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真正的壞蛋

班菲尔德家的三名御用商人，被叫到了老牌的高级旅馆。

与黎恩往来最久的，是亨福利商行的汤马斯。

克拉贝商行的艾略特在首都星做着生意。

派翠丝的纽兰兹商行则是在帝国各处都布满了销售管道。

这三人都露出相当焦躁的神情。

这是因为他们都掌握到班菲尔德家即将接受经济制裁的消息。

汤马斯用手帕擦着冷汗说道：

「这次的制裁带来的打击可不小，毕竟班菲尔德家的主力商品便是稀有金属。一旦没办法从事相关交易，连敝商行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敞开胸口露出乳沟的派翠丝不见往昔的镇定，看起来相当不安。

她坐在沙发上跷着腿，像是藏不住内心的焦虑似地敲着手指。

「我们这里也受了重创呀。纽兰兹商行内部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打算把我切割出去呢。」

相较于表现得焦躁不安的两人，另一名御用商人──艾略特则是气定神閑。

不过，他的内心想必也很焦虑。

「我这边也一样，干部们已经在商议换掉当家的议题了。黎恩大人也同样让人伤脑筋呢，居然偏偏跑去加入了克利奥殿下的阵营。至少希望他能事先通知我们一声啊。」

三人都为黎恩难以理解的行动感到焦头烂额。

虽然没说出口，但派翠丝和艾略特想必都想对黎恩抱怨几句吧。

不过，就只有身为老交情的汤马斯对黎恩的行为表示理解。

「关于这方面……黎恩大人虽然口无遮拦，但确实是一名很重义气的人物。既然有萝洁塔大人那样的前例，他这次或许也是在担忧克利奥殿下的现状呢。」

听到黎恩是基于同情而向克利奥伸出援手的推测，派翠丝登时嗤之以鼻。

「若是因为略施小惠而死于非命，那我可是会很头痛的。况且再怎么说，他这次也做得太过火了。」

敌人不是巴克里家一类的贵族，而是在争夺皇位的皇子。

之前的做法可不管用。

不仅如此，连莱纳斯派阀的贵族们也与他为敌了。

这不是黎恩一人能够摆平的事。

艾略特的双眼也带着寒意。

「看来有必要认真考虑今后的方针了。」

两人虽然已经将与黎恩分道扬镳列入选择，但只有汤马斯不一样。

「在我看来，黎恩大人或许是有某种打算，才会做出这次的决定。」

「某种打算是什么意思？」

被艾略特这么一问，汤马斯也有些被问倒了。

即便能料想到黎恩有所图谋，汤马斯却猜不出他的真正意图。

「我虽然还不清楚，但这恐怕是很大的一项──」

这时，黎恩大喇喇地走进了三人等候的房间。

他的态度看不出有反省或是心虚的样子。

「有劳你们跑这一趟。」

看到黎恩展露笑颜，派翠丝和艾略特也勉强自己挂起营业用的假笑。不过，两人都是话中带刺。

「黎恩大人，真亏您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如此兴高采烈呢。」

「您看起来真不像是正在和莱纳斯殿下较劲呢。」

即使听到两人带刺的话语，黎恩也面不改色。

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安，仅是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应对。

「第二皇子？那家伙随他去吧。」

他似乎甚至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黎恩一坐到沙发上，汤马斯便代如坐针毡的两人开了口：

「黎恩大人，您这次究竟是有何打算？我听说您的领地已经受到了经济制裁呀？」

「把莱纳斯宰了吧。」

听到这句话，三人的背部同时窜过一股寒意。

汤马斯的脸庞虽然血色全失，但黎恩却是面露笑意。

「我会让克利奥殿下当上皇帝，你们几个也来帮忙。」

听到黎恩堂而皇之地宣布要将克利奥推上皇位，汤马斯不禁感到一阵目眩。

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傻话？一介伯爵竟敢任命皇帝，这已经不算是不敬，而是极其无礼。

说起来，这根本就无法实现。

「您办得到吗？说起来，黎恩大人正受到经济制裁──」

「关于这方面，我已经想了几个对策。我不需要只和帝国做生意，宇宙可是很宽阔的。若只是想找个做生意的对象，想必其他地方也找得到吧？」

汤马斯察觉到对方的语意，惊讶地开口说道：

「您、您的意思是，要将稀有金属卖到其他国家吗？这可是重罪呀！」

昂格蓝德帝国对于稀有金属的交易设下了严厉的规範。

这是为了儘可能不让国内的稀有金属流出到国外──也就是其他国家。

即便贵为贵族，只要违反相关法律就会受到严惩。而实际上，也有好几个家族是因为走私稀有金属而导致家破人亡。

黎恩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打算与其他国家做生意。

「这都要怪上门找碴的莱纳斯殿下不好。不过，我没打算犯罪，只是要兜售那些不受限制的金属和商品罢了。汤马斯、派翠丝，你们都有和外国做生意的经验对吧？」

汤马斯在成为黎恩的御用商人之前，做的是游走各国的生意。

因此拥有一定数量的人脉。

「是、是的。然而，我虽然有人脉，但若要变成稳定的往来对象，势必会遇上一些困难。」

派翠丝也同样面有难色。

「我这边的管道也说不上稳固呢，光是要找到交易的对象就很费神了。毕竟帝国和周遭国家的关係可是糟到不能再糟呢。」

帝国一直在与周遭国家开战，外交关係可谓水火不容。

由于持续与邻国开战，若是随意做起跨国生意，甚至会被视为利敌行为。

就连军方也不会坐视不管。

若是偶尔做点小生意的话，他们姑且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变成固定往来的贸易，那帝国──贵族和军方都不会默不坑声的。

