东西,自然也可以照葫芦画瓢仿造出相应的信号,故而创造出「活着」的假象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是否在进行「思考」,或者说「思考」这个行为,并不是机械性的。虽然脑电波是物质,但其变化却无法被量化。」
「但是,您的研究不就是?」
「嗯,这正是问题的难点所在。虽然我无法简单地向你说明,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只是近似成式子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虽然无法做到完全一致,但至少能无限地逼近」
「那么,利用这项研究成果的话,就能够鑒别出思考过程是否自然了咯?」
「很简单就能做到。但是比起这个,我想对方可能更想要的是……」
「对方?」
「没错,对方更想要的是可以通过测试的窍门。只要有那个,测试便形同虚设。」
「这有可能吗?」
「唔,我还没有想到这么远的地方。毕竟这和我的研究範围不太一致。不过基本上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