就在两人为此苦恼之际，艾略特却露出了笑容。

「──黎恩大人，我有个绝佳的管道喔。」

「什么嘛，结果最有干劲的好像是艾略特啊。」

黎恩将身子转向艾略特，要他说明详情。

艾略特随即聊起了流传在首都星的传闻。

「这是流传在首都星的宫廷贵族之间的谣言，但我认为可信度相当高。帝国周遭的各个国家啊，内部似乎都出了点问题呢。」

「继续说。」

看到黎恩来了兴緻，艾略特便说了下去：

「这些国家都在搜刮物资的样子。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向站在对立面的帝国要求协助。平时对帝国商人不屑一顾的那些人士，如今似乎也被逼得很紧呢。」

其他国家似乎因为内部出了状况，变得没办法顾虑面子。

而帝国高层也掌握了这项消息。

由于敌方无法展开大规模行动，这也成了卡尔邦和莱纳斯以激烈手段进行派阀之争的理由之一。

他们利用邻近国家无从出手的好机会，争夺继承权。

「帝国军的动向呢？」

「虽然不提供协助，但也不主动进攻。他们似乎还在探查敌情，只是一直掌握不到详细的情况呢。」

汤马斯听着艾略特的讲述，针对这波趋势思忖了起来。

（就是这个。黎恩大人有时候会遇上这种天助我也的情况。在这命悬一线的状况下，帝国的周遭国家却陷入了慌乱──这难道是天选之人吗？）

如果周遭国家的动向与平时相仿，黎恩说不定会被逼入绝境。

简直像是某种巨大的力量在引导黎恩，让他走上胜利之路一样。

黎恩对其他国家的动向相当有兴趣。

「你们三个去接触其他国家，调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会为你们提供物资的。」

黎恩这么说完，派翠丝像是已经在脑中做过评估似地露出了笑容。

她认定这能大赚一笔，看起来像是对这样的状况乐在其中。

「我之后会列出清单的。在这之前，我想借用黎恩大人的力量呢。」

「我的力量？」

「我等需要护卫，就是仅有数百艘也可以。」

和面露喜色的派翠丝相比，艾略特露出了略显遗憾的神色。

「我这里没有其他国家的管道。不过可以协助两位筹措物资──对了，我希望能加派我的个人的护卫。干部们总是兇巴巴的，令我觉得非常害怕呢。」

黎恩似乎很快就掌握了派翠丝和艾略特的处境，立即下达了许可。

「好啊。话说回来，汤马斯，你应该也需要护卫吧？」

「您愿意加派人手吗？」

「废话。你要是死了，那我可就伤脑筋了。」

为了联繫班菲尔德家的军方，黎恩很快便离开了房间，而房里的三人则是商议起该如何赚钱。

艾略特表现得和刚才判若两人，迅速确认起必要的物资。

「既然稀有金属做不了生意，那就卖其他东西。让我们儘可能收集卖得出去的商品吧。」

派翠丝则是对这次的交易鼓足了干劲。

「交易对象就交给我全权决定吧。」

「妳在邻国有老主顾吗？」

「我和汤马斯阁下可是得深入敌营，如果只是要个交易对象的决定权，应该也不过分吧？」

「如果是能赚到钱的对象，那我没意见。」

汤马斯也加入了两人干劲十足的对话。

「我会试着和过去交易过的对象接触。话又说回来，帝国周遭的状况还真是变得一团糟呢──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虽说周遭国家发生混乱并不罕见，但发生在同一时期终究会让人起疑。

但派翠丝没理会汤马斯的不安，而是藉此想到了赚钱的机会。

「如此一来，负责守卫国境的正规军和领主们应该也会心神不宁吧。只要抓准这个机会，就能让他们出高价买下我们的物资啦。」

一旦其他国家的局势变得紧张，被任命守护国境的人们也自然会开始筹措物资。

艾略特听出了派翠丝的言下之意，点了点头。

「想必也会有一些商人藉机用高昂的价格兜售物资吧。而我等若是以正常的价码提出交易──」

「──那他们就会喜孜孜地和我们做生意啦。」

一旦找到了能够提供物资的管道，哪怕是正在接受经济制裁的班菲尔德家，也会成为喜闻乐见的交易对象。

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三人的嗅觉都这么告诉着自己。

而三人也没有退路了。

一旦黎恩就此落败，他们也会完蛋。

无论如何都得跨过这次的危机。

而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只需拿下胜利即可。